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65)
「你怎麼來了?」見到他,皇帝微微凝眉。
秦羌也沒有好臉色:「兒臣的女人下葬,父皇覺得兒臣不應該來?兒臣還想問父皇呢,這麼大的事,為何不通知兒臣?」
「哪一個?哪一個是你的女人?是跟你已有婚約的姜丫頭,還是一直跟你不清不楚的厲竹?」皇帝接得也快。
秦羌沒回他,側首厲聲吩咐那些拿鐵鍬鐵鋤掩土的人:「住手!」
那些人被他的戾氣嚇住,停了手中動作,徵詢的目光紛紛看向帝王。
皇帝沉了臉:「你想做什麼?」
「帶走厲竹,」秦羌收了視線,轉眸看向面前的皇帝,「那日兒臣去刑部想帶走她,父皇說查案需要,不可以,如今都將人下葬了,總可以了吧?」
「你帶走做什麼?天氣如此炎熱,你是想看著她發臭腐爛嗎?」
「這個就不需要父皇操心,太子府有冰窖。」
「又如何呢?冰窖能讓她起死回生?人已經死了!所謂入土為安,入土為安,你就不能讓她走得安寧點嗎?」
「不能!」秦羌篤定堅決。
皇帝搖搖頭,也不理他,揚手示意那些人繼續。
見那些人又開始刨土,秦羌眸色一厲,雙腕翻動,揚臂一開,瞬間兩道掌風如波濤奔涌開來,直直擊向那些人。
眾人驚呼,不少人倒地。
他也快步來到兩個已放入棺木的洞穴前:「哪個是厲竹?」
「厲竹厲竹厲竹,你只知道厲竹,姜丫頭呢?你知不知道,她是為了你,才瞎了那隻眼睛?乞巧那日,也是你自己射斷了她的荷花枝,又沒人逼你,朕賜婚,你也是同意的,所以,她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你如今這般,又是置她於何地?雖然人已經沒了,但是,人都是有在天之靈的,你讓她何以安息?你就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嗎?」
皇帝徹底怒了,臉色鐵青。
秦羌回頭,也義憤填膺:「是!兒臣就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這樣的時候,兒臣還能負什麼責任?又有誰對兒臣負過責任?姜兒的仇,兒臣一定會報,兒臣一定會找到兇手,以兇手的頭顱、兇手的鮮血祭她奠她!父皇不是說入土為安嗎?兒臣便不再去擾她。」
「那你去擾厲竹?」
「她不同,這輩子我們註定要糾纏不休的,擾她算什麼?兒臣都恨她恨了兩年多,折辱她折辱了兩年多,兒臣就是要擾她!想一死了之?沒門!」
「瘋了.……」皇帝不可理喻地看著他。
秦羌也不予理會,又轉回頭,沉聲問那些人:「哪一個?」
前面兩人被他眼中的殺氣所懾,蒼白著臉指了指其中一個墓穴。
秦羌鳳目一轉,看向那個墓穴,剛準備提起內力推開棺木的蓋子,驀地聽到有人驚呼:「什麼聲音?你們聽,什麼聲音?」
眾人一怔,秦羌也瞳孔一縮。
因為他也聽到了聲音,來自於棺木裡面,常姜的棺木裡面。
似是有人敲擊棺木的聲音。
再聽。
有一下,沒一下,又有一下。
「啊,鬼,有鬼!」聽清聲音的眾人嚇得紛紛後退。
「什麼情況?」皇帝問。
秦羌當即紫袖一甩,掌力噴薄而出,「哐當」一聲,掀開了邊上常姜的棺木。
夏日清晨的陽光瞬間灑滿整個棺木,棺木里一身白衣的女子痛苦地蜷縮著身體,似是很不適應突然迎面照射過來的強光,虛弱地眯著眸子,秀眉蹙在一起,一隻手還握成拳狀,敲在棺木壁上。
啊!
詐屍?
眾人都嚇得不輕,害怕地握緊了手中的鋤頭和鐵鍬,不敢靠近。
好在青天白日,好在人多,好在青天白日,好在人多啊……
秦羌難以置信,震驚地站在那裡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飛身上前,將棺木裡面的女人抱起,落於墓穴的邊上,蹲下。
女子被他籠於懷中,他高大的身形正好將陽光遮住,女子緩緩睜開眼,也不知道是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還是一下子沒認出他,女子蒼白著臉怔怔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哇」的一聲哭出來:「羌哥哥……」
因為太過虛弱,聲音又低又啞,且上氣不接下氣,呼吸不過來。
「不要說話。」秦羌伸手探向她的腕。
常姜抽搐著止了哭,只看著他,眼淚無聲橫流。
皇帝、胡公公、雷塵也震驚上前。
「姜丫頭……你.……你.……」皇帝「你」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虛弱的脈搏入手,秦羌在那份震驚中有些回不過神。
竟然真的有脈搏。
她竟然真的活了過來!
她竟然在已經斷氣了整整兩日之後,又起死回生,活了過來。
作為醫者,他不是沒聽說過這樣的事發生,但是,一般這種情況都發生在別的死因身上,比如病死,比如中毒而亡,中劍失血而亡的,再活過來的,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姜丫頭,算命都說你命格與眾不同,果然,果然不是平凡之人啊,這樣還能活過來!」皇帝很是欣喜激動,「也是老天有眼,若不是你羌哥哥過來一鬧,說不定土都掩上了,那你在裡面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閉都閉死了。」
常姜靜靜聽著,淚流滿面,虛弱得連嘴唇都沒有一絲血色。
秦羌卻忽然想起什麼,側首喚身後的雷塵:「過來!」
雷塵領命上前。
秦羌示意他將懷裡的常姜抱過去。
啊?
雷塵怔了怔,這.……
這怎麼行?
他是個侍衛,是個男人,又不是太監,他還是一個下人。
男女授受不親,而且,常姜是誰?可是皇帝賜婚的未來太子妃!
他.……他抱不合適吧?
何況,皇帝還當前。
見他未動,秦羌皺眉沉聲:「怎麼?本宮的話也不聽了嗎?」
雷塵一驚:「屬下不敢!」
抿唇略一沉吟,其實反過來想,就是因為皇帝當前,他這個未婚夫也當前,才正好證明自己清清白白、坦坦蕩蕩,而且,常姜現在是病人、是傷者,不能站、不能坐,他抱抱情有可原。
遂頭皮一硬,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常姜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