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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二百一十二

  碼字不易,謝謝大家的支持!  反正忍冬是她的徒弟, 徒弟打的絡子, 和她這個師父打的沒什麼差別。而且忍冬打絡子的時候, 她一直在旁邊細心指點,也出了力——動口說話也是很費力氣的!


  李旦眼眸低垂,目光在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絡子上停留半刻,嘴角揚起細微的弧度。


  他挑了一隻蝴蝶的, 一隻大雁的。


  裴英娘直愣愣地盯著李旦。


  大雁的主色調是百搭的黑、灰兩色,和什麼顏色的衣袍都不衝突, 也就罷了。可蝴蝶那隻用了十幾種顏色的絲線, 色彩斑斕, 惟妙惟肖,幾乎和在花叢中嬉戲的蝴蝶一模一樣,是忍冬做來哄她玩的。


  李旦怎麼會挑中顏色濃烈、樣式誇張的蝴蝶?


  莫非人不可貌相, 八王李旦看似嚴肅古板……其實審美獨特?

  李旦似乎並不覺得拎著一隻七彩大蝴蝶有什麼不對,餘光瞥見裴英娘神情有異, 皺眉道:「怎麼?」


  送出東西, 又捨不得了?

  裴英娘輕咳一聲, 不敢說自己在偷偷吐槽他的審美,隨口道:「八王眼光真好。」


  連忍冬和半夏都聽得出來她有多言不由衷。


  李旦卻彷彿沒聽出裴英娘話里的敷衍之意, 點點頭,「隨我去麟德殿。」


  裴英娘逃過一劫,鬆口氣。


  她亦步亦趨跟在李旦身後,邁著小短腿拚命追趕。沒辦法, 李旦人高腿長,來去匆匆,她人小腿短,不小跑起來,根本跟不上對方的腳步。


  李旦在前面拐了個彎。


  裴英娘跟著調整方向。


  李旦停在一座寬闊軒朗、飛檐上挑的偏殿前,「公主呢?」


  梳翻髻、穿窄袖袍的宮人垂首道:「公主往七王院去了。」


  李旦回頭,「去七王院。」


  宮人小聲應喏,打發兩個腿腳快的先去七王院,免得李旦又撲個空。


  裴英娘乖乖跟在李旦身後,李旦往哪兒走,她也往哪兒走。


  李旦忽然腳步一頓,她立刻反應過來,硬生生往後倒退兩步——免得和上次一樣,撞到他身上。


  結果沒撞到前面的李旦,卻一腳踩在身後一人的腳尖上。


  「唉喲!」


  一聲慘烈的痛呼,絕不摻假。


  裴英娘嚇一跳,轉過身。


  穿紅袍的壯胖少年翹著左腳,疼得齜牙咧嘴,保持著金雞獨立的姿勢,兩根胖如春筍的指頭狠狠戳向裴英娘的額頭:「你是有意的!」


  裴英娘瑟縮了一下。


  李旦皺起眉頭,打開李顯的手,擋在裴英娘身前,「王兄躲在後面做什麼?」


  有李旦給自己撐腰,裴英娘立刻收起畏懼之色,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如果李顯不鬼鬼祟祟躲在她身後,她怎麼會踩到他?


  李顯支支吾吾:「這是我的院子,這裡暖和,我站在這兒曬太陽!」


  台階下一陣咯咯輕笑,一個身量豐滿,膚色白皙,梳雙髻、簪珠翠,穿海棠紅鸞鳳銜花枝紋寬袖袒領衫,金泥寶相花緣對襟半臂,系香色留仙裙的少女緩步走到李顯身邊,「王兄,分明是你躲在後面,想捉弄十七娘,偷雞不成蝕把米,自討苦吃了吧!」


  李顯惱羞成怒:「連你也向著外人!」


  李旦和李令月同時變色,厲聲道:「王兄!」


  李顯氣得一跺腳,「哼!」


  眯起細長眼睛,狠狠剜一眼裴英娘,拂袖離去。


  李令月對著李顯的背影搖搖頭,轉身拉起裴英娘的手,咧嘴一笑,眉心的芙蓉花鈿鮮艷奪目,唇邊的面靨像兩朵璀璨的笑渦,「你就是小十七吧?阿兄他很好相處的,只是最近格外暴躁而已,你別聽他胡說。阿父和阿娘既然認下你,你以後就是永安公主,不是什麼外人。阿兄下次再敢欺負你,你只管來找我!」


