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節 家人2
「所以不要提這事了!」任健說道。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掀人傷疤這種事情是人際交往的大忌。所以在陸五面前,任健從來不提半個字關於家庭的事情。
「我上次聽說你的手指頭……」
「什麼啊,媽,我都說了,那是個小車禍!很小的那一種!是醫院那邊小題大做,愣是給我打上繃帶,好像我真的受傷很嚴重一樣。反正那些醫生就是那麼一回事,努力的把小病小傷往大處治,好多收醫療費。」
說起來真是慶幸。那個時候任健丟了幾根手指頭,在醫院裡前後也就呆了一天,打打例如破傷風之類的葯也就了事了。本來嘛,這種肢體殘疾就是無葯可醫的——只要你不去進行斷肢重連的手術,那麼也就是一兩天就讓你出院了。所以在他刻意的避免了讓家裡人知道。就算家裡人問起,也是湊合著應付過去,只說是小傷。
雖然這種隱瞞的做法從客觀上來說很蠢,但是實際上卻是人類的一種普遍的心理。在面對災難的時候,將其無視、否認才是絕大部分人類的選擇。所謂掩耳盜鈴就是說這種心理。
不過這陣子卻也多虧了這種掩耳盜鈴心理的福,現在讓任健可以免去一個大麻煩。至少可以避開老媽的懷疑。他順手拉起自己的胳膊,向媽展示自己的手。前面說過,他唯一的傷就是手指頭沒了。在手指頭治好了之後,任健的手臂可沒有半點不對頭的地方。「你看你看你看,看清楚了,你兒子的手已經完全恢復了,連點疤痕都沒留下!」
這種情況下,身為母親自然是「眼見為實」,不可能再去追究什麼。反正只要沒出事,那就是再好不過了。她也已經知道任健買了一輛車。
「你開車以後小心點……」
「放心啦,有了這個教訓,以後不敢了!」任健回答道。「對了,遲點還要去接琥珀。」
「琥珀,你剛才說他的女朋友……」
「是啊,很漂亮的一個妹子……」任健忍下半句話沒說。
估計傻瓜都能看出來,原本的陸五那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最多也就是理想什麼的和普通人不同。事實上,就算是這一點也沒啥大不了的,誰沒有過自己的夢想?任健自己都夢想著出門天上掉下黃金,砸在自己腳前,讓自己一下子擁有億萬資本的支配權呢(雖然這個夢想居然真的發生了……)!而且,在畢業前夕,就算是陸五也是放棄了這個幻想,打算去考公務員了。
這樣普通的陸五,怎麼看也不會和「詛咒」這種東西扯上關係的吧。所以陸五的詛咒來自,也只能來自一個地方——琥珀。
所謂的詛咒,應該不是謊言。高廠長也沒理由用這種拙劣的騙局來騙任健。或者說,任健有什麼值得他騙的?任健可絕不會因為錢在自己手上就覺得錢是自己的。他的錢有兩個來源,一個是之前古董買賣,另外一個就是貴金屬。當然鋼鐵廠和外貿公司什麼的都有自己的獨立財務,雖然名義上在任健手中,但是實際上他知道這兩個企業和他真的沒什麼太大關係。而且哪怕真的交給他,他也管不好,所謂術業有專攻,在高廠長手裡那是好企業,別人手裡那就難說了。
果然世界是公平的嗎?所謂有得必有失。任健以前一直覺得陸五遇到琥珀真的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情,一直很遺憾這種好事情怎麼沒輪到我(要特彆強調的是,任健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嫉妒陸五)。但是呢,現在他明白了,天底下沒那麼好的事情。所謂有得必有失,上帝為你打開一扇窗,也肯定為你關閉了一扇門。陸五遇到了琥珀,那叫鹹魚翻身,直接癩蛤蟆吃天鵝肉,堪稱立地成仙,順帶著讓任健都雞犬升天了一把。可惜的是代價就是那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詛咒。這可是真正要命的東西!
