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要怎麼堅強
「嫂子，你醒了？」旁邊有人叫我。
我轉過頭，就看到了陸一帆。
「一帆，怎麼是你？」我問道，心裡疑惑不已，「你哥呢，我這是在哪兒？」
「嫂子，你一個一個問。」陸一帆笑道，「問多了我記不住。」
我覺得他的笑容好牽強。
「那好，那你先告訴我這是哪兒？」我說道，內心忐忑不安。
「醫院啊！」陸一帆說道，「你動了胎氣，被送過來保胎。」
「我動了胎氣？我為什麼會動……啊，時光，時光呢？」我猛然想起昏迷之前的事，心頓時揪了起來。
「嫂子，你別急。」陸一帆說道，「醫生可是交待了，千萬不要情緒激動，你想想小寶，你也得穩住，是不是？」
他這是在逃避我的問題。
「你怎麼會在這兒？」我換了個方式問。
「我哥沒時間陪你，非打電話把我揪過來，讓我照顧你。」陸一帆說道，「嫂子，我從來沒照顧過孕婦，你想要怎樣，一定要跟我說，不然我不知道。」
「好。」我說道，「老徐呢，怎麼不讓她來照顧我？」
「徐姐呀，她在河邊守著呢！」陸一帆順嘴就說了出來，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忙捂住嘴。
守在河邊？
老徐守在河邊幹什麼？
呀！時光！我遲疑了一下，才記起，時光中槍掉河裡了。
「陸一帆，你快告訴我，時光他怎麼樣了？」我頓時焦灼起來，「老徐為什麼守在那裡，難道時光還沒找到，說呀，你快說呀！」
「嫂子，嫂子，你別著急，別著急。」陸一帆忙勸我，「小心孩子，孩子。」
孩子重要，可時光同樣很重要啊！
「陸一帆，你要是再不告訴我，我就自己打車去河邊。」我說道，伸手就去拔針。
「嫂子，別呀！」陸一帆忙攔住我，「我告訴你，我告訴你還不行嗎？」
「那你快說。」我說道，靠在床頭喘氣。
「是這樣的嫂子。」陸一帆說道，「時光哥確實還沒找到，但是，你別擔心，時司令已經派了部隊在圍著河打撈，很多很多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我睡了多久？」我捂著心口問道。
「三，三天……」陸一帆支支吾吾的說道。
「三天？」我大叫一聲，眼前發黑，整個人向一邊倒去，嚇得陸一帆忙摁鈴叫醫生，手足無措的抱著我喊我名字。
我還有一絲清醒，但我恨不得就此死去，都三天了，還沒找到，就算是現在找到了，恐怕也沒命了吧？時光，時光啊～
我心口一陣絞痛，直覺得血氣上涌，喉嚨腥甜，那口氣憋得我難受，我大叫了一聲，重又陷入昏迷狀態。
耳邊總是有聲音在吵，吵得我不得安寧，我心裡明白，他們是在叫我醒來，但我不願意醒，時光都死了，我還活著幹嘛？
是我連累了他，是我！
所以，我還怎麼有臉活下去？
我心痛難忍，恍恍惚惚的，我發現自己站在橋上，看到時光從橋那頭向我走來，笑的一臉陽光。
「時光！」我叫他，眼淚瞬間湧出來。
「江悅！」他笑著走近我，「你別哭，我不願意見你哭。」
我怎麼可能不哭，我失去了你。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時光，我不要失去你。」我哭著說道，「你說過，你要一輩子保護我的。」
「是，我說過，我會用生命保護你。」時光說道，「你看，我不是做到了嗎？」
「不，我不要你做到。」我哭喊，「我不要你用生命保護我，我要你用生命陪伴我，時光，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好。」時光笑著給我擦淚，「只要你不哭，我都聽你的。」
「好，我不哭了。」我說道，拚命忍住眼淚去握他的手，握住的卻是一片虛無。
時光攸忽就不見了。
「時光，你別走，回來，快回來……」我站在橋上大聲喊，茫然四顧，只有水流滔滔，那個答應說什麼都聽我的的人，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心如死灰，翻過橋欄，縱身一躍……
「媽媽！」
「媽媽！」
有兩個童稚的聲音叫我，無比清晰，我稍一遲疑，一雙大手就拉住了我。
「夏遠晴，你就這麼丟下我和孩子嗎？」陸九橋的聲音響在耳邊，憔悴又絕望。
我的淚像大雨一樣落下來。
怎麼辦，我要隨時光去，就得撇下他們，我要留下來陪他們，那誰陪時光在冰冷的河底？
我心都揪疼了，事情仍不能兩全。
「你別急，我去陪他！」有個聲音幽幽嘆息，黑色的裙裾從我身邊飄過，翻下橋欄，直朝下墜落。
「老徐！」我大喊一聲，伸手去抓，只來得及觸碰到她的裙角，眼睜睜看著她掉進冰冷的河水，濺起高高的水花。
「老徐，不要！」我大聲喊她，只覺得心都撕成了碎片。
