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兒
清晨的微光悄悄爬上樹梢，透過木窗上大小不一的破洞，投射在房屋內。不大的寢室中，只有簡單的一張床，連張能歇腳的桌子都沒有，更別提其他的陳設。
「娘，早。」唐沐柔打著哈欠走出方面，眼角下一篇陰影。
林儀放下手中的斧子，剛批到一半的木柴落到地上發出聲響，「柔兒，你怎麼精神這麼差，是不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娘，你怎麼大清早就在劈柴，也不多休息會兒，大清早的就這麼辛苦。」林儀說的沒錯，她的確沒有休息好，並不是這裡因為條件差到難以入睡。
擁有隨身空間，這樣的bug讓她興奮了大半宿，直到天蒙蒙亮才合上眼睛小憩一會兒。
林儀把手在衣擺處蹭了蹭，拍著身上的灰塵就朝著唐沐柔走來，「娘在鄉下做慣了，這一天不起來做做家務，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請問.……」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唐沐柔抬頭看去，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模樣嬌俏可愛，身著唐家僕服，有些害怕的盯著她們母女。
「林姨娘！」她看來許久，突然跪在林儀的面前，「您真的回來了.……」
「你是？」林儀看著她，有些面善，卻是想不起在那裡見過她。
林儀先把這小丫頭扶起來，「有什麼是起來再說。」
小丫頭感動的看著林儀，「林姨娘，奴婢是柳兒啊，倩娘之女，」
「啊！」林儀像是想起了什麼，記憶中的身影和眼前的柳兒漸漸重合。
林儀此刻身體正虛，唐沐柔連忙從林儀手中扶過柳兒，柳兒的聲音有些哽咽，「十年前，我娘難產，幸得林姨娘為我娘延醫問葯，這才保住我娘的性命，我娘只是唐府的一個下人，根本就沒有人把她的死活放在心上.……這救命之恩，柳兒唐不敢忘。」
說著，柳兒便伏身一拜。
「快起來，快起來。」林儀扶著柳兒的手再次將她拉了起來，淚眼凝噎的說道，「原來你竟是倩娘的女兒，那日我也是機緣巧合，才碰見了病重了倩娘，我那時能做的，也就是找來大夫為倩娘診治了。」林儀有些無奈，她在唐府無權無勢，舉步維艱，「對了，倩娘現在在那裡呢？她如今可安好？」
柳兒哽咽了一下，說道，「我娘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林儀聞言，淚流滿面的擁住柳兒，心裡難過不已，嘆道，「怎麼就去了呢？」
「娘臨終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林姨娘了，當初聽聞林姨娘帶著三小姐去了鄉下，娘就一直牽挂.……若她娘泉下有知，知道林姨娘如今又重回唐家了，想必也會高興的。」柳兒補充說道。
林儀自小孤苦無依，與倩娘也算是同病相憐，只是後來林儀成了唐肅楷的妾室，而倩娘則被大夫人指給前院的一個管事，兩人便不常見面了。
只是沒想到，十年前那一次，竟是她們最後一次相見，怎叫林儀不傷心呢。
唐沐柔在一旁聽了經過，心中也不好受，這些在宅院中生存的女子，何嘗容易呢，她想要安慰她們，卻不知從何說起，便只好沉默著。
「林姨娘快別哭了，」柳兒見林儀哭的傷心，愧疚道，「都是柳兒不好，惹得林姨娘傷心了。」
「你這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呢？」林儀撫了撫柳兒的頭。
柳兒抹了抹眼淚，「我聽說這幾天老爺把林林、姨娘和三小姐接回來了，今日又在老夫人那裡瞧見，便跟了過來，沒想到真的是林姨娘。」
林儀也止住眼淚，沖著柳兒說道，「好孩子，今後你就把林姨娘當做親人吧，讓我來好好照顧你。」
柳兒柳兒破涕為笑，忙道，「不敢讓林姨娘照顧，柳兒是個丫頭，自然是由柳兒來照顧林姨娘和三小姐才對。」
「柳兒，你在府里這麼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柳兒方才擦拭眼淚的時候，袖口有些下滑，唐沐柔瞧見柳兒手臂上有些淤痕，似是被人打過，便好奇問了句。
柳兒眼眶一熱，卻是倔強道，「府里責罰重，柳兒不懂事，管事們只好按規矩懲罰。」
林儀聽了，將柳兒衣袖捲起來一看，新的舊的傷痕交替在一起，深深淺淺的映在女孩瘦弱的臂膀上，令人不忍直視。
林儀有些詫異，「這些人，他們、他們怎麼下得了這樣的毒手啊……」
斑駁的傷痕，看的唐沐柔都有些氣氛，她知道林儀是在心疼柳兒，「娘。」
