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七)

  思涵將手裡的馬鞭交給身後的婢女,舉步邁過門檻。


  進屋一看卻沒見了人,只看到地上打碎的墨玉硯台,以及濺得到處都是黑墨。


  思涵秀眉微微一擰,環視了一圈屋內,書桌底下兩隻抱著桌腿的小手入眼。


  小臉一正:「懿懿,久久,你們給我出來!」


  不見動靜,卻見兩隻小手抱桌腿抱得更緊了。


  思涵回身,吩咐婢女:「將馬鞭給我。」


  拿起馬鞭,猛地一揚,「啪」的一聲落下,重重抽在地上:「出不出來?」


  桌底下的懿懿「哇」的一聲哭出來。


  見懿懿哭,久久也跟著哭。


  抱著桌腿,蹲在那裡對哭,更是不敢出來了。


  思涵又一馬鞭抽在書桌上,「啪」的一聲,書桌被抽得一晃。


  嚇得桌底下的兩個小傢伙哭都不敢哭了,同時噤了聲。


  身後的婢女看不過去了。


  兩個小皇子這才多大點啊,被這樣嚇要是嚇出毛病怎麼辦?

  「公主……」


  剛準備出聲相勸,被思涵回頭一個冷瞥,婢女即將要出口的話也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算了,又不是不知她家公主的性子,豈是旁人能勸的?


  有時候,她甚至忘了她的年紀。


  其實,也不過是剛滿八歲的孩子而已,卻比一般大人都有主見,做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


  「出不出來?再不出來,我第三鞭可是要抽桌子底下了。」


  思涵的聲音落下,就只見兩個小不點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然後排排站,勾著小腦袋,一個摳著自己小手,一個扯著自己的衣邊。


  「怎麼回事?」思涵看著兩小傢伙。


  兩小傢伙看著自己的腳尖。


  沒人說話。


  「抬頭!」思涵聲音猛一轉厲。


  兩個小傢伙嚇得一顫,緊張地抬起小腦袋,瑟瑟發抖。


  「誰打碎的?」思涵指指地上的墨玉硯台碎片。


  兩個小傢伙同時伸出了手指,卻同時指向了對方。


  思涵看著兩人,拿鞭子的那隻手指了指右側的牆壁,「去那裡站好。」


  呃。


  兩個小傢伙互相看了看。


  又讓他們面壁思過啊!

  真的好討厭面壁哦,可沒有辦法啦,兩人不情不願挪動著小身子,走向那面牆。


  乖乖站好。


  思涵自己則是走到桌邊坐下,提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喝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放下杯盞,「知道自己錯了嗎?」


  兩個小腦袋點得就像是雞啄米一樣。


  「哪裡錯了?」


  兩個小傢伙不做聲。


  「懿懿先說。」


  「不該打碎了長姐的硯台。」小傢伙垂著腦袋嘟嘟囔囔。


  「久久呢?」


  「不該打碎了長姐的硯台。」低頭對著手指,小傢伙一字不改照搬。


  思涵起身,走到兩人的背後。


  「轉過來。」


  兩個小傢伙乖乖轉過身子。


  「長姐生氣的不是你們打碎了長姐的硯台,而是你們打碎了長姐的硯台卻躲起來想隱瞞,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們都是男孩子,要敢於承擔責任,懂嗎?」


  其實似懂非懂啦,但是,兩個小傢伙還是點頭如搗蒜。


  「還有,我們是一家人,你們兩個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胞胎,是最親最親的人,出了事情卻將責任推到對方的頭上,你們覺得對嗎?」


  兩小不點又齊齊搖頭如撥浪鼓。


  「行,那再告訴長姐一遍,你們錯在哪裡了?」


  「我們不該躲起來。」懿懿先奶聲奶氣出了聲。


  「我不該指懿懿。」久久也嘟著小嘴接了話。


  懿懿看了久久一眼:「我也不該指久久。」


  思涵「嗯」了一聲,「那告訴長姐,硯台是誰打碎了?」


  兩小不點又同時伸出了手指,所不同的是,這一次都指向了自己。


  「行了,這次長姐原諒你們了,下次再這樣,就不是面壁思過了,是罰跪,或者是用這個抽手板心。」


  思涵指了指桌上的那條馬鞭。


  兩個小不點都打了一個哆嗦。


  **

  「哇,小西哥哥,你也住在宮裡嗎?」


  長長的宮道上,添添歡快地甩著小胳膊,跟在上官鵬、穆傾、沁玉和小曦的邊上,烏溜溜的大眼睛新奇地這裡瞅瞅,那裡看看。


  小曦自然是不理她。


  小丫頭也不在意,自顧自說著:「實話跟你們說吧,我也是住在宮裡呢,我父皇是皇帝,我母后是皇後娘娘。」


  說完,扭過小腦袋看向幾人,等著幾人震驚,卻發現幾人都沒有任何反應。


  呃。


  小丫頭頗感意外,也頗為失落。


  以為幾人沒聽到了,又故意拔高了音量將話重複了一遍:「我父皇是皇帝,我母后是皇後娘娘。」


  見她踱著腳幾乎用喊的,一副急得不行的樣子,上官鵬只得做了回應,笑笑:「好的,我們知道了。」


  小丫頭怔了怔。


  好的?


  就這反應?

  還是好受傷好受傷呢。


  小丫頭咬咬唇,生著悶氣不說話。


  可在龍吟宮見到一身明黃龍袍的卞驚寒和一身鳳袍的弦音的時候,她又瞬間將這些不快拋到了九霄雲外。


  「哇,原來小西哥哥的父皇也是皇帝,母后也是皇後娘娘呀。」


  難怪剛剛對她是帝后的女兒不以為然呢。


  卞驚寒笑:「添添,我們見過的。」


  「是嗎?」小丫頭眨巴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似是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憶。


  軟萌可愛的樣子將弦音也逗笑了,跟卞驚寒道:「那時她才兩歲多,早不記得了。」


  「額,」兩歲多的事啊,她還真不記得呢,「小西哥哥父皇,那你也見過我父皇咯?」


  小丫頭歪著腦袋,絲毫不怯場。


  「我不叫小西哥哥父皇,我是你舅舅,她是你舅母。」卞驚寒指指弦音。


  弦音有些意外。


  還以為他會介紹自己是她姑父,她是她姑姑,畢竟她跟秦羌是實實在在血緣關係的兄妹,而他跟厲竹卻只是義兄妹。


  不過,轉念一想,叫舅舅是按照厲竹的關係來叫的,大概這個男人是為了表示對厲竹的尊重,所以讓添添這樣叫。


  「舅舅?舅母?」小丫頭也同樣意外。


  「嗯,」卞驚寒點點頭,「記住,以後就這樣叫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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