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還沒準備好
「你確定你是第一次來？」我問道，「這裡你從來沒來過？」
「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怎麼來？」周自偉說道，「我要知道，哪裡還會求你，自己就來了……」
「你敢！」我瞪眼道，「周自偉你要敢背著我來騷擾我媽，我跟你沒完！」
「我……」周自偉想爭辯，又怕惹怒我，悻悻地閉了嘴，示意我趕緊帶路。
我白了他一眼，暫時放下心裡的疑慮，往病房走去。
「既然你沒來過，我就事先提醒你一下。」到了門口，我停下來說道，「她精神不好，進去后要安安靜靜的，不要一驚一乍，不要碰她，更不要刺激她，記住沒？」
「記住了！」周自偉緊張地點點頭，看著眼前的門咽了下口水。
「夏天，開門。」我和周自偉手上都提滿了東西，便吩咐夏天開門，「小聲點，別嚇著姥姥。」
「哦。」夏天小聲應道，像個小偷一樣躡手躡腳扭開了門把手，把門輕輕打開一條縫，探頭進去看了看，說道，「隊長，一切正常，行動吧！」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搞的像游擊隊似的，不過給他這麼一逗，周自偉倒是不緊張了。
「姥姥在幹什麼？」我低聲問夏天。
「在睡覺。」夏天說道，「姥姥比我還懶。」
「別瞎說，姥姥是病人。」我說道，「進去吧，小聲點哈。」
夏天帶頭，我們三個像入室行竊一樣溜了進去。
我媽躺在床上，側身向里，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反正一動不動。
周自偉打從進來，視線就落在床上沒有挪開，就連彎腰放東西，頭都是昂著的，他把東西放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床尾，手扶著床欄伸長脖子，試圖看到我媽的面容。
可是我媽睡得很沉，半天都沒翻個身，他也不急，就那麼痴痴地看著，近乎貪婪。
我說不清他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是什麼情緒，是悲傷？還是欣喜？是忐忑？還是渴望？
也許都有吧，畢竟，面前的人，是從他出生起就缺席了他生命的人，但又是被他無數次在心裡思念過的人，也許他曾經恨過她，怨過她，但最終還是抵不過對母愛的渴望。
哪怕他已經不再年少，哪怕他已經羽翼豐滿，也許在心底深處，他還是想真真切切，痛痛快快地叫一聲媽……
「要不，我叫醒她？」我看著他的淚水在眼窩打轉，卻又極力忍住不掉下來，心裡也挺難受的。
「不用不用。」周自偉忙擺手道，「讓她睡，讓她睡，我這樣看著，挺好的……」
「你，是不是不敢面對她……」我忍不住問道。
周自偉愣了一下，緩緩點頭。
「可能是吧！」他說道，「我還沒想好她醒了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隨你怎麼辦，反正她也不知道你是誰。」我說道，「她連我都不認識。」
「也不認識我！」夏天在旁邊插了一句，小孩子的聲音尖細清亮，穿透力很強，我媽好像被吵醒，身子動了一下，翻了個身，周自偉卻在她翻身之前箭一般地躥了出去。
我嚇一跳，忙追出去，問他要幹嘛，他靠在牆上，沮喪地說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此時的他，低垂著腦袋，連眼皮都不敢抬，看起來怯懦又脆弱，我暗自嘆息，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媽媽，姥姥醒了！」夏天突然在裡面喊我，我怕夏天驚著我媽，也顧不上周自偉，忙進去看。
我進去的時候，發現屋子很靜，我媽正呆坐在床上，和夏天大眼瞪小眼。
「媽，你睡啦？」我過去問道，「要不要上廁所，我扶你去。」
我媽理都沒理我，徑直盯著夏天，我心頭一喜，莫非她認出夏天了？然而，當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夏天時，發現夏天手裡拿了一塊小蛋糕，應該是從周自偉帶來的盒子里拆的。
「夏天，把蛋糕給姥姥吃。」我失望地說道。
夏天把吃剩的蛋糕遞到我媽嘴邊，我媽張開嘴，一口就吞了，嚼都沒嚼就往下咽，噎得眼淚都出來了。
恰好這時小何進來了，一看這樣，忙給我媽餵了幾口水，才順下去了，但我媽好像受了很大委屈似的，指著夏天哭個不停，意思應該是夏天欺負她了。
夏天嚇的撲過來抱住我的腿，我怕他嚇著，就讓他去外面找舅舅，結果夏天跑出去看了一圈，回來說舅舅不見了。
