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鐵證如山
周天成終於沉不住氣了,手上的鐐銬發出嘩嘩聲,似是在提醒張耀龍趕緊阻止,連他旁邊的陸青舟都有些躁動不安。
「我反對!」張耀龍跨出一步,大聲喊道,「法官大人,我反對,根據規定,視聽證據的取得必須符合法律規定。
如果視聽證據的持有者採用了侵犯他人的隱私或者違反法律禁止性的規定,比如在其工作處所或者住所以竊聽方式取得的錄音資料,就屬於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取得的證據,不能作為訴訟證據使用。
鑒於此,法官大人,我認為該證人的行為侵犯了我當事人隱私,是違法的,請法官大人明鑒!」
「對方律師的話有片面性!」王律師緊跟著站起來,說道,「視聽證據的取得必須符合法律規定,這是不容置疑的,但是,對方律師請注意,該證人只是在自己家中使用的攝影機,家是私人空間,而且是證人自己的家,難道在自己家裡錄個像還要事先經過哪個部門許可嗎?
而且,通過證人的講述,我們可以知道,這段有價值的錄像,是在證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無意間錄下的,這恰恰能說明錄像的真實性,我請求法官大人允許當庭放映!」
「我反對!」張耀龍繼續說道,「根據規定,用作證據的錄音視頻必須是未被剪接、剪輯或者偽造,前後連接緊密,內容未被篡改,具有客觀真實性和連貫性的,所以,在沒有經過鑒定的情況下,我反對播放,我代表我的當事人申請做真偽鑒定。」
媽的,鑒定,鑒定,又是鑒定,王八蛋,怎麼不把自己拿去鑒定鑒定,看看你特么的是不是人,草!
我心裡的怒火熊熊燃燒,恨不得衝上去撕了他。
王八蛋,他明顯就是在拖時間,把所有的事情都拖到二審。
我咬著牙,真想拍著桌子喊一聲「我也反對」,我反對這些喪天良的畜生繼續喘氣!
「別急,你媽都沒急。」陸九橋拍拍我的手,「看看你媽會怎麼做再說。」
我被他提醒,向我媽看過去,她果然站在那裡,氣定神閑,不動如松。
王律師也發現了,他神色一動,說道,「法官大人,或許我們該聽聽證人怎麼說。」
大家這才把目光集中到我媽身上,紛紛驚訝她是如何保持冷靜的。
「證人,請發言。」法官示意道。
「我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我媽看著張耀龍,微微一笑,那笑容明明雲淡風輕,卻能讓人讀出其中的諷刺和嘲笑,還有不屑一顧。
張耀龍愣了一下,竟然結舌了。
「法官大人,我已經為我這份錄像的真實性做過鑒定,給我做鑒定的是司法鑒定中心的常教授,我想請他出庭幫我做證,請法官大人准許。」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竊語。
法官准許了我媽的請求,我媽轉身出去了。
王律師鬆了一口氣,轉了轉自己的領帶。
「夏小姐,你媽比我們這一幫人都要深謀遠慮呀!」他擦擦汗,面露愧色。
我再次看向我媽,感覺她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
從她進來被趙玉容打斷後,就再也沒機會和我交流,我不知道她心裡急不急,有沒有急著想和我說說話,但此刻我真的是非常著急,我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她。
我最想問的是,我為什麼就沒有繼承她這種雲淡風輕的氣韻?
