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節 落幕10
身體稍微好一點了,還咳嗽,乏力,但酸痛總算消失了。這一次感冒是我十年以來遇到的最嚴重的一次了,不知道是自己身體素質下降了還是這一次流感特別嚴重。
紅衣站在病床之前。
兩名醫生——或者按照地球的說法,叫做軍醫——從伊萬身上收拾起檢測設備,沖著紅衣搖了搖頭,並且做了一個全人類都通用的「我們沒辦法」的動作。
紅衣是在雙月消失之後得到伊萬突然急病發作的消息的。這個奇異的自然現象讓人本能的覺得不安,似乎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紅衣下令在整個浮空要塞內部進行一輪快速檢測。也許這真的只是一個和什麼事情都不相干的自然現象,檢查顯示浮空要塞一切安好,所有設備都正常運行,就連後備能源也老老實實的呆在它應該在的位置沒有出來搗亂。
但是沒有料到的是,原本身體一直很健康的伊萬突然病倒了。
不是那種頭疼腦熱個三五天,慢慢加重最終病倒的狀況(考慮他的年紀,如果此類情況倒是很正常),只能說很突然的就病倒了。最重要的是,用全身檢測儀器都檢測不出來到底是什麼病。
一定要形容的話,只能說他遭遇了很嚴重的精神刺激,被嚇倒或者直接精神崩潰了。雖然術士們從不同的世界學來了無數奇妙的知識,在病理學上直接點出了一些大大超出了這個世界原本的發展的技術。但是這些技術幾乎都是面對生理疾病,而非心理疾病。畢竟不同種族由於天生的生理差異和社會結構導致心理差異很大。人類估計永遠也無法理解母螳螂因為愛所以要吃掉公螳螂的愛情。
不過,雖然紅衣不是術士,卻對術士的力量相當理解。他知道,術士們擁有一些難以形容,不可思議的力量——不是每個術士都能做到,但是確實有少數術士能夠做到一些極其詭異的事情。
他知道,現在表面上浮空要塞懸浮在空中,所有探測裝置顯示一切正常,也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現。但是實際上在這片看似平靜的土地之下,正在發生一場戰鬥。
凱查哥亞特老巢就在這裡下面,而一整個冥月軍團也正在下面和凱查哥亞特開打。如果不是厚厚的地面遮蔽了這場隱秘的戰鬥,估計戰鬥的煙塵足以讓整個天空都黯淡無光。更別說還有兩個輝月術士混在其中。要說浮空要塞受到什麼戰鬥餘波波及,那真的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紅衣可不相信凱查哥亞特沒有發覺這座浮空要塞。他們之所以現在依然平靜的度過,估計是凱查哥亞特也抽不出手來(或者說不願意在此戰鬥的緊要關頭無意義的招惹敵人)。雙方的勝負應該還沒有出來才對。
「這個有傳染的風險嗎?」他問了一句。理論上不會,但是在這個地方,誰知道呢。最重要的是,在雙月白晝出現的異像之前,伊萬一直好端端的。而且,明明他在浮空要塞里,沒有任何受到精神刺激的可能性的啊!有什麼東西在這裡刺激到他了?
「這應該是伊萬大人……個人的問題。」一名醫生回答道。
紅衣看了一下整個人萎靡不振,似乎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伊萬,拿出戰術面板。「情況怎麼樣?」他問道。
「指揮官,一共有四個人出現類似現象。」戰術面板里,部下傳來消息。「不過情況都沒有伊萬閣下那麼嚴重……四個人中包括隱大師。」
浮空要塞裡面,連士兵加上隱的維修隊伍(現在只能說它還在調試狀態,不能說完全修復)從數量上來說幾千號人了。區區四個人簡直是微不足道,完全可以忽略的數字。也許這只是一個很偶然的意外,畢竟科技再發達,也沒有達到長生不老的地步,也許是一些很少見的先天疾病導致的?
但是……紅衣卻直覺的感覺到不妙。雙月在白晝顯現……他印象之中,似乎在什麼地方看過此類的記載,卻一時想不起來。也許具體的記載他是忘記了,不過至少有一個概念是記住的,那就是這種現象絕不是象徵著什麼好事。
發生什麼……很重大的事情嗎?
