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燃燒

  「我死了，我女兒能活？」


  「不是你女兒，是在場的全部人。」李雲說道：「你的薪火，能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恢復健康，不開玩笑.……」


  幸福的人生。


  不幸的人生。


  馬本強第一反應就是李雲在騙他，像小時候，黃強騙他說不脫褲子拉屎可以吸引班裡最漂亮的女孩子——他並沒有照做，然而如果不照做的話，黃強就會帶人去騷擾馬本強一家子孤兒寡母的.……

  馬本強照做了，最後只引來一陣鬨笑還有黃強的毆打，理由居然是不夠滑稽，不夠搞笑。


  就是這麼滑稽無聊的人生，恐怕付出生命，也只會引人發笑吧。


  如此卑微的生命。


  會有人傷心？

  會有人因此而獲救？

  馬本強不敢確定這種事情。


  「我……為什麼我這種人可以.……」馬本強看著投入救援的工頭還有曾經的工友們，呢喃道：「我的命能值錢嗎.……」


  「嗯，這是你必須面對，抉擇的命運，只有你能決定的命運。」


  「你可以等救護車來送醫，但這麼多人中毒，肯定會死上個幾人.……甚至不止幾個人，有許多人也會因為這毒留下後遺症，留下病根。」李雲說道：「如今，你沒有中毒，你可以選擇【生】，也可以選擇【燃燒】，像當年嘗百草的神農一樣，以殘軀留下薪火。」


  「那麼你的選擇，是什麼呢？」
……

  馬莉榕口服著止痛藥，突然有人拍著肩膀。


  回頭看，這人不能更熟悉了，是自己的父親。


  此時，馬莉榕有些不敢看馬本強。


  「孩子.……」


  馬本強的臉色依然是有些懦弱，有些縮縮的，不像是一個男子漢。


  杵著拐杖，走路一跛跛的，瘦弱的身軀，時不時還咳嗽。


  馬本強表現的越衰弱，馬莉榕就越加的羞愧，心酸。


  那麼多年了.……

  「對不起……」


  「不必說對不起.……這些都是我自己選的。」馬本強苦笑道：「其實我也有錯，我太懦弱了，真的……真的對不起.……」


  除了馬莉榕，周圍的村民們都沒看馬本強一眼。


  就連醒過來的趙大嬸還有趙大嬸姐姐都沒看馬本強，覺得這就是空氣一樣的存在。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小透明。


  在村子里是小透明，在家裡是小透明。


  工作能力也不突出。


  是平凡人中的平凡人.……

  「能有你這樣的女兒，我感到很驕傲……」馬本強沉默片刻后，說道：「其實我前段日子，去看了醫生，醫生說我早就有什麼病，就算沒有晚期，其實也差不多了，如果治療的好的話能多活幾年的程度吧，不過現在來看的話……其實也和晚期差不多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馬莉榕只是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


  哭的像一個孩子。


  努力了大半生，被鄙視了大半生……

  一輩子，都是苦味。


  最後馬本強像馬莉榕小時候，唱著搖籃曲。


  像馬莉榕小的時候一樣，哭的時候就唱歌。


  蹩腳，彆扭的歌聲。


  明明挺難聽。


  卻能安撫馬莉榕。


  在這周圍的人間地獄里，的一縷喚醒親情的歌聲。


  有點溫馨。


  李雲在旁邊施加了一個隔音的屏障。


  現在，是父女的時間。


  「小榕啊，以後找老公的時候不要找像我一樣懦弱的廢物，不一定要有錢，有時候平凡其實也是一種福氣.……只要他對你好，要老實，那就足夠了。」


  平常的絮叨，安靜的可怕。


  像是在交待後事。


  此時，馬本強站了起來，朝著村子廣場的中間走去。


  孱弱，瘦小。


  那背影馬莉榕認識。


  宛如穿越時間，在過去的時候，也是這麼個孱弱瘦小的背影，擋在面前的……

  擋住蜜蜂群的面前。


  他打不過蜜蜂，但至少能夠吸引蜜蜂去叮咬他。


  很多被塵封的記憶都被喚醒。


  這個被視為建築工人，沒有一點長處的父親，曾經的一切.……

  「爸……你要去哪……」


  「哈。」馬本強頓了頓，轉身笑道：「那麼多年了，終於肯叫一聲爸爸了啊。」


  昏暗的天空，烏雲開始捲起扭曲。


  隱隱有狂風起。


  「我要去救你……」


  李雲望著天空。


  「本體和魂之間的共鳴……奇迹發生了.……」


  鼎在被召喚著。


  天空突然撕開一道裂口，光芒打在地上，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給嚇的懵逼了。


  宛如神跡。


  馬本強顫顫巍巍的朝著這光柱的中間走去。


  身體開始燃燒。


  自我意識開始混淆，走的時候還搖搖頭呢喃，在提醒自己。


  「我是誰……我是馬本強.……」


  「一個老是被欺負的散工。」


  此時，工頭想衝上來拉著馬本強：「你幹什麼，那裡有什麼鬼東西我們都不知道.……」


  只是手剛剛放到馬本強身上的時候，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開來。


  馬本強停下了腳步，轉身朝著工頭笑道。


  「我馬本強這一輩子沒什麼朋友.……你算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後一個朋友，謝謝你的烤鴨哈，真香……最後一頓飯是和你吃的，真是太好了。」


  一個巨大的青銅鼎出現在了中間。


  所有人都看到了幻境……

  以鼎為中央，燃燒著火焰，穿著獸皮手持骨杖的人在圍著鼎跳舞，祭祀，供奉。


  浩大的儀式，這種蒼涼的感覺甚至連李雲都被衝擊到了。


  唯一還沒被衝擊的就是馬本強。


  馬本強丟掉了拐杖。


  原本一跛跛的腳也恢復了正常。


  一瞬間，馬本強體會到了很久都沒有體會到的東西。


  健康。


  沒有病痛的，巔峰的身體。


  好久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但馬本強也知道，自己下一秒就要捨棄掉這一具身體。


  「真可惜啊，身體健康的話，還能給女兒留更多錢……」


  要【回家】了……

  馬本強來到了神農鼎，身體中醫院燃燒成一片片金色的粒子。


  軀體在一瞬間就完成了燃燒，只留下半透明的魂體。


  「我是馬本強……」


  「我是.……馬本強.……」


  聲音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我是.……」


  「我……」


  「我是鼎。」


  「我是，神農鼎。」


  神農鼎的魂，和神農鼎徹徹底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魂，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