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她原諒了那麼壞的我
離開別墅時，夏嫣然心情有些沉重。
她一直知道周黎的情況不太好，但沒想到會那麼糟糕。
一路憂心忡忡的回到酒店，陌城正坐在書桌前，開著筆記本電腦瀏覽著租房信息。
夏嫣然忽然就想到了洛老爺子的話，莫名有些悵然，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傾身環住了他的脖頸。
冰涼的溫度讓他皺了下眉頭回眸：「回來了，怎麼手這麼涼？我先關下空調。」
「沒事沒事。」小腦袋朝他的頸窩偎了偎，「我不冷，我就是想抱抱你。」
撒嬌的模樣讓陌城心下一片柔軟，他抓過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那我只能這樣給你取暖了。」
她痴痴的笑了聲，嬌嗔的抽回，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微紅的小臉湧上鄭重：「陌城，我要搬出洛家的事我已經和洛老爺子說過了，他也同意了。」
「然後？」他知道夏嫣然還會有下文，表情凝了下，靜待。
「洛老爺子想讓我們先住進城北新區的那套公寓里，反正洛氏與興南的項目上了軌道以後，我們要回江漢的嘛，洛老爺子的意思是別讓我們費心的找房子了。」
「你答應了？」
夏嫣然默了幾秒，點頭。
緊接著又道：「你別生氣，我知道是我擅作主張了，但是洛老爺子一片心意，我實在無法拒絕。」
那是親人就在眼前不能相認，只想為親孫盡一些綿薄之力的心意，夏嫣然怎麼忍心拒絕？
「我沒有生氣。」生怕夏嫣然多想，陌城寵溺的捏了下她的鼻子，「我只是不想給洛家添麻煩。」
想他曾經也是新城國際的總裁，國內和海外怎麼會沒有自己的房產，是他不想引人注目，他和夏嫣然的身份和曾經，他不想又被當成熱點被討論，他現在只想和夏嫣然過好的他們的小日子，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洛老爺子實際很希望你能麻煩他。」夏嫣然一路都在斟酌，此刻不吐不快，「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一直沒有來找你是在顧及你的情緒。」
陌城面色冷沉，沒有吭聲。
夏嫣然知道說服陌城並不容易，可是她想試一試。
給了他點消化的時間，她緩緩啟唇：「陌城，我知道這很難，但總該面對的不是嗎？沒人會逼你什麼，洛老爺子也在等，可他那個年歲還能等多久呢？如果我們用十年二十年來計算，洛老爺子也許會是三年五年十年。」
「還有周黎……」思量了下，夏嫣然還是說出了這個名字，「我不是為她開脫，她的確是做了錯事，但是給她的懲罰不該是這樣的，她現在在絕食，她放棄了生的希望。」
陌城深色的眸宇就在這時動了下。
「她已決定了要自首，是洛老爺子勸說，又把她安排到了秘密住所她才暫時放棄。陌城，算是我求你好不好，去見一見周黎，她真的太可憐了，這些年她從未放棄過找尋，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聲音哽咽，夏嫣然說不下去了。心裡被愧疚填的滿滿當當，其實她也有責任，如果她能把真相說出口，陌城和周黎何至於到今天這個地步。
「其實是我不知該怎麼面對周黎。」微涼的小手被陌城握住，她難以置信的瞳眸中，映著陌城糾結的面孔，這是不常見的，所以可以想象陌城也在煎熬。
「因為陌家的原因，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和家人相處。」
家人，陌城用了家人這個詞，夏嫣然心裡的期盼終於冒出了頭，她快要看到希望了。
他毫不介意把他的軟肋徹徹底底的袒露在夏嫣然面前，雖然他是男人有他的驕傲，可他也是普通人，會有忐忑猶豫，會有懼怕軟弱的時候。
「我懂，我明白。」這一次夏嫣然沒有心急，「那我們就慢慢來，如果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也可以不去相處沒關係的。現在只要你去見見她，給她一個生的希望。」
說完，她目不轉睛的盯著陌城的眼睛，帶著期許和希翼，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陌城終於點頭：「好。」
……
當晚，夏嫣然就和陌城去往近郊周黎的秘密住所。
手拿鑰匙開門的時候，陌城還是有些猶豫，夏嫣然沖他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給他信心，他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咔噠！
