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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85)

  內殿中眾人聞聲,皆是一怔,齊齊轉眸,循聲望去。


  兩男一女入了內殿的門,也走進眾人視線。


  兩男在前,女人在後。


  是四王爺秦毓、六王爺秦映,還有一位是……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婦人,身形非常清瘦,卻氣質很好,一身素裙,髮髻高高挽起,越發顯得消瘦的五官特別的立體。


  皇帝和項伯同時變了臉色。


  只不過,前者很明顯,後者看不出。


  秦羌、秦義,還有常姜,以及眾禁衛並不識她,視線都疑惑地落在她身上。


  秦毓和秦映看了看殿中情景,又互相看了看,剛準備撩袍跪地行禮,皇帝就出了聲,只不過,不是對他們二人的,而是對他們二人邊上的婦人說的。


  「想不到你還活著。」


  婦人彎唇,回得也快:「我也想不到你還活著。」


  皇帝面色微微一滯,眸中騰起一絲涼意:「這麼多年未見,你還是那樣嘴巴不饒人。」


  婦人唇角笑意不減:「過獎,這麼多年不見,你還不是一如既往的厚顏無恥?」


  眾人聞言大駭。


  皇帝也當即黑了臉,沉聲冷呵:「厲初雲!」


  厲初雲?

  眾人震驚。


  厲初雲不就是厲竹的母親嗎?她……

  尤其是秦義。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活著,當年,綿綿,以及他的師傅,都是去午楚河邊的畫舫見這個女人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既然她還活著,那那具炸得面目全非的屍體是他師傅?

  就在大家錯愕之際,皇帝的聲音還在繼續:「信不信朕現在就治你個犯上之罪?」


  「信啊,當然信。」


  厲初雲一臉的無謂,「我此次進宮,已做了這方面的心裡準備。」


  環顧左右看了看殿中眾人,在看到秦羌時,便拾步走了過去,自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擰了瓶蓋。


  秦羌知道她要做什麼,大概是因為她是厲竹的親人,他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也未作聲,也未避躲,就任由她將藥粉灑在他還在流血的傷口上。


  「孩子,你說你這般不懂變通,當初厲竹怎麼就看上你了呢?殺人要講究方式方法,對待君子,用君子之道,對待小人,就應該用小人之法了,你不是毒術了得嗎?制個劇毒,不是就可以輕輕鬆鬆將殿里的這些人殺個乾乾淨淨、一個不剩,還用得著舞刀弄劍?被人刺了吧?活該。」


  秦羌眼睫輕顫,依舊沒做聲,心中大痛,為那一句「當初厲竹怎麼就看上你了呢」。


  殿中其他人皆是驚錯得不行。


  這女人也太狂了吧?


  聖駕當前,說的都是什麼話?


  字字句句都是諷刺侮辱,治其犯上之罪並不為過。


  「老四老六怎麼會跟你在一起?你進宮來做什麼?」皇帝再度出聲,語氣很不善。


  秦毓和秦映還跪在那裡沒有起來,連忙解釋:「她……她讓兒臣帶她進宮,兒臣不願,她.……她就給兒臣下毒,兒臣被逼無奈,只得……」


  「明明你們也很樂意好嗎?」厲初雲將瓷瓶蓋好,遞給秦羌,「是,我荼毒是事實,但是,聽說可以看一場好戲的時候,尤其是聽說秦義跟秦羌鷸蚌相爭,有可能你們會漁翁得利的時候,你們也是兩眼放光、欣然前來的。」


  秦毓和秦映冷汗涔涔。


  無言以對。


  「你還沒有回答朕,你進宮來做什麼?」


  「來恭喜他們兩個呀。」厲初雲指指秦義,又指指項伯。


  秦義一怔。


  眾人莫名。


  恭喜秦義大家懂的,馬上要成為太子了,可恭喜項伯是……

  項伯越發變了臉色,好在他臉上戴著麵皮,外人看不出。


  原本他還存著一絲僥倖,她可能認不出他,如今看來,她早已心裡有數,而且,是有備而來。


  不行,不能給她開口的機會,否則,他所有的計劃都會變成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機立斷,他袖下手腕一轉,一枚有毒的銀針從袖中滑出,他捻於指間,猛地揚臂,朝對方甩射過去。


