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什麼時候給她名分
「但……昨天已經被我打掉了！」
還沒有從紛雜的情緒中緩過神來，夏嫣然的話如一道悶雷，在他的耳畔炸響。
打掉了？
打掉了！
怒火如驚濤駭浪，瞬間摧毀一切，健步衝上，陌城暴起青筋的大手粗魯的扣上夏嫣然的肩頭：「你殺死了我的孩子！」
有片刻的錯覺，讓夏嫣然以為，陌城是想留住這個孩子的。
對，錯覺罷了。
「你羞辱我折磨我，在我們離婚後還不肯放過我放過信融，你覺得我還會賤兮兮的為你生孩子嗎？」
唇畔的冷笑是嘲笑自己，陌城令人髮指的手段她清清楚楚，可她還是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留下與陌城的孩子。
「你以為你三言兩語就能騙過我？打掉了？證據呢？」他不信夏嫣然會放棄必贏的籌碼，她明明可以拿孩子換回她想要的一切。
「你要證據是嗎？我現在就給你。」
從後備箱拿出蕭慕白為她準備的病歷和手術記錄，夏嫣然甩給了陌城。
「現在你相信了嗎？」
懇求蕭慕白幫她做的事，就是偽造一份虛假病歷，只有騙過陌城騙過所有人，孩子才保得住。
字如泣血，陌城難以置信身形微晃，夏嫣然面龐發白，向後退了一步。
他處在隨時都會爆發的邊緣，她怕他傷到孩子。
「就算在你眼裡我是千古罪人，我所承受的一切，已是我的報應，我可以留在臨海，可你覺得秦思會希望我還留在這嗎？」
一席話戳的陌城胸口鈍痛，眸宇越發深沉，深暗的一眼望不到底。
「陌城，別逼我去恨你。」
「能恨，也好。」
被陌城冷絕的眼峰輕掃，夏嫣然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她還欲開口，陌城已坐回了車裡。
車輪卷著灰塵，轟鳴的引擎宣洩著主人的憤怒，開遠的車子忽然停下，那一張張的手術記錄從車窗中扔出。
隨風飛舞四處飄散的明明是一張張白紙，夏嫣然卻感同身受。
她和陌城，終於沒有任何牽扯了。
澀澀的感覺，說不上是解脫還是難過，陌城走後沒多久，堵在夏振寧門口的彪形大漢，也全部撤出了聖瑪麗醫院。
錯過一班飛機還有下一班，但夏嫣然生怕陌城來一個回馬槍，等至第二天才在蕭慕白的護送下，帶夏振寧離開臨海回了江漢。
一切都安頓好，已是五日之後。
此刻，陌家，老宅。
陌城已十多天沒回來了，素心特意張羅了一桌飯菜，找個借口把陌城叫回來吃飯。
陌朵朵還生著陌城的氣，全程冷臉，陌遠航最近身體狀況反反覆復，精神有些不濟，只有素心，神采奕奕的一邊給陌城布菜一邊問東問西。
話題跳來跳去，陌城勉強應付著，素心心裡著急，暗暗對秦思使了一個眼色。
心領神會，她貼心的把陌城愛吃的菜挪至他的手邊，似是無意道：「陌城，明天我複診，你陪我去嗎？」
夾菜的動作一停，他面無表情的俊顏，起了絲漣漪。
自秦思被接回后，每次她複診他都會親自陪同，可現在他對醫院有了抵觸，別說踏進去，一想到是醫院是給夏嫣然做的流/產手術，他恨不能把醫院剷平。
他知道他的遷怒毫無道理，可就是控制不住。
「讓蘇澈陪你去吧，最近公司有些脫不開身。」
秦思本是拿這話為接下來想說的事做鋪墊，這下倒好，不但她沒法接話，更訝異陌城說變就變的態度。
自那次偶遇夏嫣然之後，陌城就沒來過老宅，秦思這些天都寢食難安，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這下，更讓她多想了。
可想問，又不能問，只能裝作乖巧懂事的樣子：「好。」
「好什麼好？」素心的臉不悅的一沉，「陌城，你自己算算你都多少天沒回來了，秦思每天眼巴巴的等著你，就盼著複診你能陪著，公司的事還能比秦思重要？」
陌城未答，倒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陌朵朵接了話：「能為了夏嫣然把唐正都揍了，不能陪秦思姐複診，哥，你真是好樣的。」
「什麼？」素心心中登時警鈴大作，「你和夏賤表還沒斷？」
「媽，你別一口一個賤表的叫，有失你的身份。」
「你確實是好樣的陌城，你現在都能為了夏賤表指責我了？」好不容易盼到陌城和夏嫣然離婚，可不能再出什麼紕漏，話鋒一轉，素心恨恨道，「夏賤表差點害死秦思，你這麼做你對得起秦思嗎？」
「伯母，您彆氣，陌城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秦思不勸還好，這一勸猶如火上澆油。
「你聽聽，聽聽，秦思還在為你說話，你真是辜負了她一片真心。」
陌城臉色漸沉，有些坐不住了。
陌遠航重重咳了聲提醒素心收斂，素心回瞪一眼，端著訓斥的架勢又對陌城道：「你和夏嫣然也離婚一段時間了，你是不是也應該給秦思一個名分了？」