響聲過後，房間內周黎虛弱的聲音響起：「告訴老爺子，讓我離開這去自首，那是我作的孽，我應該承擔的。」
「伯母……」
輕微的一聲后，躺在床上的周黎猛地坐起了身：「夏嫣然，是夏嫣然嗎？」
「是我。」夏嫣然又應了一聲，與陌城並肩走進了周黎的房間。
黑漆漆的一片，她打開了牆壁上開關，亮起的燈光讓周黎下意識的遮擋了一下眼睛，然後她看到了……
「陌城？」難以置信的眸子瞪到了極限，她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伸出手想抓住他證明真實性，手伸到半空又怯怯的縮了回來，她怕這不過是一場美夢，輕輕一碰就會碎。
乾澀的唇顫的，她看著陌城矗立在燈光下，眉眼和從前一樣俊朗無遺，她想到在洛老爺子壽宴上第一次見到陌城時的情景，她端著酒杯去敬酒寒暄，暗暗讚歎為什麼別人家的兒子可以生的這麼好，如果她的孩子沒有丟失，是不是也能像陌城一樣。
又想到她作為空降部隊去和陌城談合作，細枝末節都能被他揪出來緊咬著不放，她是氣憤他的為難，可又驚嘆他的能力。
曾經的一幕幕像慢鏡頭一般在腦中回放，如果還能回到那個時候該多好啊，就算不能相認，只要遠遠的看著他就好，看著優秀的他萬眾矚目，她也就滿足了。
總不會像今天這樣，一步錯，步步錯不能回頭。
眼角濕了，苦澀的眼淚慢慢傾瀉，連日的絕食已讓她瘦的不成樣子，夏嫣然忙去拿了一些水，先遞給周黎：「伯母，先喝點水潤潤喉，有什麼話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她驚愕的表情還在懷疑著陌城肯來見她的真實性，夏嫣然這時拽了下陌城，沉寂了半晌的男人才微微開口：「周……」
他該怎麼稱呼？
叫她周黎？不合適。叫她周副總？好像也不行。親密的稱呼陌城又叫不出，他覺得很是尷尬，於是勾了下唇：「我……來看看你。」
不過簡單的一句，周黎的眼淚瞬間決堤。
等她的情緒平復下來，他才坐到她的身側：「我聽嫣然說，你已經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
他還是有一絲抗拒，但他能主動和周黎說話已經很難得了，夏嫣然心裡湧上幾分安慰，旋即接話道：「我去廚房弄點吃的，你陪伯母聊一會兒。」
空間應該留給他們母子的，說完她安靜的退了出去。
氣氛有些僵，拘謹的兩個人都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麼，能和陌城相對而坐周黎曾日日期盼，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她又有些閃躲。
因為無顏面對，因為她一時的鬼迷心竅，她差點害死自己的找尋了多年的孩子和他最愛的女人。
「對不起。」沉寂了片刻，周黎輕輕吐出這三個字，帶著滿腔的歉意鄭重其事的向陌城道歉。
卑微的姿態讓陌城一怔，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曾幾何時，他以為周黎是和素心一樣只為達成自己利益不擇手段的女人，所以他不想見不願再見，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錯了。
她和素心是不一樣的，起碼她敢於承擔。
「我會去自首的。」又深深望了眼陌城，眼中的情緒是母親對兒子的眷戀，「我絕食，其實也是想讓老爺子看到我要去自首的決心，對不起我的是洛景馳，我不該連累洛家。」
陌城不知該不該阻止，似乎阻止有阻止的理由，不阻止也有不阻止的原因。
「沒想到我能留給你的，會是我的污點。」周黎痛心疾首，「對不起陌城，其實我想像其他母親一樣，把我最好的都給你的，可是我沒有做到，以後也沒有機會去做了。」
「不，會有機會。」
她以為自己聽錯，抬起不確定的眸看著陌城：「你，你說什麼？」
「如果你決心自首，我會向法官求情。」
她從沒奢望過會得到陌城的原諒，她定定的看著他，雙手抑制不住的顫著。
「嫣然也會的。」許是她的目光太過沉重煽情，陌城有意的閃躲了下，「要不是嫣然，其實我也沒有勇氣面對你。」
回眸，柔和的視線遞向在廚房手忙腳亂夏嫣然，笑了下收回，他又道：「她都能原諒曾那麼壞的我，我為什麼又要記那麼多，所以……媽，我們會等你。」
「你，你叫我什麼？」親呢的稱呼泛起滔天的巨浪，周黎彷彿沒了意識，只有那一聲媽在耳畔迴響。
這是她幾十年的期盼啊，她無憾了，她終於無憾了。
捂住嘴望著陌城，流淌的眼淚浸濕了臉，浸濕了手，她什麼都可以放下了，就連對洛景馳的恨，她都可以放下了。
緊接著她又收起眼淚沖陌城擺了擺手：「不陌城，你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有我這樣一個母親，雙手沾染了鮮血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