  因為他動作不小,眾人自是看到,見一枚銀針破空疾馳,皆大驚。


  眼見著那枚閃著寒芒的銀針就要刺入厲初雲的眉心,驟然從側旁飛出一個小瓷瓶不偏不倚砸中那枚銀針,險險改變了銀針的方向,「咚」的一聲刺到邊上的一根圓柱上,而小瓷瓶也飛出老遠,「嘭」的一聲落地,摔得粉碎,白色的藥粉紛揚。


  出手的是秦羌。


  所幸方才厲初雲給他的這瓶葯,他還未來得及攏進袖中,不然也不能如此及時出手。


  項伯憤然看向秦羌。


  秦羌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皇帝還處在意外中,意外項伯會突然有此舉措。


  畢竟曾經是他的女人,還跟他有個女兒聶弦音,要殺,也應該由他下令才對。


  不僅皇帝,在場的眾人都很意外,包括秦義。


  厲初雲看了看插在圓柱上的銀針,轉眸看向項伯,冷冷彎唇:「怎麼?想再次殺人滅口嗎?蔡項南。」


  蔡項南?

  眾人一怔,皇帝驚愕。


  項伯是蔡項南?他是蔡項南?


  怎.……怎麼可能?


  難以置信:「你……」


  項伯剛準備接話,厲初雲已先他一步出聲:「揭下你臉上的那張麵皮吧,讓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項伯自然不動,沉著臉。


  厲初雲又看向皇帝:「難道你不想確認一下嗎?」


  皇帝抿起薄唇,靜默了片刻,揚手。


  幾個禁衛領命,朝項伯走去。


  項伯眸光微斂,事已至此.……

  還未等幾個禁衛靠近,他自己猛一抬臂,「嘶」的一聲,將臉上的一張麵皮撕下來。


  麵皮下的眉眼映入眾人視線。


  有兩人大變了臉色。


  一人便是皇帝。


  一人便是秦義。


  父子二人還同時出了聲。


  皇帝是:「真的是你!」


  秦義是:「師傅.……」


  兩人都是本能的驚呼。


  驚呼出口后,秦義立馬就意識過來自己失言。


  他師傅曾經再三囑咐過他,不能對任何人說他在外學藝,也不能對任何人說他們是師徒關係。


  剛剛也是太過震驚和激動。


  其餘人雖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誰,但是都知,此人不僅跟皇帝有關係,也跟秦義有關係,且關係不一般。


  皇帝反應那麼大,而秦義還喚人家師傅。


  厲初雲彎了彎唇:「所以,英明神武的皇上,看到他,看到這一切,你就沒有想到什麼嗎?」


  皇帝臉色很不好,緊抿著唇,沒做聲。


  見他沉默,厲初雲只得繼續:「那就讓我來說吧,當年,秦義的母妃跟蔡項南可是兩情相悅的一對。」


  此話一出,場中傳出一陣低低壓抑的嘩然。


  秦義震驚。


  皇帝臉色越發難看,蔡項南面上亦是鐵青。


  「可是,你!」厲初雲揚手一指,指向皇上,「你看上了秦義的母妃,便利用權勢硬生生強行拆散了兩人,後來,你發現秦義母妃做了你的女人之後,還依舊心繫蔡項南,且利用上香之便,與蔡項南見面,你不聲不響、裝作不知,卻在某一日深夜,讓人一把火燒了蔡府,府里十一條人命全部被燒死,而那夜蔡項南恰好在地窖里練功,才僥倖逃過此劫。」


  「你以為這些年,他忍辱負重,取得你的信任,成為你的人,成為你的秘密殺人工具,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忠心為君、忠心報國嗎?你奪了他愛的女人,殺了他全家,滅了他滿門,他卻來對你一片赤誠?會嗎?」厲初雲好笑地看著皇帝,「他只是為了報仇。」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的皇帝也終於出了聲:「若是為了報仇,他有很多次可以殺掉朕的機會,為何都沒有動手?」


  「殺了你多便宜你,」厲初雲輕嗤,眼角眉梢都是嘲諷,「他有更狠的報復方式……」


  「厲初雲!」蔡項南厲聲,想要喝止她。


  厲初雲又豈會聽他的?當即轉眸,也拔高了音量,憤然回道:「有本事,你當初在午楚河用火藥炸畫舫滅我口的時候,就將我炸死,既然老天有眼,讓我存活了下來,我就要揭穿你醜惡的嘴臉!」


  厲初雲一口氣說完。


  秦義再次震驚。


  當年的那場爆炸,竟然、竟然是他師傅所為?