陌城實際已經在考慮這個問題了，可夏嫣然肚子里的孩子讓他又亂了。
筷子放下，陌城敷衍：「再等等吧。」
「等等等，你到底要秦思等到什麼時候，女人的青春能有幾年？」又是這老生常談，素心一哆嗦起來就沒完沒了。
「我說了再等等，別再逼我！」突然吼了出來，陌城自己都楞了。
他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就像一顆炸彈，只要一點火星就會引爆。
「陌城，你別生氣，我不急的真的不急的，這麼多年我都等了，我……」秦思忙開口打圓場，可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
她最近又瘦了，臉色也不是太好，和他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想必過的也不是很開心。還有殘疾的雙腿，始終是壓在他心頭的巨石。
輕嘆一聲，陌城火氣稍減：「明天的複診，還是我陪你去。」
「你還是忙公司的事，有蘇澈……」
「我明早來接你。」出聲打斷，壓抑的空氣讓陌城站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剛走出大門，追出來的素心叫住了他：「陌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還是和夏嫣然藕斷絲連，就別認我這個媽了。」
煩躁剛剛平復，又因為素心這一句死灰復燃。
「還有秦思，你和夏嫣然都離婚這麼久了，是不是也該把她接回別墅了。」
素心打的什麼算盤他清楚的很，秦思可以去任何地方，但除了別墅，他抵觸任何人住進他和夏嫣然曾生活過的地方。
那有夏嫣然的痕迹，他能抓住的，也就那麼一點點了。
可不允，素心又不會善罷甘休，他沒有心力去應付她了。
「過段時間我會搬去北苑，安頓好了再送秦思過來吧。」
見陌城吐口，素心總算心滿意足：「陌城，你別怪媽催的緊，媽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想想，要不是秦思，我們就著了夏賤表那小妖精的道了，她比她那個小三兒媽還要……」
「行了，別說了。」
就算夏嫣然真是那樣的人，聽的多了，他也煩。
車子穿梭在盤山公路，半開的車窗一陣陣冷風灌進，陌城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在身上摸索著香煙。
自夏嫣然離開后，他的煙抽的更勤了，可那個影子，卻越來越深的往他心裡鑿。
可是都斷了，拼不回來，她把他們的孩子打掉了，走的時候手機號也換了新，這難道又是她耍的一次欲擒故縱的心機？
不是！
如果她真有心機，會像蘇澈說的那樣，拿孩子要挾，拿孩子換回她失去的一切，他病態的希望夏嫣然這樣做，因為這樣才又有了牽扯，但夏嫣然沒有。
車子漫無目的的在霓虹閃爍中的城市晃，這座城市這麼大，可再沒有夏嫣然的影子。
油箱就要耗盡的指示燈這時亮起，陌城踩了剎車頭一抬，眼前明晃晃的幾個大字，突兀的映入眼帘。
魅色酒吧？
凝眸，他邁步下了車。
魅色在五日前才恢復營業，這個時間酒客也是不多，陌城走進的時候，凌瀟瀟正站在吧台里表演著花式調酒。
滿堂的喝彩聲后，一杯深藍色的液體倒進了雞尾酒杯，燈光下凌瀟瀟一揚明媚的臉，櫻唇微張：「現在開始拍賣，底價一百。」
「十萬。」
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喊出了一個天價。
酒客們一陣吃驚的抽氣聲后，陌城邁動長腿從陰影中走出，踱步至吧台。
凌瀟瀟臉色一僵，語調幾分陰陽怪氣：「我還以為是誰人傻錢多，原來是陌少爺啊，請問陌少爺是現金還是刷卡？」
她再厭惡陌城，也不會和錢過不去。
「刷卡。」
黑卡掏出，凌瀟瀟一把搶過塞進POS機，十萬刷出，她把雞尾酒朝陌城一推：「陌少爺請自便吧。」
抓起仰頭灌下，辛辣的酒精如一條火舌，從舌尖一直燒到了胃，眉宇微蹙，他伸手一攔凌瀟瀟。
聲未起，凌瀟瀟已傲嬌撇唇：「陌少爺，如果您來我這兒是找人，我這沒有您要找的人，您要是來這是找樂子喝酒，您要多少我這兒有多少。」
氣勢滿滿，凌瀟瀟一陣連珠炮懟的陌城啞口無言。
黑沉的額角抽了抽，他悶聲：「喝酒。」
畢恭畢敬的遞上酒牌，凌瀟瀟話裡帶刺：「陌少爺想喝什麼酒叫服務生就好，我這裡就不奉陪了。」
出了吧台，凌瀟瀟躲瘟神似的去招呼其他酒客，被她遺落在吧台里的手機屏幕恰巧一亮，陌城無意一掃，黑眸霎時斂住。
嫣然寶寶？
夏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