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誰都別想好看
筆直的長腿邁進，蕭慕白站定，先對陌遠航頷首，緊接著犀利的眼峰掃過陌城：「我為什麼不敢來？」
一步衝上揪起他的衣領，陌城咬牙切齒：「夏嫣然讓你來的？」
「是的。」蕭慕白低頭睨了一眼捏的咯咯作響的拳，轉頭看向身側，「這位是嫣然的律師，我們今天來，是與陌總商談您與嫣然的離婚事宜。」
感覺到陌城僵了一下，蕭慕白禮貌的撫開他手：「陌總，我們坐下談吧。」
這時律師拿出早已擬好的離婚協議遞上，遞了三次，陌城才伸手接過。
不過薄薄的一張紙，卻像有千斤的重量，一行行的文字，也壓的陌城有些喘不過氣。
協議上一條條列明的極其清楚，夏嫣然凈身出戶，不會帶走陌家和新城國際的一分一毫，更沒有提及信融商業。
呵……
薄涼的唇彎出諷刺的弧度，她以為她什麼都不要就能彌補？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離婚，是想儘快轉嫁蕭慕白。
「如果沒有什麼問題，請陌總簽字。」
協議的落款處，夏嫣然早已簽好了名字。
字如其人，三個字倔強幹脆，他灼灼注視，心底彷彿被什麼東西拉扯。
他明知道表裡不一的惡毒女人根本沒什麼可留戀的，可為什麼此刻他憋悶的要窒息。
「陌總，請簽字。」
律師公式般的催促，彷彿被驚到，陌城震了一下掏出鋼筆。
筆尖落上離婚協議，黑色的墨汁印染了一大片，陌城兩個字，他遲遲簽不下。
「陌總，您莫不是反悔了吧？這可不是您的行事作風。」看出陌城的猶豫，蕭慕白開口嘲諷道。
鋼筆一收，陌城幽深的眸子如暗夜的猛獸：「蕭總又想插手我的家務事？」
蕭慕白微微一笑：「嫣然很快就和陌總沒有關係了。」
「只要我不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夏嫣然就還是陌太太。」
「嫣然會付諸於法律。」蕭慕白挑起遠山眉，「我覺得我還有必要提醒陌總，當初您是怎麼對待嫣然的，如果鬧上法庭的話，大家誰都別想好看。」
蕭慕白每一句都在激怒陌城，變本加厲。
「蕭總是在威脅我？」
他晃晃手指：「不，是提醒，畢竟現在我和嫣然的關係不同了。」
凌厲的目光緊縮著蕭慕白勢在必得的面龐：「請問蕭總現在和夏嫣然是什麼關係？」
「至親。」
好一個至親。
一拳，毫無預兆，直直揮向蕭慕白。
蕭慕白也沒想到陌城會忽然動手，躲閃不及，被拳頭打中。
唇角滲出絲絲血跡，抬手擦了擦，蕭慕白卻沒還手，扯出唇角擠出的笑帶著幾分殘酷：「陌總，事已至此，您覺得還有迴旋的餘地嗎？」
沒有！
離婚只是時間的問題。
陌城的臉陰沉可怖，協議忽地被他揣進口袋，他轉過身，吐出的字眼冷凝成冰：「字我可以簽，但要夏嫣然在場。」
「陌總……」
「蕭總，這畢竟是陌城和嫣然兩個人之間的事，我覺得還是交給他們兩個人處理比較好。」
陌遠航適時的站出來打斷，蕭慕白垂頭想了一下：「好。」
帶離律師離開返回車中，夏嫣然正坐在後座焦急等待。
張了張口，她想要問點什麼，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這一切都是她的授意，從蕭慕白下車到回來這段時間，心就一直揪著，她一會兒動搖，一會兒堅定，像是等待被宣判的罪犯，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可真到宣判的時候，她又退縮了。
泛白的手指攏在一起，忐忑的絞著衣角，蕭慕白嘆息搖頭，她以為她騙過了所有人，其實最不舍的就是她。
「陌城要你在場才肯簽字，我儘力了。」蕭慕白啟唇，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夏嫣然。
訝異與意外自晦暗的瞳眸閃過，她顫聲，不確定的：「他真這樣說？」
「還動了手。」
聞言，夏嫣然才發現蕭慕白唇角破了一個口子。
她垂頭，長睫下隱著淚光，吸了吸鼻子悶聲道歉：「對不起。」
「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就儘快走出來，嫣然，餘生還很漫長。」
受不了此刻蕭慕白的煽情，眼淚漱漱而下，她忙抬手擦拭：「我知道。」
「那現在怎麼辦？真的要鬧上法庭？」
她不想走到那一步，陌城已不是從前的陌城了，是她愛了很多年又怪了很多年的小耳朵，透過車窗看著不遠處的建築，她強迫自己下了狠心：「先送我回別墅吧，我收拾好東西，就去見陌城。」
驅車開往別墅，到達目的地時，蕭慕白沒有跟下。
陌遠航說的沒錯，那是她和陌城之間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比較好。
踏進別墅，夏嫣然先到了後院的花園。
梔子花已生機盎然，可她和陌城，卻走到了盡頭。
然後，她上樓。
