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救人3
時間已經是相當晚了,但是鄉村別墅里的宴席尚未結束。
或者可以這麼說,金爺毫無睡意,他還在和幾個找上門拜訪的老兄弟喝酒。就像所以人知道的一樣,宴席結束容易,酒席結束難——也就是說一喝酒,一頓飯能延長多久是沒個定數的,哪怕喝到天亮也不算稀奇。
就算那些沒參加酒席的人,比方說那幾個部下什麼的,因為阿虎的緣故,也不得不熬夜等他回來。
當然了,金爺可不是為了那個肉票喝酒慶祝。他真正在乎的是自己的兒子的下落——雖然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希望,但是人類的天性就是會死死咬住這渺茫到不值一提的希望的。酒席上,他正在努力的抱怨自己的命不好,同時接受一群人的安慰。當然,還有為下一步如何尋找兒子行動進行謀划。
別墅很大——哪怕拋開地下室不算,本身可用的建築面積也超過兩千平方米。這個別墅實際上是金爺的老巢,不是那種狡兔三窟性質的避難所,而是真正長期居住在這裡的巢穴。所以縱然有一群客人,還有一幫部下,這裡也絲毫不見狹窄。
別墅外面是一塊空地,或者按照通俗的說法,「未利用地」。這塊地被稍微整理了一下,能作為一個不錯的停車場。此刻空地上停著五、六輛車子。其中大部分都是越野車,其中甚至有路虎這樣的名牌。當然了,也有一輛皮卡。和其他車子在一起,這輛車子顯得特別寒酸,以至自慚形穢之下於不得不藏在一邊的角落裡,和其他車隔開一段距離。
夜色已深,白色的燈光從別墅的窗口中透出來,再加上隱約傳出來的談笑聲,讓外面的路人(如果有的話)知道裡面正在歡宴。而且是宴席間的氣氛很融洽熱烈的那種。
不知什麼時候,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光柱。看來是某個人深夜騎著電瓶車什麼的在趕夜路。這種情況可是不多見的,平台上負責警戒的部下——金爺的行動向來小心,對自己的安全問題上從來不打馬虎眼——很快就注意到了。而且因為沒睡覺的緣故,這裡不止一個人。
「有人來了?這麼晚了都……」
「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半夜三更的,那慢吞吞的……不像是趕路啊……」正常情況下,這麼晚了,肯定是心急火燎的往家裡趕,哪裡會這麼慢吞吞的?所以有經驗的馬上就能察覺到不對。
大燈的光柱已經照射到別墅了,對方車速不變,那種架勢顯然是就朝著這邊過來。
「我去擋上一擋,看看是幹什麼的。」
別墅一樓的正廳里擺著一張大桌,一群人酒酣耳熱正在商量著事情,卻看見一個人沖了進來。
「報……稟……金爺……外面有人來了……來……來來者……不善……」
「出事了?來對頭了?」一個金爺的老夥計皺了皺眉,「幾個人?」
「不不不……不是……」
其實過來報告那人平素並不結巴。但此時過分緊張,卻結巴起來了。不過饒是結巴,但是這事情並不複雜,所以多花了一點時間也終於說清楚了。其實也就是一輛電動車沖著這邊過來,這邊負責警戒的人原本想要上去阻上一阻,問問對方是幹什麼的。但他走入黑暗中之後,還在陽台上的人只聽見遠方傳來一聲槍響。然後喊話就沒人回應了。
所以這一位就趕緊過來報告。按照他說的,沒有太大的動靜,只是很快就響起了槍聲,然後一切寂靜下來,就連電動車的大燈都熄了。他似乎聽見了傳來「啊」的一聲慘叫,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收拾掉了。
「電瓶車?」金爺倒是很驚訝。孤身殺手?這年頭還有這種人?但是他隨即想起了去年的案子——開賭場的那個張老虎似乎就是這樣被人直接殺上門踹了場子的。別看張老虎手下多多少少也有幾十號人,十幾把槍的,卻被人直接滅了門。據說那場面凄慘無比。
「把大夥都叫起來!」他心裡雖然驚,但是並不害怕。畢竟他這裡可是有二三十號人馬,而且武器也多。此外這周圍可是四通八達的,真的有很大的危險,到時候向外面一鑽,黑燈瞎火的,誰能找得到誰?除非出動幾百號人圍,否則想要圍死這裡可不容易。
酒席的氣氛凝重起來。但是金爺絲毫不懼,他下令把別墅的燈全開,然後將人手聚集在正廳。
外面又響起了槍聲。似乎對方走到大門口,這邊安排好的手下要過去交涉,卻被來人一槍斃了。當然也可能是這邊先開的槍。但是不管怎麼說,沒有人及時回報那肯定是對方直接殺進門來了。
接著,和他們想象中的不同,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陌生年輕人走了進來。他手裡居然拿著一把劍。
一把造型有著獨特風格,但是確實能夠稱之為劍的武器。
