第116章 剪不斷理還亂
閻鳳蘭說到這裡，激靈打了個冷戰，彷彿身後有鬼在追。
「新婚夜，你就發現了端倪嗎？」我忍不住問道。
閻鳳蘭點點頭，臉色蒼白。
「你是怎麼發現的？」我又問道。
「那天夜裡，我們……到很晚，我累得不行，就睡了，醒來是半夜，我發現陸青舟不在，就下床去找他，到處找遍了也沒找到，後來在九橋的房間里找到了他，他正掐著九橋的脖子……」
「天吶！」我嚇得低呼一聲捂住了嘴，雖然知道他最後肯定沒得手，但也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你覺得很可怕是吧？」閻鳳蘭慘然一笑，「我那時候，可比你害怕百倍，我不顧一切地衝進去，對他又撕又咬，才把他推開，他坐在地上，兩眼直勾勾盯著我笑，笑的我毛骨悚然。」
確實，我聽著都有些起雞皮疙瘩。
「那後來呢？」我問道。
「後來，他自己對我坦白了一切。」閻鳳蘭說道，「他說他之所以這樣做，都是為了我，為了得到我，他不惜任何代價，至於九橋，堅決不能留，留著必有後患。
我當時整個人都崩潰了，我做夢都沒想到，我歡天喜地嫁給的心上人，竟然是一個惡魔的化身，而我真正的心上人，卻早就死了。
我悲痛欲絕，當場就要撞牆，陸青舟攔住我，不讓我死，他說，他費盡心機就是為了我，如果我死了，他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如果我一意孤行，不聽他的話，他就立刻殺了九橋。
我當然不能讓他這麼干，九橋是青山唯一的骨肉，我怎能任他夭折在陸青舟手下，所以，為了九橋，我只能苟且活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去告他？」我說道，「你完全可以通過法律來為你心愛的人討回公道，他被判死刑，你不就可以擺脫這個惡夢了嗎？」
閻鳳蘭搖搖頭，嘆息一聲。
「你能想到的，難道他想不到嗎？」她說道，「陸青舟為了防止我揭發他，從那天起就把我關了起來，直到我懷孕，生下一帆。
你知道，女人的心都是這樣，有了孩子，思想就會轉變，再加上陸青舟沒日沒夜的討好我，給我洗腦，說我要是告發他，他完了，陸氏集團就完了，潑天富貴也就沒有了，那樣的話，一帆不但沒有了父親，還將從富二代搖身變成殺人犯的兒子……」
「所以，你就被他成功洗腦了，對嗎？」我看著她哀哭切齒的樣子，不知道該說她蠢還是該說她自私，但她的自私又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兩個孩子，我忽然發現，這事情已經複雜到無法判斷對錯，而其中最受傷的，無疑就是陸九橋。
「既然生活已經如此糟糕，你為何還要把閻美娜拉進火坑？」我說道，話題終於轉到今天她特意為之而來的閻美娜身上。
「美娜走到今天，都是我害了她！」閻鳳蘭提起閻美娜，又開始流眼淚，「我之所以把美娜接到家裡來，完全是為了九橋。」
「為了陸九橋？」我有點不相信，「閻美娜能給陸九橋帶來什麼？」
「帶來平安！」閻鳳蘭說道，「因為在後來的日子，陸青舟從來沒斷過要斬草除根的念頭，說九橋早晚會成為他的心頭大患，我為了穩住他，想盡了辦法。
我把美娜接到家裡，告訴陸青舟，說讓美娜和九橋從小培養感情，長大了就讓他們結婚，美娜可以代替我們監督九橋，又可以籠住九橋的心，最好再生幾個孩子，這牽扯不斷的親情一形成，還怕九橋會有二心嗎？」
呃……我真是無語了。
我不是閻鳳蘭，我不能體會她當時的處境，也不能理解她的腦迴路，也許在當時的她看來，這確實已經算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你會笑話我吧？」閻鳳蘭笑笑，神情悲涼，「我也實在是山窮水盡了，才想出來這樣的笨辦法，我沒有別的想法，唯一的念頭，就是保九橋不死。」
「陸青舟被你說服了？」我問道，如果這樣就能被說服，要麼是他蠢，要麼是他真的在乎閻鳳蘭，他能幹掉親哥哥，說明他並不蠢，那就只有後者。
所以說，最誤人的還是情。
「沒錯，他是被我說服了。」閻鳳蘭說道，「他暫時壓下了害九橋的念頭，讓我好好教美娜怎麼哄九橋，後來，等到一帆長大一點的時候，他就開始刻意地培養一帆，放養九橋，為的就是將來有一天，能讓一帆接他的班。
誰知事與願違，一帆不管怎麼培養，都是爛泥扶不上牆，而像野草一樣瘋長的九橋，卻樣樣精通，起初，我以為這是天賦，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九橋早就知曉了一切，他忍辱負重，暗地裡偷學本事，就為了有一天能給他親爹報仇。」
我聽著閻鳳蘭的訴說，忍不住心痛了一下，想著陸九橋小小年紀，守著那麼大那麼可怕那麼悲傷的一個秘密，每天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緣，一邊拚命想辦法保全自己，一邊艱難的學本領……
這二十年，說他卧薪嘗膽也不為過吧，所有的苦難隱忍，都是為了有一天能夠為父報仇，然而，等他終於具備了報仇的能力，卻又陷入了親情恩情的兩難境地。
