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寺中狂生(二)
聶無雙沉默了一會,忽然抬頭,笑容熠熠,猶如一道最明媚刺眼的天光:「柳公子安心在寺中住下吧,我會好好安排柳公子的食宿,只要柳公子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寫下來就行。」
柳宇誠大喜過望,連忙拜下:「小生多謝娘娘的指點提攜之恩!」
聶無雙微微一笑:「我可以保你走上青雲之路,但是你要發誓,心中永遠為我所用。我不會令你難做,但是我要的是你的忠心無二!」
柳宇誠聞言不禁呆了呆。聶無雙秀眉一挑:「怎麼?柳公子覺得與宮妃達成協議會為你惹來災禍嗎?」
柳宇誠回神,連忙跪下:「小生不敢,小生若能一展生平抱負,又能兼濟天下,哪怕為娘娘做牛做馬亦是在所不辭!」
聶無雙看著他堅定的眼神,不由嫣然一笑:「如此,甚好!」
……
聶無雙在寺中已住了快十日,天天禮佛參禪,清遠師父幾次想要與她講經,她都避而不見。一次她正隨僧人做完晚課,僧人魚貫退下,聶無雙坐在蒲團上,正在看佛經,忽然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到了她身後兩三尺左右便停下。
聶無雙回頭看去,就看見清遠俊秀年輕的臉龐。她嘆了一口氣,屏退夏蘭,問道:「清遠師父有什麼話要對本宮指教的?」
清遠宣了一句佛號,坐在她對面,合什為禮:「聶施主,小僧知道不能插手您的俗事,但是小僧想說的是,先前小僧並無惡意。」
聶無雙翻了一頁佛經,淡淡回道:「本宮知道。」
清遠見她神色冷淡,知道她對自己猶自心有不平,嘆了一聲:「聶施主不願意原諒小僧的多管閑事么?」
聶無雙似笑非笑地抬起頭:「清遠師父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你為顧清鴻辯解,為什麼不為我聶家一百多口族人雪冤?通敵賣國?!我父親忠心為國,連死了都不能體面入葬,身首異處,血流成河。那一幕本宮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說這是齊國皇帝怕我們聶家權勢太大不是顧清鴻的錯!那我腹中失去的孩兒又該怎麼說?」
她猛地站起身來,美眸中目光森森盯著清遠清澈的眼睛,她的眼中燃燒著兩團熊熊的火焰,彷彿要把世間一切都吞噬乾淨:「我嫁給顧清鴻三年,患難夫妻,在我父親下天牢的時候,我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顧清鴻一碗打胎葯生生把自己的孩子給落下,哈哈……」
她忽然笑起來,目光血紅:「他憑什麼還有臉來讓你指責我心無善念?清遠師父,你說這是誰種下的孽?你又有何資格讓我放下仇恨,苟活一世?」
她說完冷然轉身:「清遠師父,本宮說過,若我要下地獄,必定要在每一層地獄里等著他!我所犯下,和以後即將犯下的罪孽,每一件都有他顧清鴻的份!哈哈……」
她冷笑拂袖離開佛堂,所過之處,佛經被她踏在腳下,留下重重的腳印。清遠已經閉目念佛,她的句句逼問令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心中惶惶。
聶無雙回到自己別院中心緒卻依然激蕩,她深吸幾口氣,命茗秋拿來琴,才彈了幾聲,琴弦竟應聲而斷。琴弦崩上手指,劃出一道血痕。她怒而把琴摔下,「哐當」一聲,琴四分五裂。
「是誰惹了你生氣了,竟拿好好的琴出氣?」一聲慵懶魅惑的聲音在門前響起。聶無雙猛地回頭,看見來人,冷笑一聲:「睿王殿下怎麼過來了?」
蕭鳳青搖著摺扇走了進來,看樣子他才剛到東林寺,一身月白色的薄衫,頭戴鳳形玉簪,腰間束著一條青玉玉帶,猶如富貴公子出遊一般,瀟洒隨意。
他一進花廳,就拿了茶水咕嚕喝了幾口,喝完看著聶無雙腳下的琴,笑道:「到底是誰惹了你生氣?」
聶無雙不願意提起清遠,含糊說道:「琴弦崩斷了。傷了我。」
蕭鳳青看著她纖纖如玉的手指上鮮血淋漓,漂亮的長眉一皺:「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看看。」他說著要伸手,聶無雙後退一步,眉心微皺:「睿王殿下前來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嗎?」
蕭鳳青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本王來這裡誰也不知道。」他說著一把拽過她的手,聶無雙吃痛,不由輕嘶一聲。
