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來自過去
鬼靈的願力。
不在道觀里,而是在這破敗的建築物里祈願,傳達到道觀里的。
「沒有我的畫像,沒有我的神龕,想要傳遞願力連媒介都沒有……」李雲將道袍換上。
思來想去,沒有媒介,究竟怎麼傳遞願力的.……
嗯.……
媒介?
李雲轉身看著床頭,那順手被小黑用【固化】術法包裹的狐狸造型糖畫。
不會因炎熱而融化,也不會因冰冷而變得脆弱,如今這糖畫變得堅不可摧,不會隨著時間而消失,變成了能長久留存的藝術品。
這是小黑的禮物。
也是那個老頭子的禮物。
此時,小黑早就在門口等候。
「我還以為以你的性格會直接衝進門來的……」
「嗯,基於夫妻足夠的空間是很有必要的。」小黑淡然道:「當然,最多也就等五分鐘而已,我還是有這個耐心。」
李云:「.……」
果然這嘴巴還是一如既往的臭。
小黑開門見山道。
「你感應到了?」
「嗯,我感應到了,大清早的還挺醒神。」李雲點頭道:「你懂的,跟那個老頭子的故事有關。」
此時小黑也不賣關子了,說道。
「他曾經是軍人。」
「黃埔軍校的軍人。」
……
英雄的悲歌總是讓人惋惜的,特別是這位曾經在黃埔軍校就讀的高級軍官,為抗戰部隊的一員大將。
人生就是這樣,早年在戰場上殺敵,晚年落得如此下場。
小黑和蘇璃都因為他的故事而動容。
生離,死別。
說起來輕鬆,但聽起來卻是很難很難。
特別是對於蘇璃這小朋友來說,聽到生離死別這種事情那是傷心的不要不要的,難怪要躺在床上和爸媽一起才睡得著。
李雲覺得,她這癥狀起碼得持續個一個月……
一個月後可能才能將這傷痛驅逐。
當然也有可能一個月後就習慣了和爹媽同床,自己一個人就睡不著覺了……
「你好像挺不服氣?」
李雲聽出了小黑言語中的情緒波動。
還有點大。
「沒什麼不服氣的。」小黑淡然道:「只不過我不知道為什麼保家衛國的英雄會落得如此下場。」
「這個你問我也沒用,你要問的話,還是問天道吧,反正編織命運的是祂才對。」
「不,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小黑沒有糾結下去,而是繼續道。
「你說的那一縷幻影,其實是一股極其強大的執念,跟那老頭子有關,你要去看看么。」
「自然是要去的,白送的願力不可能不要不是嗎?」
李雲微微一笑,讓崑崙鏡打開了一道大門,直接就朝著那地方走去。
「明明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的……」
……
天還沒亮,凌晨六點不到,周圍沒有幾家開著燈
「爸,我就先出去了.……」
怪大叔扛著一大桶的糖漿就走了出去。
不是害怕被人看到,而是因為天亮了就睡不著覺。
老毛病了。
怪大叔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毛病,反正身體都這樣了,得過且過吧,好在還有一股子傻力氣可以用。
早上的人少歸少,但還不是沒有……
「馬家的孩子啊,離遠點.……」
「看多少遍都覺得好噁心。」
「嘔……」
怪大叔聽不到一輪的聲音,看著那些人,『友善』的咧嘴一笑,打著招呼。
「桀桀桀……」
那些人立刻嚇得跑的比誰都快。
整個街道就只剩下了怪大叔一個人。
面對這些落荒而逃的人們,怪大叔只能無奈一笑,最後繼續扛著這一大捅糖漿前進。
來道了巷子尾的一棟小平房處。
敲響大門。
沒有反應。
「還沒起床啊……」
怪大叔直接坐在平房後院的地板上,等著人來開門。
家養的土狗一直對他汪汪叫。
無論來了多少次,都一樣。
狗眼看人低啊……
過了有好一陣子,這大門才打開。
這屋子的女主人才不耐煩的出來,看著怪大叔道:「馬承.……你把糖放門口就行了……」
「好……好.……」