「哎，他們.……」林儀還是難以接受事實，又心疼柳兒，小小年紀就吃了這麼多苦。
柳兒在一旁沉默著，一言不發。
剛開始她反抗過，辯解過，可是換來的確實一頓又一頓的鞭打。她的憤恨，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麻木了。
「柳兒，」唐沐柔走過去牽著她的手，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願意跟我們在一起嗎？雖然我不能帶給你榮華富貴，但是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再欺負你了。」
「三小姐！」柳兒淚盈於睫，卻笑道，「柳兒的命都是林姨娘救的，自當願意永遠跟著三小姐。」
唐沐柔點了點頭，只要柳兒不會傷害林儀，她倒是不介意多一個幫手。
「只是.……」唐沐柔欲言又止。
柳兒猜到了唐沐柔的困擾，「三小姐，柳兒明日就去找管事的師傅，他早就想打發柳兒走了。」
雖說房間唐沐柔昨日粗略的整理了下，卻還需要更加細緻的打掃。如此，有了柳兒的幫忙，房間倒是很快就拾掇好了。
不過，這也只是勉強可以住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唐沐柔幫林儀處理了一下額角的傷口，柳兒也去做了些吃食來給她們，用的都是唐家送來的食材，也就湊合著吃了一頓午餐。
「三小姐，三小姐——」柳兒氣喘吁吁的衝進了房間。
「柳兒，別急，喝口水喘喘氣。」
說著，唐沐柔拿起桌上的茶壺，為柳兒倒了一杯涼水。
這桌子，還有茶具，都是唐傾顏吩咐弄來的。
柳兒接過水杯，又把它放在了桌上，焦急的看著唐沐柔，「我方才聽外面的人說，五小姐——五小姐就要帶著人過來了——」
「五小姐？」唐沐柔眯起眼，在她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柳兒，我才回到唐家不過幾天，對唐家的人了解不多，你跟我講講吧。」
唐沐柔扯著柳兒坐了下來。
「五小姐是二夫人所出，名筱悠。」柳兒的氣息漸漸平穩，「大夫人雖然是正室，但是她只有大小姐唐傾顏和四小姐唐傾秋兩個女兒。倒是側夫人，」柳兒見唐沐柔聽見側夫人時有些迷惑，「側夫人就是二夫人。」
唐沐柔點了點頭，這名分她還是分得清。比正室的地位低一級的便是側夫人，再往下是姨娘和通房丫鬟，后兩者都屬於妾室。
「大夫人沒有兒子？」唐沐柔突然意識到，在這種男尊女卑的朝代，沒有兒子，大夫人怎麼能在唐家立足？
柳兒面露苦色，點了點頭，「恩，倒是二夫人有一個兒子，也是老爺唯一的一個兒子，名叫唐耀辰。但是大夫人娘家的後台硬，老爺當年能做官也是多虧了大夫人。」
柳兒瞅了唐沐柔兩眼。
這麼一來就能解釋的通了，唐沐柔示意柳兒接著往下說。
「老爺很疼公子，因此二夫人也十分受寵，所以五小姐的性格有些……」柳兒頓了頓，「不太好。」
「唐沐柔——」柳兒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叫喊聲。
柳兒似乎是有些害怕，唐沐柔站了起來，拍的拍她的肩膀便出去了。
柳兒跟了上來，扯著唐沐柔的袖子，壓低了聲音，「三小姐，這就是五小姐了。」
「你就是唐沐柔？」唐筱悠板著臉，慢慢的繞著唐沐柔走了一圈，一邊走，一邊打量唐沐柔，最終站到了唐沐柔的跟前，「切。」
唐沐柔雙手環胸，盯著唐筱悠，看著比她還小上幾歲，「這就是你對待姐姐的態度？」
「哼。」唐筱悠雙手叉腰，袖口順勢滑下，「想當我的姐姐，你配嗎？」
「小姐。」唐筱悠身後的丫鬟向前邁了一步，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
唐筱悠一見她這個表情，立刻用雙手把耳朵捂上，不耐煩的說道，「好啦好啦，冬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娘說的話我還記得呢，不能對她無理，她畢竟是我們唐家的小姐，還比我大，所以我要尊重她，好啦，你不用再說啦，我都知道。」
「三小姐。」冬菱向唐沐柔行了個禮，表示歉意。
「我們走。」唐筱悠維持著捂著耳朵的姿勢，瞪了唐沐柔兩眼，轉身離開了。
「柔兒，剛剛的是？」林儀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房間里出來了。
唐沐柔走到林儀身邊扶著她，「娘，你身體不好，回去再歇會兒。」
「對了，唐沐柔——」剛剛已經離去的唐筱悠又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