「有沒有傷葯?要止血包紮。」蕭鳳青看著她說道。聶無雙心中的怒氣已消了,叫來夏蘭拿來傷葯,夏蘭要替聶無雙擦去手中的血跡,蕭鳳青一把奪過她手中濕手帕,揮了揮手:「你退下,這裡有本王就可以。」
夏蘭無奈,只能退下。聶無雙看著他慢慢擦去自己手中的血跡,又小心翼翼地包紮。她冷眼看著,直到他包紮完,笑著抬頭:「這下不流血了。」
他的笑真摯而又含情脈脈,異色的眸中點點奇異的光彩直迫人心。聶無雙心中猛地一悸,連忙別過臉去不看他,冷聲問道:「睿王殿下來這裡是有什麼事么?」
蕭鳳青放開她的手,拿起一旁的摺扇搖了搖,神色恢復散漫:「本王說過,朝堂一定要有變化,過幾天就可以見分曉了。」
聶無雙心中一凜:「王爺真的……」
蕭鳳青點了點頭,神色間帶著一絲殺氣:「總算有個機會可以除去那幫爪牙了。這還多虧你的那張地圖。」
聶無雙聽得不明所以,但是知道不該問,只是沉默。蕭鳳青看了她一眼:「你放了德妃這一步不好。本王說過,總有一日會替你報仇。你何必觸了皇上的忌諱?難道掀起齊國與應國的戰爭,你以為你就可以報仇了嗎?」
聶無雙冷笑:「那不然如何報仇?」
蕭鳳青看著她眉宇間的森森戾氣,悠然一笑:「你急什麼?總有開戰的一天。」
聶無雙見他神情自得,知道他不會說無的放矢的話,於是慢慢放下心來。她正出神間,忽然身邊鼻息微動,她不由轉頭,卻見蕭鳳青已經湊過身來,目光複雜地看著她:「你在想什麼?」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問話,聶無雙眼前出現了蕭鳳溟淡然俊逸的面容,她怔了怔,按下心中的怪異,冷然道:「在想睿王殿下什麼時候可以走。畢竟我現在已被皇上所猜忌,睿王殿下還是不要雪上加霜才好。」
蕭鳳青握了她的手,在她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慵懶笑道:「你不會被他冷落太久。皇上是個心軟的人。」
心軟嗎?聶無雙心中冷笑,若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怎麼會心軟到了哪去?她總覺得蕭鳳溟隱而不發,不過是因為忌憚高太后,若她猜得不錯的話,他應該不會是心軟的人。當然這些話是不能當著蕭鳳青的面說。
她微微一笑:「那妾身就放心了。」
蕭鳳青走了,聶無雙不由鬆了一口氣,現在的她不能再行差踏錯一步,就算是些微的謠言都可能令她被皇帝治罪。夏蘭正在整理高太后的賞賜,聶無雙看了,忽然道:「就挑幾樣好的,其餘的都贈給寺中當香油錢。另外,你拿些銀子悄悄贈給柳公子,讓他安心。」
夏蘭依言辦了。聶無雙嘆了一口氣,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邊似火的晚霞已燒了半片天空,已經十天了,她也許該回行宮了。
到了傍晚,聶無雙正在用晚膳,忽然聽見庭前有嘈雜的人聲,正要問茗秋,忽然聽見有內侍唱和:「皇上駕到——」
聶無雙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了碗中,她連忙起身,還來不及對鏡梳妝,就看見蕭鳳溟悠然地走了進來。她慌忙跪下:「臣妾不知皇上駕到,該死!皇上萬歲萬萬歲。」
手臂上一緊,蕭鳳溟已經親手扶她起身:「平身吧。」
他仔細看著聶無雙,只見她身上只著一件極清淡素雅的白色長裙,裙上綉著幾朵栩栩如生的梨花,身上再無其他飾物,不由嘆道:「你在寺中潛心參佛怎麼弄得這般憔悴?」
聶無雙望著他沉靜的黑眸,苦笑了下:「臣妾自知被棄於聖駕前,只能來寺中苦修,為皇上祈福,希望皇上能重新憐惜無雙。」
蕭鳳溟看著她美眸中水光點點,話中帶著哽咽,溫聲安慰道:「別胡說,朕怎麼會生你的氣》最近朕朝政繁忙,所以冷落了你。你可是在吃醋?」
聶無雙一聽,素白的臉霎時通紅,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皇上不要取笑臣妾。」
蕭鳳溟看著她含羞的臉,不由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順勢摟了她:「明日朕參佛之後,便跟朕回行宮吧。」
聶無雙嫣然一笑,輕聲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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