  來蓬萊宮的路上,看到李令月和魏國夫人結伴而行、相談甚歡,裴英娘很是疑惑:李令月怎麼說也十歲了,應該明白魏國夫人和武皇后之間橫亘著殺母之仇,就算她同情魏國夫人,也得有所忌諱,不該和魏國夫人那麼要好。


  等到和李令月站在一起,看著她燦爛的笑臉,裴英娘恍然大悟。


  李令月和宮中其他人不一樣,她的眼睛靈動澄澈,比雨後的天空還乾淨明朗。


  李治和武皇后把唯一的女兒保護得很好,李令月可能根本不懂母親和表姐之間的恩恩怨怨,她是個真正的孩子,無憂無慮,單純懵懂。


  深宮裡的人,爾虞我詐,口蜜腹劍,但在李令月面前,都不約而同維持著和睦安寧的假象。


  武皇后從不在李令月面前施展她的手段,魏國夫人也沒有把對武皇后的仇恨轉移到李令月身上。


  所以李令月能夠坦然和魏國夫人來往,魏國夫人也願意接受她的情誼。


  李令月何其幸運,既能享受帝后的寵愛,又不用深陷在宮廷爭鬥之中,就像一朵養在溫室中的牡丹花,任憑外面風吹雨打,她永遠嬌艷美麗,華貴雍容。


  不過她終有長大的那一天,身為武皇后的女兒,她這一生,終究躲不過權利紛爭。


  所有感慨,只在剎那間。裴英娘抬起臉,對李令月笑了笑,「多謝公主。」


  李令月撅起嘴巴:「才說了咱們不是外人,何必那麼生分?你以後喚我阿姊好了!我一直想要個小妹妹,正好你就進宮來了!這兩天要不是怕嚇著你,我早去找你玩啦!以後你想要什麼吃的玩的,讓宮女去我殿里說一聲,我那兒什麼都有!」


  裴英娘從善如流:「英娘曉得了,以後少不了叨擾阿姊。」


  李令月頓時笑眯了眼,揉揉裴英娘的臉頰:「待會兒你和我坐一起,宴席上都是長輩們,說話怪沒趣兒的,咱們自己玩。」


  說著話,她眼睛忽然一亮,一把抓住李旦手上提著的大蝴蝶絡子,「這是誰做的?好別緻!我怎麼沒見過?」


  李旦瞥一眼裴英娘,淡淡道:「十七娘親手結的,這只是預備送給你的。」


  「真的?!」李令月喜不自勝,當即把蝴蝶系在腰間的絲絛上,想了想,從發間拔下一枝牡丹紋鑲嵌紅寶石蝴蝶髮釵,簪在裴英娘鬢邊,「小十七送了我蝴蝶,我也送你一枝蝴蝶好了。」


  裴英娘看出這枝蝴蝶髮釵樣式大方,不是一般女兒家能佩戴的飾物,連忙道謝。


  李令月擺擺手,拉著裴英娘,問她平時喜歡吃什麼,玩什麼,讀了什麼書,在宮裡過得習不習慣,有沒有什麼人欺負她。


  裴英娘一一答了,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話,李旦默默跟在她們身後,像一株沉默的青松。


  很快到了麟德殿,宮人把李令月和裴英娘引到李治和武皇後身旁。


  殿內已經排起歌舞,龜茲伶人吹奏著歡快悠揚的曲調,舞女們頭戴花冠,身著絢麗綵衣,隨著樂曲舒展柔韌纖細的腰肢,身姿婀娜,曲臂皎潔,殿中裙裾如雲,轉袖若雪。


  因為今天是家宴,又臨近年底,加上李治向來脾氣溫和,宴席上的氣氛輕鬆隨意,幾位放浪形骸的皇親貴族乾脆放下酒杯,走到場中,隨舞者一起翩翩起舞。


  裴英娘進殿的時候,感覺到殿內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在自己身上,其中有好奇,有艷羨,有探究,也有厭惡和仇視,猶如芒刺在背。


  她手心潮濕,沒敢抬頭。


  李治看到李令月和裴英娘手拉手一起進殿,一個明媚爽朗,一個俏麗恬靜,猶如一對嬌艷欲滴的雙生花,心裡喜歡,笑向身旁的武皇后道,「我正想著讓令月好好照拂小十七呢。」


  武皇后笑得溫婉:「她們年紀差不多大,不用咱們費心,早湊到一起去了。」


  李治十分高興,站起身,一手拉一個,把李令月和裴英娘帶到自己的坐席上,讓宮人把她們的食案擺在自己的旁邊,「令月,你是姐姐,小十七比你小,以後你要多照應她。」


  李令月肅然道:「阿父,你放心,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小十七!」


  殿中眾人看到李治如此重視裴英娘,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都擠出几絲笑容,齊聲祝賀李治和武皇后,然後隨口誇裴英娘幾句。


