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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還黑著,康熙就被叫醒了。


  輕手輕腳的起來,沒有打擾到雲荍,還給她攏了攏毯子,康熙就只穿著裡衣出了外間。


  梁九功已經捧著朝服在等他了,見他出來一群人急忙上前服侍他更衣。


  出了長春宮的大門,康熙冷聲吩咐:「朕昨晚一直在景仁宮。」


  「嗻。」梁九功領命,心裡嘀咕,這嫻嬪看來要得著好了。


  一行人悄無聲息的往前朝去了。


  等到康熙上了朝,梁九功就搓著手去幹活兒了。


  這活兒他老人家還是很熟練的,悄悄的往長春宮和永壽宮走了一遭,也沒打擾兩位還在睡夢中的嬪主子,只把管事的叫來暗示一番,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兩宮完事後梁九功才趕去了景仁宮,進了景仁宮大門,梁九功就發現正殿有地方還亮著燈。仔細一瞧,可不就是幾個時辰前萬歲爺更衣的屋子么。


  梁九功撇撇嘴,這會兒睡不著給誰看呢。


  很快得到通報的舒嬤嬤就出來了,倆人互相見了禮:「梁公公好,不知公公來是?」


  舒嬤嬤有些緊張,梁九功這時候來,該不是萬歲爺生氣了要罰她家主子吧?舒嬤嬤其實想不太通,後宮妃嬪叫宮女伺候皇上本就是常事,這幾年也沒少見別的妃子這麼干啊,也沒見皇上生哪個的氣了。這怎麼一到她們娘娘身上,皇上就發火了呢?

  「咱家是來取皇上的玉佩的,剛剛皇上洗漱的時候落了個玉佩,還勞煩嬤嬤給找找。」梁九功笑道,落了什麼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剛剛去上朝前是在景仁宮洗漱的。


  舒嬤嬤也是人精了,透過表面抓重點的本事她也是練得溜溜的。瞬間就反應過來,臉上堆滿了笑意:「不敢,那公公先坐坐?老身這就去給找找。」


  是得好好找找,這個玉佩可不是給皇上的,而是給梁九功的。


  「不急,嬤嬤儘管去。」梁九功拱手,由著一邊的小太監帶他到茶水間坐著去了。


  舒嬤嬤進了裡間,看到佟佳氏還保持一個姿勢呆愣愣的坐著,嘆了一口氣,上前道:「娘娘,梁公公來了,說是晨起皇上洗漱時落了個玉佩在這裡。」


  「玉佩?什麼玉佩?皇上什麼時候丟過東西,真丟了梁九功也活不到現在了。」佟佳貴妃嘲諷道。


  舒嬤嬤見佟佳氏沒有反應過來,只得上前一步,看著佟佳氏將話說明白了:「娘娘,梁公公的意思是皇上昨晚一直留在景仁宮,今早直接從景仁宮去了前朝。娘娘您看,這玉佩該給哪個好?」


  「這是皇上的意思?」佟佳氏不敢相信。


  舒嬤嬤默然,沒有回話。


  佟佳氏看到舒嬤嬤的反應,也明白自己問了蠢話,給梁九功十個腦袋他也不敢假傳皇上的意思。


  佟佳氏頓時又哭又笑:「皇上,皇上他還是在意我的。不然,他不可能這樣做的,這是為了不讓我丟臉啊。皇上,表哥,表哥,嗚嗚嗚。」


  想到昨晚的事,又想到康熙的舉動,佟佳氏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悔意,就算,就算沒有孩子,她和表哥還是能攜手到老的吧?

