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 176 章
問了幾句沒什麼大事,雲荍就打發易貴人和陳常在下去了。
幾個時辰之後,慎刑司大太監帶著一疊厚厚的口供來回話。
「娘娘,據口供言,昨日守夜有四人,分別是一個奶嬤嬤、一個大宮女和兩個小宮女,奶嬤嬤與大宮女都是歇在裡間的,兩個小宮女守在外間沒進去過。據說當天晚上十八阿哥十分安靜,也沒有哭鬧,她們第二天發現的時候,十八阿哥就已經高燒了,這才去請了太醫。」
大太監頓了一下接著道:「不過,一個小太監說幾日前他曾看到那個大宮女與另一人私會,好像拿了什麼東西,具體的他沒看清,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奴才就此事問了那宮女,她說那人是受託給她送東西的,她只知道那人姓陳,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清朝有等級的宮女有個福利,那就是每年能與家人見一次,謂之探親假。見面的地點就在神武門西側的小夾道,那裡開了一扇門,門內還隔著一道柵欄。宮女和她們的家人便隔著這道柵欄說話,家人可以給她們帶東西,但東西必須檢查過後才能帶進宮。而大多數時候主子跟前得臉的會走不開,她們的家人如果久等不至,就會拜託那一處的管事捎給她們,這也是常事。
而前一陣剛好就是這個探親假的時間。
想到這一點,雲荍也是皺眉,看起來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那還能找到那個人嗎?」
慎刑司大太監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所以他回道:「奴才問出來之後就派人去那處問了,將姓陳的全都叫到慎刑司讓那宮女認,結果都說不是。然後又將剩下的人分批次叫過來,裡面也沒有給她送東西的那人。」
雲荍眉頭皺的更緊了,這麼一來又感覺有問題了:「然後呢?」
「奴才再審那宮女,她還是死咬緊不認識。問了其他人,那宮女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異常行為了。」那太監道。
「你先下去吧。」想想沒結果,雲荍揮手讓他下去。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本來以為只是小孩子正常的體弱夭折,結果太醫先提出不正常來,再一查伺候的宮女好像也不正常,可是線索又完全斷掉。
雲荍頭疼的揉揉額角,她真的適應不來這種頭腦風暴。
「主子可有什麼想法?」庫嬤嬤開口道。
「有什麼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查出東西來。」雲荍嘆氣道。
片刻后又直起身,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那宮女在宮裡都跟誰關係好,同鄉、同年什麼的都捋一捋,看看有沒有跟其他人扯上關係的。」頓了頓接著道,「重點看看小佟佳氏。」
庫嬤嬤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是。」
庫嬤嬤去辦事,雲荍斜靠著閉目養神,若這件事真是人為的,她頭一個就懷疑的是小佟佳氏。正如易貴人所說,小赫舍里氏進宮以來與其他人都沒有什麼交集,沒有交集就沒有仇怨,唯一看不對眼的就是小佟佳氏了。
至於會不會是其他妃嬪看小赫舍里氏生的是個兒子想要暗害?雲荍覺得還不至於有人那麼蠢,太子還在當頭立著呢,除了太子,前頭還有十六個皇子,那人就算想剷除異己也該是對這些下手,一個才出生月余的嬰兒能有什麼威脅。
「主子,該用膳了。」初杏小心翼翼的喚道。
雲荍睜開眼:「恩,何沐安和庫嬤嬤還沒回來?」
這次她回宮將福華留在了暢春園,雖然幾個孩子都大了不跟她住在一處,不過還是想有個照應,起碼如果有什麼事情福華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她。
「還沒有呢。」初杏答道,扶起雲荍往側廳去。
何沐安和庫嬤嬤一直忙到第二天中午才一前一後的回來。
何沐安先稟報:「主子,奴才將幾個太醫和當時在十八阿哥跟前伺候的人都一一問了一遍,他們所說的都差不多,並沒有十分出入的地方,這其中還有兩個惠妃娘娘到了後派過去的伺候的人,說的也是一般無二。」
「而赫舍里庶妃那裡,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有一個小宮女說,赫舍里庶妃在月子里就愛哭,出了月子之後就愛看著十八阿哥哭。庶妃身邊的嬤嬤說,庶妃一直就是這種性子,生了孩子之後就更多愁善感了。」
何沐安幾句話總結完了他耗時十來個時辰的調查,要知道他可是一個一個問過去,中間不知道使了多少心裡戰術,可惜一點兒有用的都沒問出來,這讓他很懊惱。