所有的畫面消失，我跌入無邊的黑夜裡……
又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醒轉，感覺有一隻大手在我臉上來回撫摸。
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陸九橋。
他鬍子拉茬，面容消瘦，眼裡布滿了紅血絲。
「陸九橋！」我喊他，我鼻子一酸，眼淚又來了。
「乖，堅強點，再堅強點……」陸九橋俯首看著我的眼睛，幾近哀求。
我瞬間淚崩。
怎麼堅強，到底要怎麼堅強，才能接受失去時光的事實？
不，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堅強的人，我從小到大的願望，就是能活在所有人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過一生。
可是，這世界總是用各樣的考驗，逼我變得堅強，逼我給自己裝上硬刺，穿上厚厚的鎧甲，但是再硬的刺也會斷，再厚的甲也會破，時光，就是擊碎我武裝的彈藥，他用他的生命，把我的堅強炸了個稀巴爛！
他是我的後盾，他都不在了，我還拿什麼堅強？
「你還有我，還有夏天，還有小寶……」陸九橋好像聽到了我的心聲，在我耳邊喃喃道，「夏天已經好多天沒看到你了，天天在家哭，小寶在你肚子里，如果你走了，他就跟著一起走了，他還沒來這世界看一眼，你怎麼忍心？
而且，你走了，我也活不了的，我會跟你一起走，那夏天就是孤兒了，他只能倚靠一帆，雖然一帆會對他好，但我不想我自己跟著小叔長大，我兒子也跟著小叔長大……」
「別說了，你別說了。」我哭著推開他。
「不，我還沒說完。」陸九橋說道，「我們的責任還不僅於此，我們要找到你媽，給她養老送終，還要擔負起贍養時光父母的責任。
還有周自恆，他家也敗了，他身體不好，在外面飄不了多久的，我們還要找到他，照顧他，一帆還沒有娶媳婦，他沒媽了，你這個做嫂子的，得負責給他娶媳婦……夏遠晴，這麼多責任，你不能全都丟掉不管的，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管，我只是一個人，我管不了這麼多！」我揮舞著手哭喊著，我知道這些都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堅強了。
「好，就算這些你都不管，那老徐你管不管？」陸九橋說道，「她懷孕了！」
我揮舞的手戛然停止。
「你說什麼？」我半天才回過神來。
「老徐懷孕了！」陸九橋說道，「她那天晚上也暈倒了，被送到醫院，檢查出來懷孕了，但她還不知道，因為她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來就偷跑了。
她跑回到河邊，守在那裡不肯走，誰都勸不了她，就在今天，她等不到時光的消息，絕望的跳河，但被及時救起來，現在就在隔壁躺著呢。
遠晴，現在只有你能勸她了，你得負責讓她好好活著，時光不在了，好歹給他留下一個後代，對司令夫婦也是個慰藉呀，你說是不是？」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陸九橋的話從我耳邊掠過，我聽到了，但完全沒法思考，我滿腦子想的就一句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老天爺，你要不要這麼扯，一個被醫生宣判不可能再懷孕的人，忽然之間就被查出有了身孕，還是在這麼個痛不欲生的時刻……
哈，哈哈！我苦笑幾聲，不知是該喜還是悲。
我翻身下床找鞋子。
「你要幹什麼？」陸九橋問我。
「去看老徐呀！」我說道，滿嘴苦澀，「我要去看看上天在她身上創造了什麼奇迹！」
我可憐的老徐！
我穿上鞋，抹了一把淚，往門外走去。
堅強，堅強，我特么的還是要堅強！
老天爺，我再犟也犟不過你！
陸九橋明顯鬆一口氣，扶著我出去。
陸一帆就在外面走廊坐著，看到我，趕緊站起來。
「嫂子，你好啦？」他問道。
「好了，謝謝你！」我說道。
「不用謝。」他勉強一笑。
陸九橋把我扶到老徐的病房門口，我攔他沒讓他進去。
「你別進去了。」我說道，「你讓我單獨見她吧！」
「好。」陸九橋說道，「但你要答應我，不許哭，也不許惹她傷心，醫生說她胎像不穩。」
「行，我知道了。」我說道，輕輕打開門走了進去。
老徐仰面躺在床上，兩眼直直的看著天花板。
「老徐！」我走到床邊，握住她垂在床沿的手，「老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