「琥珀怎麼了?你話怎麼說一半?」
「沒事,媽!人家的女朋友,管我什麼事?我開車送他們就是充當一個大電燈泡啦!可惜陸五不肯去學車……」
一小段時間以後,兩個人離開了。
「你的手指沒事了吧?」下樓梯的時候,陸五問了一句。
「沒事了,你看,」任健做出了幾個比較複雜的手指動作,證明自己的手指依舊靈活。「幾乎完全一樣……不,不是幾乎,就是完全一樣!」
陸五知道這件事情不稀奇。事實上,當初就是陸五把他送進醫院的,理所當然知道他少了幾根指頭。但是那個詛咒的事情……
他想問,卻發現自己問不出口。不知道這件事情對陸五來說是什麼,但是顯然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否則的話,也輪不到高廠長提出求助吧?陸五自己就可直接要求的。
這一趟車,任健完全就是充當司機,把兩個人送過去而已。畢竟這是他牽頭介紹的。
好在如今的任健已經是很熟練的司機了。說來也是怪,別看任健是很容易發胖的體質,照理說和運動無緣的,但是偏偏她反射神經卻很出色。不管是開車也好,或者是其他一些考驗反應和靈活的活動也好,他都有著天然的優勢。當初和陸五一起用爛水果做水果拼盤的時候,他削果子的速度可是陸五的兩倍。
那個培訓班的地方不遠,其實就是W市下屬某個縣城邊上。開車的話,也就是那麼半個小時。任健只負責送,不用接回來。所以到地方就掉頭返程了。除了內心深處還為陸五身上的詛咒略微擔心一下之外,他心情一片輕鬆。
高廠長讓他幫忙,他當然答應了。但是呢,前面說過,任健不覺得自己能幫上什麼忙。除非高廠長立刻提供一份速成的九陰真經,讓他也修鍊一番,否則他能做什麼?難道來當替死鬼?顯然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找替死鬼的話,那高廠長也無需這麼慎重了。
帶著這種隱藏著一絲不安的輕鬆,他回到了自己的公司。今天還有一些事情,比方說鋼鐵廠那邊會有一大堆文件會送過來讓他蓋章。畢竟雖然具體管理工作早就交給高廠長,但是表面上任健才是法人代表。什麼文件都需要他蓋章簽字生效的。順帶說一下,這段時間鋼鐵廠又有斬獲。高廠長對一條生產線進行了技術改造並重新開工,轉而生產某種什麼什麼合金。高廠長的技術真心不是蓋的,這新產品絕對是國際領先水平,一出來立刻就是直接賣斷了貨。別說普通客戶了,單單是政府軍隊方面的訂單就鋪天蓋地的壓了過來。
當然了,一想到自己那失而復得的手指頭,任健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這個國際走私集團——好吧,其實現在想也不算是走私集團,但是肯定是犯罪集團——神通廣大,做出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反正鋼鐵廠的錢他也不會挪用,讓它自我發展就好。
當然除了這件事情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一件小事情,有一個陌生人,或者說一個陌生電話求見……好吧,反正見見陌生人也是生意場上的常態。說不定陌生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變成你的客戶呢。
前面說過了,這趟路開車的話其實並不算很長。事實上,這一天的稍後,任健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司樓下。這棟樓各個條件都很不錯,包括下面的停車場。事實上近年來中國大中小城市都是車輛泛濫,找個有停車場的地方,或者說有充裕停車位的地方可真的不容易。
唯一的麻煩是停車場直上樓的電梯很容易壞。三天兩頭都能來次故障……好吧,現在任健自己也習慣了,從停車場步行上一樓再坐電梯。
他走上一樓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輛計程車停在大樓門口,車上出來一男一女。在任健等電梯的時候就站在了他身後。
這是一棟典型的商業大樓,大廈里各種大大小小的公司企業一大堆。有搬來的,有搬走的,各自工作都比較忙,更別說還有大量的客戶外人之類,所以上上下下到處都是陌生面孔,這種事情很常見,沒什麼大不了的。
「喂,這棟樓倒是不錯,」身後的男人對女人說到。「在這棟樓里的話,應該是個過得去的公司才對吧?」
「誰知道呢,長期租用的話也許要花點錢,但是如果僅僅是短期租上幾個月的話,那也不是什麼大錢。」女的回答道。
任健雖然在看著電梯的指示燈,但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這個女的很年輕。怎麼說呢,她看上去比那些剛剛畢業求職的大學生都還嫩一點。
電梯到了,幾個人一起進了電梯。也許是人太多,也許只是偶然,總之兩個人正好擠在任健身後。到了以後,任健邁出電梯,兩個人居然也跟了出來。
「這個風格不錯啊。」那個男的一眼就看都了公司門口的水族箱。當然,這麼顯眼的東西想要看不見都很難。前面說過,這是一個模擬「海底沉船」場景的水族箱,下面擺著一堆砂石、一個細看就能看出是塑料製作的「寶箱」,一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還有一個殘缺的船頭。當然,例如海藻、海魚什麼的就更不必說了。
幾乎不會有人想到這裡的這些瓶瓶罐罐是正牌的精品海撈瓷。就算他們想到了,這裡面還放著一頭兇猛的野獸充當看守呢。當然,那頭大章魚平時是縮進瓶子里睡大覺的。
過去任健覺得餵養這頭章魚很費神費事,但是現在他覺得費事是費事,但是物有所值啊。
話雖如此,但是有人稱讚,認同他的品味,任健也覺得挺高興的。畢竟這個水族箱的這個場景什麼的,都是他一手弄出來的啊。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假裝欣賞海撈瓷,想聽聽這兩位要說什麼。
「嘖,租過來的東西,想要什麼東西沒有?」女的不屑一顧。「拜託,一艘遊艇想要花錢買的話,那是幾百萬上千萬的,但是租過來的話幾萬也就夠了。」
任健聽著就覺得不爽。但是……這兩個人……看這個架勢好像真的就是來這裡的?來找人?還是來找投資的?但是任健對自己的記憶力還是有點自信的——這兩位眼生得緊啊。
就在任健看著海撈瓷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從一邊走了進去。他們的目的顯然只是隨便看一圈,前後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就已經從裡面繞出來了。
「什麼嘛……原來就這麼大的一間公司!」說話的還是那個年輕女子,她說話的口吻也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倨傲態度。「倒是真的一點也不出乎意料。」
她從身上摸出一個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然後她愣住了,因為在她面前的那個胖子——也就是任健,口袋裡的手機鈴聲瞬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