  可後悔也只是一瞬間,褪去了那股感性,佟佳氏知道,借腹生子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


  畢竟,表哥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她也不僅僅只是表哥的女人。


  她是康熙朝的貴妃,她還是佟佳一族在後宮的希望,她背負著延續佟佳一族榮耀的使命。


  擦掉眼淚,佟佳氏吩咐:「你去,將上回我額娘給的那個羊脂白如意玉佩拿給梁九功。」


  「這,是不是太貴重了點?」舒嬤嬤有些咂舌,在她心裡,這塊玉佩其實是拿來跟梁九功拉關係的。


  然而佟佳氏顯然想的比她周全的多:「去拿,另外你再給梁九功挑一個。」


  舒嬤嬤這才明白佟佳氏的意思:「嗻。」


  梁九功剛喝完一杯茶,就見舒嬤嬤捧著個盒子進來了。


  梁九功放下杯子起身,一邊道謝一邊伸手去接:「勞煩嬤嬤了。」


  舒嬤嬤遞過去,笑道:「不麻煩,不麻煩。」


  交接完盒子,舒嬤嬤卻是拿出一個荷包:「梁公公伺候皇上辛苦了,這是貴妃娘娘賞您的。」


  梁九功笑容滿面,往佟佳氏所在方向拱手道:「多謝貴妃娘娘賞賜。」心裡卻是直撇嘴,咱家伺候皇上還用的著您賞賜?不是皇后,就不要擺正宮的譜了。還以為貴妃是個聰明的,看來這幾年也是叫皇上寵昏了頭啊。


  「那咱家就先告退了,皇上那邊還要回去復命呢。這景仁宮,還是要嬤嬤這樣老成持重的人管著啊。」梁九功圓滿完成任務,功成身退。走之前還不忘再強調一下:把下面人的嘴都管好了,出去亂說可不行。