馬承唯唯諾諾的將這糖桶放到了門后。
此時女主人剛想關門,馬承就糾結道:「老闆娘,這個.……結賬的事情.……」
「哎,煩死人了你這人。」
老闆娘隨手甩下一筆錢,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馬承默默低下頭,撿起錢來。
這些錢,根本不夠啊.……
然而最後,馬承還是準備拾起零鈔離開。
畢竟,也只有這一家願意收他的糖了啊.……
「等一下.……」
大門打開,一個看起來有些瘦弱,有些慫的中年男子從大門內走出,手裡捧著的是一袋子雞蛋。
中年男子的眼神依然是害怕還有恐懼,但還是將手裡的雞蛋遞了出去。
「我家婆娘早上心情不好,給的錢少了真是抱歉,這些是補給你的,拿了趕緊走吧。」
中年男子的表情嫌棄歸嫌棄,但給的雞蛋是很新鮮的.……
馬承對著中年男子深深鞠了一躬。
雖然態度還是那麼惡劣嫌棄。
但終歸還是把他當成了正常人對待,沒有像老闆娘一樣少給錢……
老闆,是好人啊。
能讓自己父親吃上一頓好的雞蛋面已經足夠了。
馬承很滿足。
「世上有善人惡人,有觀皮相之人,亦有觀心之人,觀皮相之人未必是惡,觀心亦未必是善……」
李雲站在馬承的身旁微微笑著:「馬居士,我們又見面了。」
「你……你是那小姑娘的父親.……你.……你好……」馬承偏過頭去,生澀的打著招呼,沒有笑出聲,是怕嚇著李雲了。
害怕嚇著這個對自己釋放善意的人……
而馬承剛剛轉過身來,就發現已經回到了位於三公裡外的自己家裡,老頭子正在做一些手工藝活兒補貼家用,這已經是他唯一能夠長時間進行的勞動。
馬承有些懵逼,腳步一個踉蹌。
一臉懵逼的,還有馬承的父親,手中的手工藝品都掉了下來。
「福生無量天尊,兩位稍安勿躁。」李雲看著這一對懵逼的父子笑道:「貧道想帶你們去一個地方。」
……
才剛回過神來,馬承還有老頭子就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周圍也不再是自己的家裡。
而是一片寂靜的空地,眼前有一棟建築物。
馬承一陣茫然,不知道為什麼回來到這裡,更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老頭子的身體突然開始顫抖,言語突然激動了起來:「你……為什麼.……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為什麼會這樣……我要走.……我要走.……」
老頭子顫顫巍巍的想要離開,可剛踏出一步就摔了一跤。
很疼,腦袋都磕出血來了。
馬承趕緊去攙扶自己的老父親。
李雲則是淡淡的說道。
「疼么?」
「疼……」
「是當時比較疼呢,還是現在比較疼。」李雲看著老頭子說道:「是你比較疼呢,還是……她比較疼?」
老頭子嘴角抽搐,顫抖的低下了頭。
「是……她比較疼……她當時比我更疼.……」
「那麼,還不站起來,這是你的恐懼,你的夢魘,你必須要面對的東西,你一日不去面對,它就會一直纏繞腐蝕你的心靈,讓你連活著都是一種痛苦。」
老頭子依然十分的恐懼,但最後,還是依靠自己站了起來,沒有讓馬承攙扶。
嘴角依然在發顫:「你……你知道什麼.……」
「貧道不知道,貧道只知道你是黃埔軍校畢業的軍人,曾經保家衛國,為這片土地拋頭顱,灑熱血。」
李雲說完,就踏入了這建築物中。
中山大學醫學院,舊圖書館。
這一棟建築物,現在還佇立在這大學內,沒有拆掉,也沒有被再利用,被人遺忘在這裡。
「我們也進去吧.……」
馬承很乖巧,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攙扶著老頭子進了這舊圖書館里。
陰冷,布滿了灰塵。
如夢似幻,如真似假。
周圍很安靜。
安靜的有些嚇人。
無論是從馬承的視角來看,還是從李雲的視角來看,都是一樣。