雖然每個人都知道劍是一種足以殺人的武器,然而在這個年代,劍早就被淘汰為一種禮儀性質的東西,甚至只能作為一個健身器材(這一點和刀完全不同)。正常人假如清早出門看到一個陌生人提著一把劍街頭走過,他第一感覺絕非是「這人拿著武器所以很危險」,而是「哦,又是一個去晨練的」。
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一把劍依然讓人感覺到荒誕。
正廳里,坐在酒桌上的人有一部分站了起來,有一部分坐在那兒不敢動。這場面有些荒誕,反而讓人產生了一種恐懼感。不過金爺在正中間坐的很穩,對這忽如其來的事態,老人保持著冷靜,只是沉聲低問:「什麼人?」
陌生人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
被其他新人稱之為「朗哥」站在最靠前。其實所有人都身上藏了武器,但是卻沒有第一時間拿出來。說到底,這事有些邪門,不正常,以至於大家天然就想留幾分餘地以防萬一。
「我叫陸五。」進來的這個年輕人很平靜的說道,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逐個環視在場的人。
一群人彼此對視了一下,他們中有一部分是根本沒聽說過這個名字的。當然也有一些已經知道這個「陸五」是胖子的合伙人,之前金爺給他打過電話要錢的。
「怎麼……這不可能……」朗哥皺著眉,輕聲嘀咕了一句。眼下這一幕實在有些詭異,以至於讓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於是他上前,走到了陸五的對面。看樣子對方是打算先禮後兵?那麼他也就按照相關的江湖規矩,做出了一種迎接的姿態,只在心中不斷想著這荒謬的狀況算是怎麼回事。來送贖金的?
第一聲槍響是別人說起的,其實正廳里的一群人都沒聽見,至少是沒有注意。然而剛才門口這一聲槍響,所有人都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這麼一個拿著劍的人怎麼進來的?還有其他人馬在外面埋伏嗎?
「有他嗎?」他聽見陸五輕聲問了一句,但是卻不知道對方在問誰。難道是自言自語?
「陸兄弟……」朗哥拱了拱手。陸五用冷漠到讓人覺得發寒的目光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塊石頭,一片玻璃,甚至菜場上一條還沒有解凍的凍魚。那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在他做出任何反應之間,將手中的長劍舉起來,向前一送。
噗的一聲。長劍毫無阻礙的從喉嚨刺入,穿過氣管、血管和食道,從脖子後面捅了出來。
「啊……」
滿堂震動。姓朗的身體踉蹌後退了半步,長劍刺穿了他的喉嚨,然後抽出,長劍上居然沒有沾上半點血液。他試圖伸手去捂傷口,但鮮血同時從喉嚨、口中和脖子後面冒出來,根本捂不住。他雙腳發軟,不受控制的跪下來,同時繼續徒勞的想要捂住傷口。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亡,但是卻是死神第一次靠攏到他身上。死神的陰影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不可抗拒,讓他哪怕鼓起全身的力量也無法反抗。
他仰面朝天的倒了下來,望著天花板,腦袋裡依然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可能?為什麼?沒有道理……他們這麼多人在這裡,對方怎麼敢就這樣當面動手呢?他明明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的,如果他死了,明天安排好的那些事情該怎麼辦?說到底,這對他來說只是一起小小的綁架,那個胖子是沒有背景無足輕重隨隨便便殺掉也無所謂的人……同樣的事情他做過不止一次了,有些是金爺指使的,有些是他自己干但是金爺一定會來兜底的……
為什麼……有金爺在,有手眼通天的金爺在……為什麼……
邊上有人沖了過來,但這樣的傷口,這樣恐怖的出血量……哪怕此刻就在W市第一醫院的急診室里,想要救回來也是很困難的事情。更別說這邊距離醫院至少要一個小時車程。
不止一個人拔出了手槍,對準了陸五。
這一瞬間的衝擊令得坐在最上首位置的金爺陡然繃緊了身子。他看著最得力的部下突然倒下的一幕,牙關緊咬,盯緊了陸五。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想到來人會如此乾脆的對這裡的人出手了。而且真的是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