雲荍點點頭,也不怪他,本來嘛,人家要真是沒有問題,當然就查不出東西了,總不能沒有的事非要造出來吧。
「行了,這件事就這樣。惠妃不可能一直呆在景仁宮,本宮就交給你了,有什麼需求都滿足她們。至於人嘛,就讓她們先不要亂動了。」
「是,奴才明白。」
庫嬤嬤隨後也回來了。
「主子,奴婢查到,那宮女在宮裡確實有幾個小姐妹,平時走的還頗近,不過那幾個差不多都是在常在庶妃跟前伺候,她也是這次出了大力才被指到十八阿哥跟前的。那幾個小姐妹奴婢也都查了,沒什麼異常。至於佟佳庶妃……」庫嬤嬤搖搖頭,「目前卻是沒查出與那宮女有什麼關聯。」
事情到這裡彷彿真的沒什麼問題了,頂多就是守夜的嬤嬤和宮女沒有及時發現阿哥生病,耽誤了時間,從而導致阿哥夭折。
「你說宮外她的家人呢?」沉默半響,雲荍突然問道。
「這……」庫嬤嬤遲疑,「這咱們也查不到啊。」
這是一句大實話,后妃們說是尊貴無比,實際上她們的手根本伸不出宮外,歷史上那些宮妃囂張跋扈的傳言,大部分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們的家人借她們的名頭行事,極少部分是那個寵妃是皇帝的真愛,在皇帝無條件的支持下作天作地。
康熙是不可能變成這種腦殘的,在他的心中,皇權是大於一切的,即使是當年的兩位仁孝和孝昭兩位皇后,她們也不敢在這方面挑戰康熙的底線。
而雲荍,作為目前可能和康熙離得最近的女人,她當然了解這個男人掩蓋在寵愛外衣下的獨斷專行。
「將查到的東西整理成冊,以本宮的名義呈給皇上。」雲荍吩咐道,她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回暢春園,總得將這件事了結了才行。至於慎刑司關的那幫人如何處置,那還得看康熙是什麼意思。
東西當天就送到了康熙的案上,他卻遲遲沒有回應。
雲荍將瑣事都處理完了,就空吊著一顆心在宮裡等康熙的旨意,心內腹誹:這貨就算要再查一遍也不用這麼久吧,他養的那些暗衛是吃乾飯的?
而在雲荍在宮裡無所事事的時候,一場關於她的風波悄然無息的在暢春園蔓延起來。因為有意的遮掩,福華對此毫無所覺。
梁九功倒是收到點風聲,可這人聰明過了頭,認為這是有人給他下套子,想借他的手去扳倒貴妃。他看起來那麼蠢嗎?這種小孩子玩的把戲就不要拿出來在梁爺爺面前班門弄斧了好不好。
梁九功撣撣袖子,斜眼看他剛收的乾兒子,那小子正一臉邀功的小呢。
「小凌子,乾爹我今天就教你一個好兒,保你能在這宮裡活的長長久久的。」
小凌子笑的更狗腿了,忙不迭的上前給梁九功捏肩:「乾爹您說,兒子保證好好學。」
「這做奴才的啊,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奴才永遠都是奴才,別妄想著去插手主子之間的那點兒事,尤其,是後宮的事兒。有時候,要學會當聾子、當啞巴,這樣,主子才敢放心的用你。明白嗎?」
「明白,明白。」
梁九功不想被當槍,也不想插手那些后妃之間的那點爭鬥,所以他乾脆當不知道這件事。他老人家不說,別的人就更不敢越過他去跟康熙談什麼宮裡剛出的八卦了。至於其他能與梁九功分庭抗禮的大太監,互不干涉是他們和平相處的前提,管好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才是正經,若想撈過了界,迎來的必然是其他人的聯手排擠。
於是康熙也就被暫時性的封閉了一把,沒能及時掌握信息,也就沒能將其扼殺在搖籃里,以至於最後發展到不可控制的狀態。
至於為什麼是暫時性的,因為他老人家養得暗衛最近都被他派出去調查雲荍送來的那件事了。從那個宮女的口供里,康熙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於是將全部力量都投入到對那個『姓陳的太監』的調查中去了。而且本來放在後宮的女暗衛就少,這一抽調全盤皆空了。
只憑一個『姓陳』的線索,確實很難查,暗衛傾盡全力,也用了整整半個月才查出些眉目來。
「那個宮女所說的姓陳的找到的時候已經死了,屍體被扔在城外的亂葬崗。這人原叫史茁,二十年入的宮,現在是內務府管菜買的一等太監。家裡父母雙亡,本來有一個弟弟,但是在五年前失蹤了,據說是被拍花子的拐了。」一道身影跪在地上回話。
「史茁每五日會出一趟宮,見的都是各處供應的掌柜。幾月前,有一玉器鋪子的大掌柜通過關係搭上史茁,送了幾萬兩銀子,史茁答應會為他在內務府總管跟前說項。這個玉器鋪子是這兩年才做起來的,有幾位貴人的親眷下屬占著乾股,隆科多大人的侍妾、明珠大人三子側夫人的哥哥。」
聲音落下。
「篤篤篤。」
空曠的房間響起一聲聲敲擊桌子的聲音。
突然,敲擊聲停下,只見那隻手輕輕揮了揮,下頭跪著的人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