我一愣，忙出來看，走廊里真的沒有周自偉，我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問他在哪，他說在車上等我們。
「她醒了，你，不看一下？」我說道。
「下次吧！」周自偉情緒低落的說道，「我，可能真的沒準備好……」
唉！我嘆口氣，也沒勉強他，讓他稍等一會兒，就掛了電話。
回到病房，我媽還在哭，我看著她，覺得滿心疲憊，就連夏天都蔫了，來時的喜悅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這樣呆下去也沒什麼用，我只得帶著夏天離開，臨走我想起周自偉，就問小何她進來時有沒有看到走廊里有人，小何說沒看見。
我又問她上次在窗邊偷窺的男人到底什麼樣，確實是個年輕男人嗎，她又支支吾吾說不確定，說天太黑了，真的看不清。
我更加失望，也沒再說什麼，帶著夏天走了。
回去的路上，包括夏天都出奇的沉默，我和周自偉更是無話可說，也懶得找話題，就各自安靜著。
後來，因為太安靜，夏天直接睡著了。
到了我家樓下，周自偉下來幫我抱著夏天往樓上送，進屋把夏天放到卧室，看了看我們居住的環境，說道，「我在西三環那有套房，裝修好了，一直沒住人，周一我把鑰匙給你，你帶著孩子去住吧！」
要是擱以往，我肯定又要諷刺他，顯擺自己有錢什麼的，今天也不知怎地，看他那樣子，諷刺的話就說不出口。
「不用了，這兒住著挺好的。」我說道。
「這太小了，都不夠孩子耍。」周自偉說道。
「小了好打掃，大房子打掃衛生累死人。」我說道。
「可以請阿姨。」周自偉說道。
「省省吧！」我說道，「我沒那個命，這個話題就此打住，別再提了。」
真的，陸宅那麼豪華氣派，我都沒想過要回去，我的小屋雖然小，但我和夏天住著挺溫馨的，幹嘛要搬去大房子，一天到晚空蕩蕩的，有什麼好？
周自偉也沒再勉強，說房子給你留著，什麼時候想住了，就說一聲，實在不行，就等夏天長大了送給他做成人禮。
那麼遙遠的事，說它幹嘛，我笑笑，也沒接他話，禮貌而客氣地把他送走了。
重新回到屋裡，坐在沙發上發獃，滿腦子都在想那天出現在我媽病房外的人到底是誰？
看來還是得去找時光。
提起時光，我又想起老徐，覺得很沮喪，如果老徐就此和我疏遠了，那我肯定會難過死，活了這麼多年，就這麼一個閨蜜，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珍惜，而且我們還一起走過了這麼些風風雨雨。
不行，一定得想個辦法。
天熱，我心情也不好，躺在沙發上怏怏不樂了一陣，睡意上來，昏昏沉沉睡著了。
後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來電把我吵醒了，來電者竟然是雅尼。
我一看是他，多少來了些精神，接通電話和他聊起來。
他告訴我，他很想念我，但是公司實在是太忙，忙的焦頭爛額，沒有好的狀態給我打電話，請我原諒他。
我說沒關係，不用在意，因為我也沒時間給他打電話，又問他今天怎麼想起我了，他說今天是周未，他和幾個好朋友一起吃飯，朋友介紹新朋友給他認識，其中有兩個中國姑娘，所以他就想起我了。
他還說中國姑娘很漂亮，他很喜歡其中一個，而且剛好那姑娘也是帝都的，他說本來他就想到帝都來開公司，如今更想了，他想向那姑娘表白，如果她同意，他就要加緊策劃來華行程，到時候我們又能見面了，未了又說，他很想念簋街的小吃。
簡直就是個越洋吃貨！
我們聊了很久，要不是夏天醒了，都沒法結束，掛電話之前，雅尼說要把他和姑娘的合影發我郵箱，讓我幫他參考一下。
我當然答應了，說晚上有空就去看，我也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擄獲了他的心。
掛了電話，我和夏天一起看電視，快到中午，我正發愁吃什麼，陸九橋打電話來，問我中午給他兒子做什麼吃，我隨口說煮麵，立刻就遭到他的強烈反對。
「你等下，我讓我家的廚師做幾個菜，然後派人給你們送去。」他說道，「餓著你沒關係，可別餓著我兒子。」
「哎，你這說的什麼話，餓著我怎麼就沒關係了？」我質問他。
陸九橋就在電話里笑。
「小孩子的醋你也吃啊？」他笑著說道，「有我在，怎麼可能餓著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喂得飽飽的，嗯？」
太可惡了，竟然在電話里撩我！
我發現我現在特別不經撩，一撩就想，想的渾身刺癢難受。
「陸九橋，如果送餐的話，你能不能順便把自己也送過來？」我丟下看電視的夏天，躲進洗手間，情意綿綿地說道，「我又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