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第 153 章
在塞外的日子比在宮裡有趣多了,雲荍時不時的就能帶著人出去跑兩圈馬,天高雲闊的草原讓人的心情也開朗起來。
康熙卻是忙的腳打後腦勺,不單要與蒙古人你來我往,還要分出一大半心神在黑龍江邊防上。
從康熙掌權以後,戰爭可以說就沒有停過,邊境也一直都沒有安寧過。平三藩和收復台灣其實都是內戰,俗話說攘外必先安內,現在大清內部基本上穩定了,康熙終於能騰出手來管管外頭的事了。首當其衝的就是沙俄,無他,誰叫沙俄選了東北騷擾呢,這可是滿清的老巢、發源之地,甚至是祖先的安息之地。
沙俄常年侵擾,祖先的陵寢不得安寧,這對以孝治天下的大清來說簡直是罪大惡極,死了都沒臉去見祖宗。
所以,康熙對沙俄的作戰計劃破天荒的贏得了大部分朝臣的支持,可算是讓他當初在削三藩時憋得那肚子氣消下去了一點兒。
沙俄卻不知道大清內部的悄然變化,他們一如既往的囂張,雅克薩城依然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此次來到塞外,康熙又將這一年薩布素打探到的沙俄的情報細細鑽研了一遍,最終決定,發兵收回雅克薩城的控制權。
經過大半個月的攻城戰,薩布素終於不負眾望的克複雅克薩城,並將駐守任務圓滿交接給盛京將軍,他則帶著兵將黑龍江駐守軍隊的駐地遷至下游右岸,以震懾沙俄。
雲荍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前朝得到捷報之後了,讓她想要表達一下擔心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阿瑪又立功了,她只能表現出與有榮焉的高興。
可雲荍心裡是擔心的,不只是擔心薩布素的安全與健康,更是擔心他會不會因此功高震主,尤其是富察家還有她這個貴妃、還有三個阿哥。
皇帝的腦迴路到底是如何的,雲荍不知道,即使康熙那晚說過那樣的情話,雲荍還是覺得,若有一天他覺得她們母子威脅到他的皇位了,定會毫不留情的將她們一網打盡。
可雲荍又不能叫薩布素眼睜睜看著一切而不去做些什麼,享受過和平才更明白戰亂給百姓帶來的痛苦,黑龍江邊境的每一個人都與沙俄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薩布素也有他的仁心與抱負。
帶著沉甸甸的心,雲荍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回去的速度比來時慢了一倍,考慮到這個氣節京城還是很悶熱的,能在路上多涼快一會兒著什麼急,最好是到達的京城的時候剛好天氣也涼了下來。
可惜今年的秋老虎走得晚,即使車隊用慢的像蝸牛一樣的速度行進,還是一頭扎進了悶熱的如同蒸籠的京城。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將整齊的聲音甩在身後,雲荍一行女眷拐了個彎進了神武門。
「請貴妃娘娘安。」易貴人帶著陳常在在長春宮門口迎接。
雲荍扶著福華,淡聲道:「不用多禮,進去吧。」
剛走到正殿門前,雲荍就瞧見兩個踉踉蹌蹌的小人兒跑來,一邊跑一邊喊著額娘,最終被擋在了門檻前,小人兒著急的想要翻過去,卻是短胳膊短腿使不上力。雲荍一個跨步上前,一手一個將人撈起來,兩三個月沒抱,驟然竟有些抱不住,好在福華搭了把手,才算沒有娘仨一塊兒摔地上。
雙胞胎一人一邊,摟著雲荍的脖子一聲聲的喚:「額娘,額娘,額娘。」寧楚格眼眶紅紅的眼見要哭,就連以往很是內斂的胤祒都委屈的帶上了哭腔。
雲荍趕緊哄道:「乖乖,額娘在呢,額娘在這呢。」麻溜的一人香了好幾口,才邁步走進室內。
雙胞胎粘著雲荍不放,雲荍索性就抱著她們一塊坐下。
看著立在堂下的兩人,雲荍笑道:「這段時間多虧兩位妹妹看著長春宮,本宮在塞外得了些新奇玩意兒,一會兒著人送過去給兩位妹妹玩玩。」
「謝娘娘賞。不敢跟娘娘表功,咱們也沒做什麼,鎮日里不過是在屋裡綉繡花喝喝茶罷了。」易貴人爽朗不減,幾句話說的舒坦又親近。