她的行李不多，全部收拾齊整也不過幾分鐘的事，拎著行李袋邁步下樓，快走到大門處時，她頓住了腳。
轉身回看，她發覺她住了許久的別墅還是這般陌生，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註定不屬於這裡。
淚光閃動，她忍不住落淚，哭著哭著她又笑了，曾那麼想逃離這座魔窟，卻不想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竟是在告訴她，陌城之所以那麼對她，是因為他從來沒忘記她。
只是兜兜轉轉，最後的結果，還是一聲嘆息。
「再見了，小耳朵。」
輕聲呢喃，夏嫣然轉身，一個凌冽的氣息這時逼近，她不小心與他撞了個滿懷。
「陌城？」
手一松，行李袋脫手落地。
他風塵僕僕，眉眼依舊犀利，夏嫣然望了她一眼，忙垂下了頭。
她根本不敢多看，怕多一眼，便會動搖到潰不成軍。
陌城眯起黑眸居高臨下的打量，不過一日不見，她已像被拔掉渾身厲刺的刺蝟，只有血淋淋的傷口。
可是想到那聲明……
眼底鬆動的冰霜又是凝結，迸射出的寒意足以把人凍僵，他抱著肩：「你一個人？蕭慕白呢？」
「他……」支吾了下，夏嫣然撐起垮的不成樣子的小臉，話鋒一轉道，「聽白哥哥說，你要見到我才肯在離婚協議上簽字。」
白哥哥？
親密的稱呼刺傷了他，從前，她絕不承認，可現在卻是叫的歡，她不是在演戲是什麼？
不屑的哼了哼：「這麼急著離婚，是想儘快做蕭太太？」
她想回答是，可違心的話，她在陌城面前再說不出來。
把她的沉默當默認，陌城又是譏諷：「夏嫣然，你確實好手段。」
夏嫣然努力的把眼淚忍了回去，淡然的揚了揚唇：「彼此彼此。」
「你！」怒火輕易的就被夏嫣然點燃，他死死的盯著她，澀澀的字眼自牙縫擠出，「夏嫣然，我再問你一遍，對於當年發生的事，你有沒有過一絲愧疚？」
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她強迫自己冷下心腸：「陌少爺在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之前，折磨我軟禁我，可曾有過愧疚？」
有過的，所以他才決定和她走下去。
「陌少爺沒有，那麼我也沒有。」
攥起拳就要發作，這個女人不論何時都有惹怒他的本事，本來他還有一絲僥倖，只要她流露出零星半點，哪怕是欺騙，他都會……
罷了！
他不想再去做笑話了。
掏出手機，陌城撥通了一個號碼。
不消片刻，律師和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趕到了別墅。
夏嫣然還未回神，表格已遞到了她的手中，她反應了一下，才驚覺填寫完這張表格，才算是真的離婚。
簽字時她用餘光偷瞄了下陌城，他一秒停頓都沒有，迅速的簽了名，心底劃過劇痛，讓她幾乎站不穩，忍著又要湧出的濕意，她別開臉，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鋼印落下，重重的悶聲仿若一記重鎚，砸斷了兩人之間的牽絆，也砸的夏嫣然的心四分五裂。
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離婚證時，夏嫣然有一瞬間的茫然和恍惚。
直到陌城低沉的聲音響起……
他說：「夏嫣然，滾！」
眼前一片模糊，讓她有些看不清陌城嫌惡的神情，拎著行李袋逃也似的逃離別墅，灰濛濛的天空應景的下起了小雨。
雨滴滴上她凌亂的長發，微微有些潮。
心如刀絞的感覺不過如此，她麻木的坐回車上，目光獃滯的吩咐司機開車。
蕭慕白已無須多問，陌城驅車追來他看到了的，輕輕的攬了攬夏嫣然的肩，他的聲音放的極輕：「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還好。」
倔強一如往昔，但抵不過湧上的傷痛用力的撕扯讓她痛不欲生，她終於忍不住，卻不肯靠上蕭慕白的肩頭，倚著車窗，她哭的像個孩子。
……
夏嫣然被蕭慕白臨時安排在他的別院。
怕她承受不住打擊，他叫來凌瀟瀟整日整夜的陪著她。
可那日後，夏嫣然再沒哭過，除了比平常安靜以外，和正常人無異。
只是她越來越嗜睡了，胃口也越來越差，凌瀟瀟擔心，跑去和蕭慕白商量：「我看帶嫣然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她曾胃出血過，我怕是胃又出了毛病。」
蕭慕白親自驅車陪同前往，路上凌瀟瀟使勁渾身解數逗夏嫣然開心讓她寬心，蒼白的臉終於有了些笑意，目光不經意一轉，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後視鏡中，右側車道的黑色卡宴突然加大油門撞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