  不知是不是裴英娘的錯覺,李治發話過後,殿中似乎有道格外強烈的目光直直掃向她,像一把尖刀,刺得她心頭一凜。


  她不動聲色,假裝好奇殿中的舞樂,悄悄打量四周。


  可惜那人很警覺,很快收回仇視的目光,裴英娘什麼都沒來得及發現。


  視線逡巡中,餘光忽然瞥見一道筆直清瘦的身影——李旦不知什麼時候跪坐在她身旁的坐席上。


  李顯靠著憑几,口水橫飛,正和幾個王孫公子高談闊論。


  太子李弘手執鑲金銀壺,親自為眾位大臣斟酒。


  六王李賢和幾位進士出身的文臣詩歌唱和,說著別人聽不懂的典故。


  唯有李旦形單影隻,默默坐在離李治和武皇后最近的坐席上,一言不發,自斟自飲,彷彿遊離於宴席之外。


  裴英娘想起李令月系在腰間的那隻蝴蝶。


  李旦知道李令月最喜愛蝴蝶的花樣,特意挑走最大最精緻的一隻蝴蝶,不是因為他自己喜歡,而是想代她送給李令月,幫她和李令月打好關係。


  裴英娘心裡有點酸酸的,又好像有點暖暖的,不由自主端起一盤紅綾餡餅,送到李旦的食案上,「八王,吃點心!」


  乍一下看到一個衣飾淡雅、面容可親的婦人,還以為是裴家的親眷長輩,她拍拍手,站起身,向對方屈身見禮。


  武皇后含笑望著她。


  裴英娘左顧右盼,身旁沒有婢女服侍,只得自己走到武皇後跟前,撿起手巾。裡面的巨勝奴已經摔碎了,她沒嫌棄,仍舊包好,往袖子里一揣。


  幾個梳垂練髻、穿半臂襦裙的宮人走到武皇後身側,「天后,逮住裴拾遺了。」


  天后?!

  裴英娘張大嘴巴,傻眼了。


  至於那句「逮住裴拾遺了」,她壓根沒注意。


  武皇后嗯了一聲,目露深思之色,指指裴英娘:「把她的臉擦乾淨。」


  幾張濕帕子立即蓋在裴英娘臉上,動作輕柔,但不容她拒絕。


  少女姣好的五官漸漸顯露在眾人面前,眉清目秀,圓臉長睫,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是個嬌俏的小美人坯子。


  裴英娘冷汗涔涔,努力控制自己發軟的雙腿,強迫自己站直——不能怪她膽小,武皇后可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皇帝,也是唯一的一個,她能不怕嗎!


  她在威儀的武皇後面前,就像一隻螞蟻,武皇后隨便伸一根指頭,就能把她當場按死。


  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宮人匆匆走來,躬身道:「天后,裴拾遺攔下六王,說動六王為他求情。」


  武皇后輕笑一聲,完全不在意裴拾遺和李賢的舉動:「今天本是為裴小兒而來,沒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裴英娘被一個圓臉宮人抱起來,帶出裴府。


  裴英娘不敢吱聲,乖乖任宮人們擺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一個頭戴紫金冠,穿緋紅色圓領博山錦袍的少年走到兩輪車前,撩起車簾,瞪一眼裴英娘,嫌棄道:「帶上這個小臟鬼做什麼?把她扔出去!」


  宮人們躬身道:「大王,這是天后的吩咐。」


  少年冷哼一聲。


  宮人接著道:「大王,已經為您備好駿馬。」


  裴英娘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佔了少年的座駕,難怪他要瞪自己。


  唐朝人崇尚健朗豪邁的陽剛氣質,文官也必須會一身嫻熟的騎射本領,否則會被其他同僚看不起。文武百官出入行走,大多騎馬,只有身體孱弱的老人和病人才乘車。


  這錦袍少年正當青春年少,怎麼不和其他長安富貴公子一樣去追求時髦,反而學婦人乘車?