「情況沒那麼嚴重?究竟是怎麼樣?」
「指揮官,很難形容……只能說他們好像受驚了,但是問他們發生什麼,他們卻不肯說。」
「受驚了……」紅衣關掉了戰術面板的通訊。他感覺到了危險,但是權衡之下,卻又不敢就此離開。如果陸五在這裡,那麼他就會堅決的提議離開,回到輝月的控制範圍去。但是陸五不在,他成了指揮官,那立場就不一樣了。
他凝視著面前的伊萬。後者兩眼無神,面色蒼白,無力的癱在床上。說起來也有些奇怪,之前他是反對伊萬的加入的,因為他很清楚的感覺到伊萬的加入絕對有問題。但是這個印象是錯誤的,雖然他使用了一切辦法,偏偏伊萬卻很忠實的將自己身份定位為陸五的一個手下,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或者可以說,他是主動的配合,甘之如飴的那種,絲毫也沒有扯後腿或者算計什麼陰謀。於是,慢慢的就變成了一個很合適的同僚。
這件事情是很奇怪的——雖然之前紅衣一直不去考慮這個問題,不管伊萬出於什麼動機什麼理由,但是只要他這麼做了,作為一個同僚也沒什麼不好……
他把這個多餘的念頭趕走,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時候……然後他突然看到雙目無神,簡直像是老年痴獃的伊萬突然眨了眨眼睛。
「紅衣?」伊萬問了一句。他顯示以躺在床上的方式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腳,然後很敏捷的翻身坐起。
邊上的其他幾個人目瞪口呆。剛才還顯然喪失行動能力的伊萬居然一下子……
「你怎麼樣?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一時間莫名的昏眩罷了。」伊萬擺了擺手。「也許是年紀大了緣故……」他露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也許和這幾天沒休息好有關。總之,腦子糊裡糊塗的,剛才剛剛回過神來。」
他這麼說,讓人一時無法追問下去。紅衣只好客套了幾句,讓他繼續休息,轉而離開了他的房間。
不過一到過道上,紅衣立刻再一次拿出了戰術面板,向部下求證。果然不出所料,其他那些發病的人全部都在很短的時間裡痊癒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他們之中有什麼特殊的聯繫嗎?紅衣把名單對照了一下。如果其他人倒也罷了,但是隱可是一個浮空要塞的維修大師……來自後方,是那種典型的和女妖之門沒半點關係的人物。他細細思索,卻發現找不到任何線索,只能暫時先將這件事情放在心裡。
……
羅嘉是第一個察覺祭司的反應不太對頭的人。
他參加這種宗教活動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正常情況下,每隔兩三天,祭司就會帶著信徒們進行一場這種祭祀活動。頻率相當高。所以他對於活動的流程已經相當熟悉。在獻上祭品的同時是默默祈禱。這個過程花費半個標準時左右。結束之後就會進入念誦讚美詩的環節。縱然今天祭品特別多,獻祭過程特別長久,但是現在也應該結束了才對。
雖然說是血祭,但是此時此刻,血都變成了黑色固體了——都該要進入事後的清理階段才對啦。
「是不是該念讚美詩了?」因為距離最近的緣故,他輕聲的問了一句。
祭司的全身一個激靈。突然之間,每個人都感覺到冥冥之中有某個超凡的存在將目光轉到這邊。一道來自時空遠方,但是卻能夠讓人心靈都為之震撼的目光。祭司趕緊轉過頭——他不是祈禱,而是在磕頭謝罪。
祭司喃喃自語,一邊磕頭一邊說話,說的又輕又快,哪怕是距離最近的羅嘉也聽不真切,只是大致的明白祭司在認錯,說自己不該胡思亂想,導致邪念入侵信仰動搖什麼的。
神的目光離開了,在離開之前,每個人都清楚的感覺到神輕輕的撫過他們,一種慈祥親切的**,直接就在他們的思想和意志之上。這應該是神對於這場獻祭非常滿意的意思吧?
祭司爬了起來,狠狠的給自己臉上兩個耳光。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
寒獃滯的看著前方。他的雙眼發直,腦子混亂成一片。
凱查哥亞特沉寂了,真的徹底的沉寂了。雖然他竭力否認,但是「神明已經死了」這個念頭恰如春日草原上的草籽,頑強掙扎著,怎麼阻擋都沒用,硬生生的鑽出了地面。
那一聲哀號……如果不是親自聽見,誰又能形容那樣的哀號聲?彷彿天地都為止崩裂一般的聲音,哪怕將人類靈魂直接撕碎都不為過。
神如果死了……我該怎麼辦?
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說句實話,在遇到真神之前,他只是一個靠著吹牛和欺騙過日子的人。過去,兄弟會的人認為他是一個擁有和術士們實戰經驗(哪怕是輸了)的勇士。最近一段時間,隨著他贏得的戰績,他更是成為很多人傳頌的英雄。但是這是謊言。
他又想起了那場曾經的戰鬥。他勇敢的衝上去,然後毫無任何意外的在衝鋒的過程中倒下。等到醒來的時候,戰場上已經沒有其他活人了。那樣的經歷算什麼戰鬥經驗?如果不是偉大的凱查哥亞特的指引,如果不是偉大的凱查哥亞特時時給他提示,他根本就是一個被嚇破了膽的逃兵罷了。沒了凱查哥亞特,他什麼都不是。別說是英雄了,連一個合格的士兵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