  「公公客氣了,公公慢走。」舒嬤嬤自然接收到信號,這對她主子也是好事兒,何樂而不為呢。


  送走了梁九功,舒嬤嬤就忙開了。


  先是警告了眾人一番,確保對外口徑一致。尤其是平常觀察到有貓膩的,更是派了人暗暗監視著,同時決定,這批不安定份子要儘快處理了。


  忙完了這事兒,天光差不多就大亮了。


  昨晚上佟佳氏吩咐的將寢室里東西都換了的話,因著那會兒還是凌晨,不好大動,所以只換了一些輕便東西。


  佟佳氏昨晚沒有睡覺也是有著一部分嫌地方不幹凈的意思,要是可以的話,佟佳氏甚至想換個房間做寢室。


  這會兒舒嬤嬤就將佟佳氏請到了別處,帶著景仁宮的太監宮女大幹起來,將屋裡所有東西都換了一遍,甚至是地都讓小太監跪著擦了三道。


  也虧得是佟佳氏這些年受寵,當年進宮的時候還帶了嫁妝。要擱別人,能不能拿出第二套完整的傢具還是兩說呢。


  梁九功捧著盒子一路去了前朝,到了地方,康熙還沒下朝。


  旁邊有機靈的小太監一口一個『梁爺爺』將他請進了茶水間,直獻殷勤。


  梁九功眯著眼睛享受著。


  到了他這個地位,只要接受了下面人獻的殷勤,就夠那群人高興的了。


  今天的早朝上的時辰有點長,而且好像康熙的心情越來越不好,梁九功在茶水間都能聽到殿內隱隱傳出的康熙發火的聲音。


  這是多少年都沒有的事了,自從那一年因為鰲拜要殺蘇克薩哈、康熙發火反對卻沒有效果之後,康熙就開始收斂自己的情緒,再也沒在朝堂上發過火了。


  不過,現在鰲拜已經伏誅,皇上也將朝堂握在了手裡,不再壓抑自己有火就發也是可以理解,是吧?梁九功在心裡琢磨。


  總之,他老人家只要一直小心謹慎的伺候著,這火氣應該也撒不到他頭上了。


  終於,辰時末的時候,殿內傳來了退朝的聲音。


  梁九功躬立在門側,餘光就看見身著朝服的康熙大踏步的出來了。


  康熙一言不發直接上了御攆,眉頭還是死死的皺著:「傳索額圖、明珠、佟國維到御書房。」


  這等小事自然有傳話太監去辦了,梁公公直接開嗓:「皇上起駕!」


  康熙坐在御攆上一路回了御書房,索額圖他們估摸著還在路上呢,趁著這點兒空閑,康熙吃了點兒東西填了填肚子。


  梁九功待康熙吃完,就捧著盒子和荷包上前回話了:「皇上,這是早晨落在景仁宮的玉佩。」


  康熙一瞅,嗤笑:「還落了倆,都賞你了!」


  「奴才謝皇上賞。」梁九功將盒子遞給小太監幫他拿下去,自己仍在一旁伺候康熙。反正也沒人敢貪他的東西,但他要是自己下去放了,指不定哪個賤蹄子就要瞅著他不在的空檔兒,擱皇上跟前露臉了。


  至於貴妃嘛,奴才可是原原本本地呈給皇上看了,皇上不要賞給奴才了,奴才也不敢不要是不是?嘖嘖,羊脂玉啊,貴妃娘娘可真大方!

  很快,索額圖他們就來了,梁九功給上完茶,就掩上門出去了。這種場合,他還是不在的好,免得被扣上宦官弄權的帽子。


  御書房的會議一直持續到未時還不見結束的跡象,梁九功簡直深切同情裡面的幾位大人。他們起的比康熙更早,而且為了不御前失儀早上也根本不敢吃什麼東西,這會兒估計得餓的眼冒金花了吧。


  出於職責,恩,也有一點小小的對幾位大人的可憐啦,梁九功輕輕推開掩著的門,站在門口道:「皇上,未時了,該用膳了。」


  屋裡,目前站在康熙朝頂端的三位大臣眼含淚花的看著梁九功,裡面包含了無限感激。


  康熙經這一提醒,也感覺到餓了:「竟是已經未時了。幾位愛卿,今日便在宮裡用膳吧。梁九功,安排幾位大人用膳和午休。」


  三人感激涕零,起身謝恩,甚至隱約有些哭腔:「臣謝主隆恩!」


  其實內心,馬丹,看來今天又得晚上才能回去了!

  安排完幾人,康熙回了乾清宮,命人將太子抱來一起用了膳,刷了一波兒好父皇的形象,才又讓人抱著太子下去午睡了。


  康熙正打算也休息一下,突然眉頭一動,叫來梁九功吩咐道:「烏雅氏昨晚伺候的好,著晉為貴人,賜號德。貴妃有功,賞賜如意一對。你親自去。」


  「嗻。」梁九功應道,伺候康熙睡著了,又去庫房找了一對如意,才施施然往景仁宮去了。


  一天兩回景仁宮,梁公公表示,看來咱們有緣啊!


  宣完旨,梁九功對著眼前跪著接旨的烏雅氏道:「德貴人,謝恩吧。」


  烏雅氏好似被餡餅砸暈了頭,恍恍惚惚的磕頭,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奴婢叩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德貴人請起,奴才見過德貴人,德貴人吉祥。」梁九功待烏雅氏謝完恩就扶起她,同時請安道。


  烏雅氏被梁九功的動作嚇了一跳,她還沒有適應身份的轉變,要知道她以前見到梁九功都是要叫梁爺爺的。


  烏雅氏急忙伸手扶起梁九功:「不敢,不敢,梁公公客氣了。」完了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梁九功微笑,這種情況他見多了:「貴人若無事,奴才就告退了。奴才奉皇上命,還要去給貴妃娘娘請安。」


  「沒事,沒事。您請,您請。」烏雅氏擺手,不敢耽擱梁九功。


  梁九功見著佟佳氏,奉上盒子:「給貴妃娘娘請安,這是皇上賞給娘娘的。」


  舒嬤嬤在一旁接過,佟佳氏儀態萬千的笑著,彷彿昨晚的狼狽都是梁九功的幻覺:「公公跑這一趟辛苦了,勞煩公公回去幫本宮跟皇上謝恩,就說皇上賜的東西本宮很是喜歡。」


  「嗻,奴才遵命。」


  梁九功出了景仁宮,想到佟佳氏的話,不由嗤笑,德,是什麼德?如意,如了誰的意?世人啊,總是愛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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