雲荍含笑:「有沒有功,本宮心裡自是有數的,妹妹也不用太過謙虛。不過今日也有些晚了,本宮一會兒還得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就先不招待兩位妹妹了。明天,本宮再設宴邀兩位妹妹一聚。」
易貴人爽快道:「娘娘有事忙您的,妾與陳妹妹就先退下了。」
兩人退下后,雲荍帶著兩個黏人蟲艱難的完成洗漱、將東西清點一遍,費勁千辛萬苦說服了雙胞胎放手,才匆匆趕往慈寧宮。
請了安、送上康熙特地搜集的科爾沁草原的相關事物、又詳細的回稟了這一路的見聞與事情,雲荍才算完成了一系列支線任務,從慈寧宮功成身退。
回到長春宮,迎出來的卻是胤礿。
「額娘。」半大不小的臭小子立在門前,臉上掛著思念又克制的表情。
雲荍上前揉了揉少年的腦袋,問道:「你怎麼來了?」
「額娘回來了,兒子總要來迎迎的。」胤礿咧著嘴笑道,「小十三也回來了,宜妃母說,今天太晚了,她明天再來看額娘。」這次出去,其實雲荍最放心不下的是才半歲的胤祤,最終還是把胤祤放到了宜妃那裡。比起別的地方,宜妃那裡總叫人安心一些。
「好,進去吧。」雲荍拍拍他的肩。
一家五口和樂融融的相處了一會兒,雲荍才將雙胞胎和胤祤哄睡著了。
舒了口氣,雲荍歪躺在炕上,胤礿坐在一邊幫她捶腿。
「胤祚的事兒你知道吧?」
胤礿的手頓了一下,復又重複剛才的動作,聲音低低的道:「知道。」
雲荍坐起身,憐愛的撫摸胤礿的臉:「嚇壞了吧?」她也是後來才知道,胤祚死之前的情形不太好,但具體是怎麼個不好,康熙卻沒細說,不過私底下卻有人傳胤祚是被邪靈附身了。
胤礿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我只在最開始見過七弟一面,後來七弟就被關在屋子裡了,除了太醫和伺候的人誰也不能進去。再後來,就聽說七弟沒了。」說這話的時候,胤礿很是茫然,中間還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雲荍卻輕易的感受到了他的恐懼,將人摟住,安慰的哄道:「不怕,額娘在呢。」本來她是想問問胤礿,胤祚的事兒是怎麼回事,都在阿哥所,應該知道一些的。可胤礿的表現讓她心疼,還是小孩子呢,第一次直面死亡這種事情,總是害怕的。
胤礿將頭埋進雲荍的懷裡,他並不是因為胤祚的死亡而感到恐懼,而是為他那天所看到的一幕。他清楚地記得,那天他偷偷潛進了七弟的院子,說不上為什麼要去,好像就是淘氣的心發作了一般。
一路摸到胤祚的屋后,伴著對屋內時不時傳出的低吼聲的疑惑,他悄悄在角落的窗紙上戳開了一個小洞,然後他就看見了讓他後來反覆夢見的一幕。
屋內兩個太監並一個宮女,六隻手分別鎖住胤祚的手腳、按住他的頭,被壓制的胤祚一直在試圖反抗,從他不斷掙扎的四肢就能看出來,嘴裡也是不是的低吼出聲。
胤礿看到這裡有些憤怒,這些個奴才,真當宮裡沒人了,竟然這樣欺壓主子!
正在胤礿要大喝一聲出去教訓那些奴才的時候,前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個太監反射性的被轉移了注意力,就是這一鬆氣兒的功夫,胤祚已然掙開了他們的束縛,翻身坐起,剩下那個按著頭的宮女壓根壓制不住。
胤祚起身後並沒有說話斥責伺候的人,而是一聲低吼就撲向了離他最近的宮女,一口咬在了那宮女的臉上。
「啊!」宮女慘叫出聲。
反應過來的太監和剛進屋的太醫忙忙的上前拉開胤祚,卻一時壓制他不住。胤祚不但不跑,反倒狀若瘋狂的對那三人又大又踢、又抓又咬。在爭鬥中,胤礿終於瞧見了胤祚的正臉,不同於以往的高傲與臭屁,那張臉此時只剩下瘋狂與扭曲,一雙眼睛也凈是赤紅。
胤礿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麼走出胤祚的院子的,他恍惚了好幾天,嚇的李嬤嬤以為他丟了魂,還差點要給他做招魂法事,幸好被戴衡阻止了。
將臉埋得更深,聽著雲荍暖暖的聲音,才覺得安心了些。
這天晚上他破天荒的沒有夢見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