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時光去哪了
聲音響起，兩個人同時撲過來，其中一人抓住了我的手，穩住了我下墜的身體，我驚魂未定地看過去，陸九橋半趴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抓住我。
但是這樣並沒有把我從危險中解救出來，陸青舟在下面死死抱住我的腳，陸九橋在上面死死拽住我的手，我感覺身體被無限拉伸，隨時都有可能從肩部被扯成兩半。
大斜坡是粗糙的石塊砌成，為了防滑，還故意弄的高低不平，我的後背整個貼在上面，硌的生疼。
好死不死的，陸九橋抓住的還是我那隻被刀割了的手，重力之下，我的皮肉都被扯開了，鑽心的感覺。
我拚命蹬腿，想要把陸青舟甩下去，可他個老不死的，抱的比命都緊，怎麼都甩不掉，而我一動一用力，就撕心裂肺的疼。
「陸九橋，你鬆開我吧！」我實在疼的受不了，寧願掉下去摔進河裡，都不願意再這樣撐下去。
「不行，鬆開你就會死的，下面全是石頭。」陸九橋說道，咬牙繼續抓緊。
「江悅，把那隻手給我。」時光在上面喊。
「不，我不給。」我喊道，「我真的受不了，我手快斷了，陸九橋，你鬆開吧，趁我沒被扯成兩半之前。」
「江悅，聽話，別放棄。」時光焦灼地喊道，「我讓人去拿繩子來給陸青舟，馬上就好了，再堅持一下。」
「沒錯，遠晴，你一定要堅持住，你想想，你肚子里還有孩子呢！」陸九橋說道。
「不行了，堅持不住了……」我嘶聲喊道，已經聽到了手臂脫臼的聲音。
回去拿繩子的人還沒來，我已經無法再堅持，就在這危急時刻，時光忽然一手摳著石縫把自己放了下來。
「時光，你幹什麼？」我大吃一驚，話音剛落，他已經到了我身邊，伸出一隻手攬住了我。
「九橋，來吧！」時光大喊一聲，陸九橋在他的喊聲中縱身向下一跳，準確地落在我身邊，從另一邊抱住了我，兩個人像夾心餅乾一樣把我護在中間。
上面完全失去了牽制，陸青舟在下面墜著，帶著我們三個直向下跌去。
「啊啊啊～」驚恐的聲音撕破沉靜的夜，是我和陸青舟的聲音。
陸九橋和時光在急速下墜中被粗礪的石頭撞擊刮蹭，發出痛苦的悶哼，卻始終把我緊緊護住。
我在這極度疼痛和恐懼中幾欲昏厥，最後「撲通」一聲掉進湍急的河水中，在身體撞擊水面的瞬間失去了知覺。
……
我以為我死了，可是並沒有，當我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醫院。
眼前一片雪白，鼻端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我竟然覺得無比親切和安心。
真的從沒有像此刻一般熱愛醫院。
我轉了下頭，發現旁邊還有一張床，陸九橋正躺在上面，幽深的眸子緊盯著我。
我心頭一松，原來他也在這裡。
可是，他在這裡，時光呢？
「時光，時光呢？」我緊張起來，「陸九橋，時光去哪了？」
「時光……」陸九橋眼神一暗，「遠晴，時光他……」
「他怎樣，怎樣？」我帶著哭腔連聲問道，心裡亂成一團。
「他……」陸九橋捂住眼睛，幽幽道，「他，就在你左邊！」
什麼？
我一愣，忙轉頭看過去，正對上時光笑盈盈的臉。
王八蛋陸九橋，騙我！
「嚇著你啦？」時光笑著問道。
我看著他，「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你看，你看，我就說會嚇著她吧！」時光隔著我，抱怨陸九橋。
「我哪知道。」陸九橋說道，「她不是傻大膽嗎，怎麼也知道害怕？」
「你滾！」我哭著罵他，再看向時光，「時光，你也變壞了，怎麼能這樣騙我，你要是出事了，我也活不了的你知道嗎？」
「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時光柔聲說道，「別哭了，我不會有事的，如果你實在過意不去，生個閨女給我做乾女兒吧！」
我這才想起自己孕婦的身份來，趕緊摸了摸肚子，問道，「孩子沒事嗎？」
「孩子的事，你不應該問我這個當爹的嗎？」陸九橋在那邊不滿地抗議。
「我不問你，你是個騙子！」我說道，還是問時光，「時光，孩子沒事嗎？」
「當然沒事。」時光笑著說道，「你忘了，我說過的，我會用生命保護你！」
我又忍不住熱淚盈眶，淚眼朦朧中，時光的笑容那麼溫暖，平和，從容，讓我感到無比安定，安心，安穩。
「時光，謝謝你，這麼捨命救我。」我說道，「不過，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可不能再冒險了，聽見沒？」