我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你跟你媽差遠了。」陸九橋竟然小聲調侃我,不過,聽他的語氣,好像也放鬆下來了。
「話說,這常教授是何許人也?」我問王律師。
「常教授是鑒定方面的權威,是帝都最有名的證據鑒定專家。」王律師說道,「當然,你們業外人可能沒聽說過,但他在我們業內那就是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只要是他出面做鑒證,就不會有人再懷疑證據的真偽性。」
「這麼牛?那我媽是怎麼請到他的?」我驚訝道,看了看陸九橋,「我媽從療養院離開,一直沒有消息,難道是去找他做鑒定了?」
「有可能。」陸九橋說道,他現在比誰都緊張,因為那個錄像帶里,極有可能是陸青舟和周天成密謀殺死他爸的過程。
一陣騷動過後,我媽帶進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很儒雅的老先生,雖然是在法庭上,不能像在社交場合一樣互相招呼問候,但也可以從大家的表情上看出對他的尊重。
常教授在驗明身份后,拿出了對那盒錄像帶的鑒定書,並附以語言說明,證明該錄像帶是原版,沒有經過任何剪接、剪輯或者偽造,前後連接緊密,內容也未被篡改,可以做為有效證據使用。
此言一出,無人辯駁,連張耀龍也只好默認了他的證詞。
我心裡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法庭隨後當庭播放了錄像帶的內容,雖然時隔多年,但我媽把帶子保存的非常完好,從頭到尾,流暢無比。
不但能清楚看到周天成羅心安和陸青舟的容貌,連他們的聲音都很清晰。
和我事先預想的沒有什麼出入,這裡面的內容就是周天成和羅心安在找陸青山借貸被拒后,拉攏陸青舟勸誘他取陸青山而代之的全部過程。
包括他們怎樣制定實施計劃,在什麼地方動手,事成之後怎麼掩蓋真相,迷惑所有人,都商議的清楚透徹。
至此,三個人的真面目終於有一部分被揭開,加上之前我提供的手機錄音,以及陸九橋平時收集到的陸青舟的其他證據,和DNA檢測報告,陸青舟的罪行基本坐實,再無辯駁之餘地。
陸九橋長出一口氣,起身去了洗手間。
我想他應該是找地方哭去了。
我想跟過去安慰他,但這邊的事情還沒了,我還不能走開,而且,張耀龍又開始狡辯了。
他說就算是這些東西能證明陸青舟的殺人事實,但他不明白,為什麼我媽在當年不拿出來,直接報警。
「我沒有時間報警,因為後面又發生了變故。」我媽說道,「我發現了這個秘密之後,非常震驚,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一直都知道周天成的陰險狠辣,我怕他知道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之後會對我下毒手,我整日惶恐不安,我想過報警,但我不敢,畢竟我兒子才出生,任何意外我都害怕。
過了沒幾天,就是我兒子的滿月宴,周天成志得意滿的告訴我,他請了所有的同學來參加宴會,包括江一夏。
我雖然和江一夏沒有結果,但我仍然相信他,於是那一天,我把帶子塞進我兒子的襁褓里,帶去了酒店,我想在見到他之後,讓他幫我出出主意。
那天,江一夏真的去了,趙玉容也去了,但是人特別多,我一直沒機會接近江一夏,我也擔心周天成看到我和他接觸會不高興,眼看宴會就要結束,我非常著急。
後來,趙玉容過來找我,告訴我江一夏在樓上的一個房間等我。我當時正想盡辦法要見他,所以什麼都沒仔細想,就把孩子給保姆帶著,我揣著錄像帶去了那個房間。
但我萬萬沒想到這是趙玉容設的局,她給江一夏下給葯,我一進去,江一夏就控制不住要和我親熱,我確實對他有感情,就沒有拒絕他,在親熱的過程中,我把錄像帶偷偷裝進了他的西裝口袋。
我不知道我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卻很慶幸我這麼做了,因為後面趙玉容就帶著周天成來捉姦了。
周天成當時還沒有那麼大本事,他不能把江一夏怎麼樣,而且他也怕丟臉,不敢聲張,就放走了江一夏,把我控制起來。
等到客人都散盡,他把我帶回了家,綁在後院,揚言要殺了我,他沒來得及行動,接到一個電話就出去了,臨走時說回來再收拾我,但我家的保姆趁著夜色把我從後門放了出去。
我捨不得我的兒子,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跑,我會死的很慘,我只好把孩子託付給保姆,逃離了周家。
我逃出去之後,並沒有立刻去找江一夏,因為我知道周天成一定會去找他,我離開帝都,一個人在外面躲了兩個月,才偷偷回了帝都。
回到帝都后,我千方百計找到了江一夏,他看到我,又驚又喜,他說,周天成對外宣布我病死了,他難過了很久,沒想到我竟然還活著。
我就這樣跟他住在了一起,那錄像帶他還保存著,我問他要不要報警,他說僅憑一個帶子,贏的勝算不太。
