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炮灰7

  「凱查哥亞特的巡邏隊沒有再來嗎？」紅衣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或者是沒有意識到來求見的是一位軍團長——就算是彼此沒有統屬關係，雙方依然有著巨大的地位差別——而是提出一個完全不同的問題。


  「沒有，」那個士兵愣了一下，回答道。「它們肯定承受了重大打擊，所以決定放棄這個礦場。根據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們連巡邏路線都刻意的改變了……他們明顯是放棄了這裡。」


  他有些不安的看著陸五。每個人都知道，陸五憑藉一座電磁炮塔就佔據了整個礦場。當然這有著特定的地形要素配合。不過這個戰績已經足夠驚人了。見識過毀滅者那強悍戰力的人都明白（或者聽說過其他一起行動的軍團的結果），這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唯有那些最勇敢，戰鬥技巧最熟練的戰士才能做到這一點。哪怕僅憑想象，就能明白這一戰是何等的危險又是何等的榮耀。


  當然，就外表而言，陸五一點也不像是一個技藝高超，英勇無畏的戰士。但是，外貌平凡不等於實力平凡。不管是古今中外，甚至是異世界，人類都有「人不可貌相」這種概念，各地都有表達這個概念的諺語。假如有誰能夠一眼看穿別人的本質，那一位肯定不是人類。


  「他們放棄了？」陸五問了一句。


  「確定放棄了。不過，長官……您不打算見伊萬軍團長嗎？」


  「也許可以見見。」紅衣不經意的說道。「他的情況怎麼樣？我的意思是……他看起來怎麼樣？」


  「不怎麼好。」看著陸五沒說話，士兵只好老老實實的回答紅衣的問題。「他的傷勢還沒好，神色不佳，不過，似乎是有要事商量。」


  除了陸五之外，其他幾股勢力大敗虧輸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有些東西能隱瞞，有些東西根本不可能瞞得住。每個人都已經知道這場旨在奪取礦區的反擊戰已經變成了一場災難（當然陸五例外）。大致的戰鬥過程就不細說了，總之就是這地方的毀滅者數量比預想中的更多，而且，原先預計應該是分散的各路巡邏隊卻先一步集結起來。毀滅者的突襲來的迅速又銳利，而人類一方的原定作戰部署使得整個戰鬥變成了各個擊破的有利態勢。同時，由於敵人隊時機的把握，以及大大超出常態的側翼突襲和迂迴包抄戰術，使得人類一方想要建立防禦工事，利用電磁炮塔進行防禦作戰的計劃完全無法實現。最終的戰鬥結果變成了一場無可爭議的大失敗。


  總之「俱樂部」的進攻明顯撞上了鐵板，不但沒能達成自己的目的，反而遭到了嚴重損失。兩個軍團在戰後徹底報銷——他們就連維持在紙面上都做不到了，因為戰鬥之後，就連一個軍官都沒剩下來。其他的軍團的狀況也差不多，以伊萬為例，他的部隊損失了所有的重型裝備，以一種極其凄慘的姿態逃離了戰場。就連伊萬自己，也在撤退（或者說逃跑）的過程中摔傷了胳膊。


  紅衣轉頭看向陸五，「可以見見。」紅衣說道。「他一個人嗎？」


  「還有兩個隨從，不過被他留在外面了。」


  「告訴他，馬上就來。」紅衣說道，然後轉身面對陸五。「我提醒一下，這一次伊萬過來很可能不懷好意。」


  「他想幹什麼？」


  「如果是最糟糕的那種可能，他會在見面的時候刺殺你。」紅衣說道。「然後下令部下攻擊我們，以圖佔據這個礦場。」


  「值得嗎？」雖然陸五並不反對紅衣「不懷好意」的猜測，但是卻覺得他說的太誇張了。說起來，因為之前就已經明確達成了所有人共同承諾的協議，彼此應該算作戰友吧。再說了，這只是一個礦場嗎？真的會做出那麼誇張的事情？

  「值得。」紅衣直截了當的回答。「我先去看一下，找幾個護衛，你把魔法戒指戴上，以免萬一。」


  「這個時候嘛，」耳機里適時響起了高手的建議。「就是琥珀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琥珀？」陸五想起剛才還在礦井邊上看到琥珀了。之前作戰的時候他也找不到理由帶琥珀過來，但是現在情況穩定下來，琥珀過來就沒那麼醒目了。


  「在這裡！」琥珀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鑽出來。「陸五，你在叫人家？」


  幾分鐘后，陸五就在新的領土（紅衣這麼稱呼這片被佔領的礦場）後方的安全位置看到了伊萬。如之前報告的，伊萬獨自一人，而紅衣帶著三個士兵。紅衣雖然空著手，但是幾個士兵全部拿著通用步槍，而且手指始終扣在扳機之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說起來，這真的是陸五第一次見到伊萬。之前每次俱樂部開會的時候，伊萬本人總是託病不出席。所以陸五雖然知道伊萬是一個年級較大的老人，但是真正見面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人和想象中的差別很大。