「聽見了。」時光笑吟吟地說道，但是我知道，他聽見了也不會照著做，如果有下次，他依然會義無反顧。
「哎哎哎，還有我呢，我這個功臣就這麼被忽略了嗎？」陸九橋不甘被冷落，又在那邊抗議，「軍功章有他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好不好？」
「閉嘴，你個騙子！」我恨恨地說道。
陸九橋很鬱悶。
「你真的不打算謝我？」
「怎麼謝你？」時光介面道，「生個閨女也認你做乾爹嗎？」
「……」陸九橋噎了一下，說道，「那算了！」
我被他們兩個逗得笑起來。
像我這麼一個缺心眼，能擁有兩個如此捨命為我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多少輩子修來的福份。
「陸青舟怎麼樣了？」哭過笑過之後，我終於想起了今天的罪魁禍首。
「隔壁病房住著呢！」陸九橋說道，情緒沒有剛才那麼好了。
「謝天謝地！」我說道。
「你什麼意思？」陸九橋問道，「你同情他？」
「我同情他幹嘛？」我說道，「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他意外死亡，我希望通過法律途徑審判他的罪行，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爸真正沉冤得雪，不是嗎？」
「是！」時光介面道，「確實如此，每一個犯罪分子，都應該通過法律途徑得到他應得的刑罰，這樣才能彰顯司法威嚴。」
「可是，我卻想親手殺了他！」陸九橋咬牙道。
「……」我和時光都沉默起來，陸九橋恨陸青舟是應該的，畢竟，陸青舟毀掉的，是他的家，他的幸福，如果不是閻鳳蘭，連他的命都是葬送在陸青舟手上。
所以，他怎麼恨都不為過，可是，那個悄然出現在門口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的傷悲——陸一帆，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一帆！」時光也發現了陸一帆，忙揚手招呼他，可是，陸一帆沒看他，也沒看我，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陸九橋，眼神哀傷。
「哥！」他喊道，一步一步向陸九橋走去。
陸九橋看著他，沒動，也沒吭聲。
「哥！」陸一帆又喊道，已經走到陸九橋床前，「哥，要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咱……我爸！」
他這話一出口，我的心都為之縮緊，曾經的「咱爸」，二十年來共用的一個稱呼，從此以後就要劃清界線，分清你我，那個父親，是好是壞，都不再是我們兩個共同的了……這感覺，和生生撕成兩半有什麼區別？
「一帆，這事跟你無關！」陸九橋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斂起了剛才仇恨的火，無奈道，「這事不是你爸借了錢，你替他還，也不是他弄壞了東西，你替他賠，這是人命，人命你懂嗎？」
「我懂，可他是我爸！」陸一帆說道，「我身上流著他的血，你讓我如何置之不理，哥，我知道，他有罪，他罪該萬死，可是，好歹我們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年，總有點感情吧，而且，他這事，也早已過了追訴期，你能不能……」
「一帆！」
「陸一帆！」
我和時光同時喊了一嗓子，迫不及待地要制止他，他為了自己的父親，怎麼說都有情可原，但他這話一出口，恐怕他和陸九橋的兄弟情會就此終結。
因為他這話對於陸九橋來說，實在傷人。
說到底，還是骨肉血親來得親，不然，他怎麼可能在明知道陸青舟罪該萬死，還要拚命的維護他，甚至把追訴期都拿出來說呢？
陸一帆被我們喊住，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看著陸九橋，不知所措。
「哥！」他訕訕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陸九橋抓起床頭柜上的水杯狠狠地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