陸青舟殺了他父親，可陸青舟是他叔叔。
閻鳳蘭知情不報，但閻鳳蘭對他又是活命之恩。
閻美娜的糾纏讓他心煩，可閻美娜卻是保他平安的犧牲品……
在那個家裡，也許只有陸一帆是快樂的，因為他可以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問，只管花天酒地，尋歡做樂，可就是這樣一個紈絝子，又是陸九橋唯一的血脈兄弟。
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換了誰，恐怕都是一種煎熬吧？
我想著陸九橋的為難，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夏小姐，我今天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閻鳳蘭也在哭，「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人，我自私，我懦弱，我道德敗壞，可我也有心，我也是一個母親，美娜這些年跟著我，真的是女兒一樣的陪伴。
九橋為了你，死活不鬆口，時隊長也是鐵了心要整她，我前天去看她，她瘦的就剩下一張皮，但凡是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求到你這裡，如果我說了這麼多，還換不來你的一點同情，我也認命了，只求你一紙訴狀將她告上法庭，早點判了她的罪，讓她老老實實蹲監獄，也比這不上不下的要好，行嗎？」
行嗎？
行嗎？
我在心裡一遍遍問自己，卻得不到一個準確的答案，本該是一紙律法就能解決的事，摻進了人性和情感，就變的難以決擇，尤其是這事又牽扯到了陸九橋的感情，我真的是左右為難。
「夏小姐，如果你實在不想原諒美娜，那就這樣吧！」閻鳳蘭久等不到我的答案，沮喪地說道，「我再求你一件事，今日我所講的話，請你不要對外人說起，我是九橋的半個母親，你是他愛的人，這仇是他的仇，怨是他的怨，該不該對大眾公開，該不該追討陸青舟的罪，讓他自己來決定，好嗎？」
「好！」我說道，「這個我可以答應你，但是閻美娜的事，你得給我時間考慮。」
「行，那你就好好考慮吧，我等你。」閻鳳蘭說道，神情落寞地站起來，「那我就先走了。」
我點點頭，目送她離開，她步履蹣跚的走出門，留給我一個疲憊的背影。
我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唯一的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馬上見到陸九橋。
我要去抱一抱他，用我並不強健的臂膀。
我下了樓，開著車，一路狂飆到陸氏，乘電梯上了18層，徑直找到陸九橋辦公室，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
陸九橋正扒拉著盒飯看文件，聽到動靜，抬頭一看是我，吃了一驚。
「你怎麼來了？」他說道，推開文件起來迎接我，我三兩步躥到他面前，張開雙臂將他抱在懷裡，摟著他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陸九橋嚇了一跳，忙反手摟住我，緊張地問我怎麼了。
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是想來安慰他的，結果自己哭了個稀里嘩啦。
可是眼淚它就是這麼討厭，止都止不住。
「怎麼了，江悅，你怎麼了？」陸九橋拍著我，輕聲喚我以前的名字，結果更勾起了我的傷心。
我想起那些從前，和時光我們三個一起的無數個日夜，他從來沒有對我們提過隻言片語，我也知道他常常沉默，常常不快樂，卻從沒想過去深入的了解他，以為那些不過是青春期的憂傷……
「陸九橋……」我嗚咽著說道，「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你，對不起……」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對不起我了？」陸九橋更加迷惑。
「很多，很多地方，都對不起……」我語無倫次地說道。
「沒關係，我原諒你了！」陸九橋見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乾脆大方地說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該不會是背著我跟別人睡了吧？」
我滿腔的幽怨頓時像氣球被扎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陸九橋，你太過份了！」我帶著哭腔說道，「我哪有？」
「沒有嗎？」陸九橋攔腰抱起我，「走，到後面檢查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