而且,我們和陸青山非親非故,又不能為他出頭露面,官司贏不贏,對周天成影響不大,反而還會暴露我的行蹤,如果周天成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於是我們只好壓下了這個念頭,靜待時機。
從那時起,我就隱姓埋名,再也沒有出過門,一夏覺得這樣太委屈我,但是心甘情願,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願意一輩子待在屋子裡,哪都不去。
第二年,我就生了我女兒,有了她以後,我們就更不敢輕舉妄動了,總害怕一個不慎會連累到孩子,就這樣,一直過了十幾年。
我以為只要周天成不找到我,我不出門,我這輩子就可以和江一夏和女兒相守到老,但是,後來,我女兒出事了。
她的事和案子無關,我不願意多講,但是我女兒的意外讓我非常自責,因為我做為一個母親,從來沒有接送過孩子上學,我整夜整夜的懊悔,反思,怨恨自己,我覺得,如果我像別的家長一樣天天接送她,那她絕不可能會被壞人欺負。
我們把孩子送到了國外,我覺得這樣像縮頭烏龜似的生活不能再過下去,我不能因為怕周天成報復,就一輩子躲著,我應該走出去,找找別的辦法,別的出路,而且,我真的好想我兒子。
我偷偷的跑去看他,全副武裝,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躲在他必經的路旁,我守了兩天,終於看到了他,他已經長成了大人模樣,我看著他走遠,一個人偷偷掉眼淚。
我知道我這種做法很危險,我告訴自己,以後不能再去了,可我忍不住,看了第一次,就想看第二次,終於有一次,我露了馬腳,被周天成發現了。
雖然我順利逃走了,但他已經知道了我的行蹤。
就是從那時起,他開始瘋狂報復我和我丈夫,除了那次的投毒事件,他前面還做過很多報復行為,只是都被我丈夫及時發現,化解了,
酒店被投毒前,我丈夫和我商量,打算再撐兩年,多積累些資金,就把酒店轉出去,帶著我和我女兒,換一個地方生活,我們連去哪都想好了,卻突然間遭到了致命的打擊,我丈夫也在投毒事件后跳樓自殺,我們家就這樣完了。
我知道,我說到這裡,張律師一定又要反駁我,他會說我沒憑沒據不能隨便污衊人,但我告訴你,我有證據!」
「什麼證據?」張耀龍果然適時的過來插話。
我媽瞥他一眼,拿出了第二個證據,一支手機。
「這支手機從出事後就被我藏了起來,因為這上面有我和周天成的通話記錄。」我媽說道,冷笑著看向周天成,「周天成,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我會把你給我打的唯一一個電話給錄了音吧?」
周天成面如死灰,看了我媽半天,只說了一句話,「於嘉,我死在你手裡,心服口服!」
「你不是死在我手裡,你是死在自己的貪婪里,死在自己的慾望里,死在自己的罪惡里!」我媽說道。
周天成閉口不言。
「證人,請繼續講述!」法官提示道。
台下一片安靜,鴉雀無聲,彷彿都沉浸在我媽平緩的講述中。
「投毒事件后,中毒者都被送進醫院搶救,我丈夫和我女兒也跟著去了醫院,我一個人在家,周天成不知道從哪找到了我的號碼,給我打電話。
我當時一聽是他的聲音,幾乎是潛意識的,就開了錄音功能。
周天成在電話里得意的告訴我,我丈夫死定了,如果我願意,他可以在我丈夫死後重新娶我為妻,而且,他為了加增我的痛苦,主動坦白,投毒事件是他一手策劃的,我問他不怕我告他嗎,他說我告不贏,因為公檢法都有他的人,而且他已經提前打點了警察局長五十萬,所有證據到了警察局,都會自動消失。
我問他為什麼要告訴我實情,他說,只有這樣才解恨。
我掛了他的電話,正打算給我丈夫打電話,告訴他一切都是周天成所為,但已經來不及了,那五個患者搶救無效,死在醫院,我丈夫受不了這打擊,回到酒店,從酒店最高處跳了下來。」
我聽到這裡,淚如雨下,後面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爸當時說要回去處理事,把我留在醫院,自己開車回去了。
他走後,我心裡非常不安,我也緊跟著打車回去,剛到樓下,我爸就從樓頂直墜下來,摔在離我不遠處的草坪上……
「媽!」我再也忍不住,繞過座位,跑到我媽面前,抱著她大聲哭了起來。
「別哭,孩子!」我媽反抱著我,平靜地說道,「這些年你掉的眼淚還少嗎,我告訴你,最沒用的就是眼淚,你就算要哭,也得等到仇人死了以後,去你爸墳上哭!」
「好!」我說道,生生的把眼淚憋回去,憋得喉嚨發緊,發痛,硬是沒再哭一聲。
全場寂靜,就連趙玉容垂首也不再折騰了,她當年做下如此不恥的行為,即便是事隔多年,法律不能追究,但醜事終究敗露了,還怎麼有臉抬起頭。
這一刻,我忽然無比慶幸周自恆走了,要不然,他又該為他母親的行為感到羞恥,傷心了。
我媽呈上手機,常教授也緊跟著呈上了鑒定報告,證據確鑿有效,不可辯駁,張耀龍黯然退回到座位上,不再掙扎。
在法官播放手機錄音時,我悄悄問我媽,怎麼找到的常教授這麼厲害的人物。
我媽附在我耳邊,告訴我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