  「怎樣更狠的報復方式?」皇帝微微眯了鳳目,眸色轉深。


  「自然是奪去你最在乎的東西,」厲初雲又轉眸過來,恢復了原本的音量,不徐不疾,「顯然,他已經成功了。」


  皇上一怔。


  其實是所有人一怔。


  最在乎的東西?已經成功了?

  「朕的江山?」皇帝想了想,這輩子,他最在乎的,除了這個,沒有了。


  厲初雲未置可否。


  「如何說他已經成功了?」皇帝不解。


  雖然他剛剛的確經歷了一番兇險,可如今已經化險為夷,而且,兇險也是來自秦羌,而不是蔡項南。


  「剛剛我們在殿外聽到,你不是要廢秦羌,立秦義為新儲嗎?」


  「這有什麼問題嗎?」


  「既然你都準備立他的兒子為太子,難道不是等於拱手將自己的江山給了他們蔡家嗎?」


  啊!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殿中炸響,也在眾人耳畔炸響。


  所有人驚錯。


  不少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尤其是秦義,還有,皇帝。


  「你說,秦義是誰的兒子?他的?」


  厲初雲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扭頭問向蔡項南:「我可有一句說錯?」


  蔡項南沉默,衣袖下的手緊緊攥握成拳。


  沉默就是承認。


  皇帝震驚轉眸,秦義難以置信側首,所有人都錯愕看向蔡項南。


  「師傅,她說的是真的嗎?」秦義猶不相信,怔怔開口,聲音啞得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蔡項南眼睫顫了顫,依舊沒作聲。


  一時間,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好一會兒,終是厲初雲打破了靜寂:「當然是真的,當年他自己一次酒後告知了我這個秘密,後來又後悔讓我知道,便想炸死我滅口,只可惜我命大沒死成。」


  秦義腳下一軟,差點摔跤,手中軟劍跌落在地,發出「噹啷」一聲脆響,讓人心頭一悸。


  皇帝盯著蔡項南,死死盯著,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若稍微留心,就能看到他在薄顫,手在顫,身子也在顫,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怒的,又或者是恨的?


  一聲輕笑陡然響起,劃過殿中眾人耳畔。


  是秦羌。


  此時此刻,他終於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明白了過來,明白了一切。


  「所以,去冰窖焚毀厲竹屍體的人是你,對吧?」他問向蔡項南。


  蔡項南沒有否認。


  「然後,你告訴父皇,厲竹的屍體無故自燃,父皇做賊心虛,終是害怕,才會認為是厲竹鬼魂作祟,才會讓你去偷厲竹的骨灰,以六畜之糞便鎮之,你所做的目的就是更加挑起我跟父皇的矛盾,讓我更加恨父皇。」


  「還有,七妹去太子府找我,告訴我厲竹是被父皇跟常姜所殺,告訴我他們兩人的亂.倫關係,告訴我常姜根本沒有贈眼給我,告訴我這一切,是你讓她去的吧?這一年,是你收留了她,目的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成為你的棋子?」


  蔡項南依舊未置可否。


  「你讓七妹去告訴我這一切真相,就是為了徹底激化我跟父皇的矛盾,你知道,為了厲竹,我肯定會殺了父皇報仇,然後你就通知八弟,讓他進宮救駕,為了讓父皇懷疑不到你頭上,也為了讓父皇更加感激,你甚至反過來殺了七妹,替父皇洗白,於是,太子之位就順理成章地到了八弟頭上。」


  蔡項南唇角冷冷一斜。


  秦義面白如紙。


  秦羌輕笑搖頭:「好深的計謀,原來,你才是將所有人玩於鼓掌之中的那個人。」


  驟然「唰」的一聲,皇帝拔了身邊一位禁衛腰間的佩劍,揚手一指,明晃晃的劍尖,直直指向蔡項南,目眥欲裂:「枉朕那般信任你!」


  蔡項南也不懼,迎上他的視線:「信任能換回蔡府十一條人命嗎?」


  皇帝一時被問得啞了口。


  胸口起伏得厲害,片刻,又驀地一吼:「還不快將這個逆賊給朕抓起來!」


  禁衛便作勢上前。


  「你們不能抓我!」蔡項南絲毫不慌,伸手探進袖袋,「給你們看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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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章合一章,26號更新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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