  伊萬是一個大約六十歲的老人，身材並不高大，甚至比較瘦小，穿著一身整潔的衣服，身上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那隻受傷的胳膊（傳說是骨折了，但是看起來更像是受傷，因為血跡透出繃帶之外），纏著繃帶，吊在肩膀上。紅衣說伊萬可能會行刺，但是至少他身上看不出

  伊萬的臉型瘦削，整個人不管是神情舉止幾乎看不出一絲「軍人」的味道。而且他的臉上似乎帶著微笑——說不清楚是刻意的還是天生如此，但是總體而言和傳聞中的「老奸巨猾」很難聯想到一塊去。


  而且陸五注意到伊萬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濃烈的味道，陸五花費了一點點時間才想起來那是止血噴霧劑的氣味。說起來，上一次使用噴霧劑的時候還在地球上。但是感覺上似乎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

  紅衣拉了拉陸五的衣袖，把他從這種神遊天外的狀態拉回到現實來。伊萬也已經注意到陸五走神了，他的臉上滿是尷尬。


  「那個，陸五……」伊萬定了定神，「閣下。這一次……」


  「客套話就不用了，」紅衣很不客氣的打斷了伊萬，「伊萬軍團長閣下，您來這裡幹什麼？」


  「十六軍團的現任最高指揮官，」伊萬看了看紅衣，又看了看陸五。「應該是陸五吧？」


  氣氛迅速的變得微妙起來，紅衣向後退了半步。「你說的對。」他說道。


  「陸五閣下，」伊萬轉過身，沖著陸五深深的行了一禮。「我是代表第三軍團而來，希望您能收留我們。」


  「收……收……收留？」陸五遲疑了半響，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是由於他的語言能力並非正常學習而得到的，是否會因此產生了詞不達意的後果？


  「是。」伊萬很莊重的說道。


  「可是，您應該是……」陸五在自己腦海里把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回顧了一下。「第三軍團的軍團長？我們之間，應該並不存在統屬關係才對，如何收留？」我這邊只有百來人，你這邊雖然吃了敗戰，但是怎麼說千把人還是有的。這個收留什麼的，不就是喧賓奪主了嗎？再說你是軍團長，我只是一個中隊長，我們之間的職位還差著不止一個檔次呢。


  「這個很簡單，我可以允許第三軍團全員退役，然後再加入十六軍團里來。」


  「那麼您自己呢？」陸五被對方這個大膽的提議嚇了一跳，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重點。


  「這個就更簡單了，」伊萬說道。「我已經因年邁而退役了。這是總督——我是說，前總督——親自批准的，各方面的手續都沒有任何問題。」


  「退役了？可是您現在不正擔任著軍團長一職嗎？」


  「我早就辦完了相關手續，只等著工作交接就可以走人。事實上，若非這次突如其來的戰爭，我早就已經退休了。」伊萬說道。「但是，因為總督突然死去，所以原定中接替我的人那一位究竟是誰，就無人知曉了。所以，我只能繼續擔任起領導整個軍團的責任……」伊萬看著陸五。「總之，一切手續方面都沒有問題……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作為一個參謀加入。」他轉頭看向紅衣。「聘任年邁退役，但是經驗豐富的軍官作為參謀，雖然沒有明文，但是在軍隊里一向是作為一種傳統存在的，是不是？」


  紅衣雖然看上去很不情願（不過陸五不知道他是真的很不情願，還只是因為他天生一張苦臉），但是依然點了點頭，說了一聲「是」。


  「那就對了，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伊萬笑了一下，「以後我為維您馬首是瞻的。」


  琥珀從後面輕輕的拉了一下陸五，「陸五，小心有詐。」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有句話說，人類的語言其實是由聲音、表情還有肢體動作三方面組成的。眼下這種情況，就算別人聽不見她說的內容，也能從她動作神情，猜的八九不離十。


  「我先稍微說一下，」紅衣冷冷的說道。「退役的話，職務是一律取消的，也就是說，你現在是個軍團長，但是一旦退役，再次加入軍隊的時候就是普通士兵的身份。不止是你，你手下的軍官也統統一樣。」


  「沒錯。」伊萬點點頭。「完全正確。」


  「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是他們會答應？」


  「當然會答應，如果連部下都說服不了的話，還怎麼當軍團長？」伊萬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反過來噎得紅衣一時說不出話。


  「再說了，眼下這種情況，總督都沒了，我們的職務又有什麼價值嗎？除非我們有機會被正規軍收編……可是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伊萬說道。「如果陸五閣下想要重新擴充完善十六軍團的話，他會需要大批有經驗的中下層軍官……如果是那樣的話，還有比原先就是軍官的人更好的選擇嗎？」


  「也許你說的對，你的部下確實是有用的，但是你對我們沒用。」紅衣說道。「我們不需要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