  裴英娘悄悄打量少年,嘖嘖,圓臉,雙下巴,壯腰,胖腿,胖胳膊,小肚子把錦袍撐出一個圓滾滾的山包形狀,都這麼「富態」了,還不肯鍛煉,簡直有愧大唐男兒的勇武名聲。


  錦袍少年還在發脾氣,抓住裴英娘的手腕,把她扯下兩輪車,「我不管,讓這個小臟鬼去騎馬好了!」


  能被宮人稱為大王的,只可能是有封號的皇子。


  武皇后的兒子中,太子李弘就不說了,其他三個兒子已經全部封王,李賢在正堂為裴拾遺申辯,眼前這一位,看年紀,應該是七王李顯。


  李顯可是個當過兩次皇帝的人。


  裴英娘悄悄後退一步,不管李顯最後的下場有多悲慘,也是個她惹不起的人物。


  「大王,您……」


  宮人面露難色,天后的囑咐,她們不敢不聽啊!


  李顯一巴掌拍在車轅上,臉上的肥肉隨著他的動作抖啊抖的:「本王就是要乘車!誰敢攔我?」


  宮人們面面相覷。


  雪勢陡然變大,宮人連忙撐起羅傘,為李顯擋雪。


  裴英娘衣著單薄,只能擁緊雙臂,在雪中瑟瑟發抖。


  李顯瞥一眼裴英娘,神情得意。


  裴英娘偷偷翻個白眼:堂堂英王,欺負一個八歲的小姑娘,有什麼好驕傲的?

  這時,一句淡淡的勸阻聲穿過茫茫風雪,送到眾人耳畔,嗓音清朗醇厚,如金石相擊,貴氣天成:「王兄,莫胡鬧。」


  聽到弟弟的聲音,李顯臉上的笑容立即垮下來。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聲聲清脆。


  一人一騎慢慢馳到裴府門前。


  馬上的少年錦衣玉帶,輕袍皂靴,雪花紛紛揚揚撒在他肩頭,依然掩不住他的雍容氣度。


  少年從雪中行來,衣袍飛揚,身姿挺拔,俊秀的眉目越來越清晰。


  他頭頂軟襆,穿藕絲色聯珠團窠狩獵紋蜀錦翻領長袍,腰束玉帶,腳蹬錦緞皂靴,躍下馬背,示意宮人把李顯的馬牽過來。


  李顯垂頭喪氣,戀戀不捨地看一眼二輪馬車,老老實實走向一匹黑鬃駿馬。


  宮人們在一旁竊笑:「還是八王有辦法。」


  裴英娘暗暗道:原來這個眉眼如畫的少年是八王李旭輪。


  殷王李旭輪,即日後的睿宗李旦,高宗李治的第八子,武后最小的兒子。


  他一生歷經無數政治風雲變幻,平安度過十幾次宮廷政變,兩次登基,兩讓天下,遊走於李唐皇室、遺老功臣和武氏宗族之間,屢遭猜忌,也屢遭拉攏,始終能保持清醒謹慎,明理識趣,善於隱忍,所以能在政治漩渦中明哲保身,安然無恙。


  高宗李治和武后的所有兒子,個個命途多舛,長子李弘死因成謎,次子李賢被逼自盡,三子李顯死於妻女之手,唯有年紀最小的李旦得以獨善其身。


  史書上說李旦寬厚恭謹,安恬好讓,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


  唐朝著名的大神棍明崇儼曾對武皇后說,王子賢聰明機智,可惜福薄壽短,是短命之相,王子顯肖似太宗李世民,王子旦面相最好。


  裴英娘看著手執長鞭、面無表情的李旦,眼皮輕輕抽搐。


  他長身玉立,神情淡然,襆頭的兩根帛帶在風中輕輕飛揚,優雅飄逸。


  眉目分明,風姿颯然,一雙幽黑眼眸,像摻了寒夜裡閃爍的星辰,眼風微微往四下里一掃,台階前的宮人、甲士、護衛們立刻噤聲,不敢妄動。


  一個字沒說,已經讓府門前的一眾婢女宮人心驚膽戰,幾乎喘不過氣。


  這顯然是個長安繁華錦繡堆嬌養出來的五陵少年郎,舉手投足間,漫不經心,蕭疏散漫,但藏不住骨血中與生俱來的尊貴和傲慢。


  李旦確實丰神俊朗,風度翩翩,但是,說好的性情溫文,謙恭儒雅呢?


  為什麼他身為弟弟,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哥哥李顯嚇得狼狽服軟?

  這還是史書上那個韜光養晦、深藏不露,屢次在波雲詭譎的宮廷政變中化險為夷的李旦嗎?

  分明是個古板嚴肅、不近人情的小老頭啊!

  小老頭李旦掃一眼凍得鼻尖發紅的裴英娘,俊秀臉上平靜無波。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整整一個夏天,沒有吃一塊雪糕,沒喝冰水,然而根本木有用。


  還是紅糖水稍微有點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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