【陰】面還有【陽】面都沒區別.……
「這裡……曾經是我的噩夢.……」老頭子看著周圍的陳設苦笑道:「和當年一模一樣。」
「爸,怎麼沒聽你說過這裡呢.……」馬承有些疑惑。
「這是你出生之前的事情了.……你沒必要知道這些。」
李雲踏入這裡后,看著這布滿灰塵的環境,很想來一發除塵術讓這裡安靜下來。
最後還是忍耐住了.……
這裡毫無意外,是幻境中看到的地方。
可這裡沒有鬼。
更沒有人。
沒有氣運,沒有願力。
沒有那絕望和悲鳴……
這裡從外表上看一共三層樓,三層樓有實驗室,有休息室,布滿灰塵的鐵床,各式各樣的道具。
除了這三層,還有地下室.……
在來到地下室的時候,老頭子停下了腳步,用一種近似乎本能的恐懼抵觸著進去。
「我不敢……我是個懦夫.……我真的是個懦夫.……」
「貧道知道現在讓你進去還是太勉強了啊.……」李雲嘆了嘆氣,想要獨自走進這地下室里,卻被老頭子給拉住了。
近似乎無力的拉扯,乾瘦的手臂,老頭子哀求道:「求求你,別進去,裡面都是噩夢,沒有任何美好的東西.……」
「就算沒有美好,但貧道依然要面對啊.……」
在踏入地下室的時候,身後的法相開始有反應。
周身的靈海也被調動,纏繞分散在周圍。
好像有幻境在眼前重重疊加。
模糊的幻影,真實的虛幻。
無數場景。
無數過去。
此時,老頭子和馬承跟了上來。
李雲轉身看著老頭子微微一笑:「果然,你還是跟了上來。」
「我……我.……」老頭子搖搖頭,只是擔心道:「鬼才知道,那麼多年過去了,有沒有殘留的東西,如果有殘留的東西的話.……」
「你為何要保護貧道的安全呢?」李雲的這一句話用上了靈海。
老頭子下意識就說道。
「我要保護平民的安全……」
老頭子驚訝,自己為什麼就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李雲淡然道。
「和當年的選擇一模一樣,保護了平民的安全,即使沒有保護成功,那你也是保護了的,何必成為心結鬱郁至今呢,這一切並不是是贖罪,僅僅只是在自虐而已……」
老頭子面容一驚,還沒想明白,就一陣陣的天旋地轉。
包括馬承在內,也感覺渾身一陣陣的失重。
李雲倒是十分的冷靜,看著眼前的監牢。
「果然是這樣啊.……」
身上,崑崙鏡的力量開始涌動。
和以前不聲不響的啟動不同,這一次崑崙鏡啟動的十分迅猛,甚至化為原型,不再是那五毛造型,而是銅鏡造型。
銅鏡上的機關開始扭轉,蒼涼的氣息噴涌而出。
李雲呢喃道。
「這祈願並不是來自於【現在】,而是來自於【過去】的啊.……居然能跨越時空,厲害了我的哥。」
場景開始重合,過去和現在的界限開始變得模糊,時間的流動開始異常。
原本髒亂的過道,變得乾淨整潔。
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有人路過。
安靜的地方,嘈雜的聲音。
色調變得昏黃,並不是肉眼可見的昏黃,而是以靈為視角的昏黃,充斥著敗氣和惡念。
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
衣衫襤褸,皮膚黝黑宛如死人的人。
口吐白沫,被拉出去的人。
站著進來,躺著出去。
『醫生』還在笑著安撫這些衣衫襤褸的人。
這笑怎麼看怎麼虛偽。
沒有大人小孩女人之分。
只有活人,和死人。
老頭子的恐懼達到了頂點,大叫了一聲,癱倒在了地面。
一聲過後,這周圍穿著白大褂的人都疑惑的左顧右盼,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李雲給老頭子覆蓋了隱身術。
這些醫生沒有找到,最後不耐煩的叫了一聲。
「八嘎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