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芽初生(下)
沙漠宏偉,令人頓生豪放之情,但久而久之,單調的風景也著實看著疲勞,再加上長久的行程和永遠看不到終點的失望,所有人沒走多長時間便興緻缺缺。
夜晚悄然降臨,黑幕壓下,所有人如釋重負,因為此時不宜趕路,習朔君已下令搭帳休息。氣溫驟降,讓人真正感受到了西部「早穿棉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的風俗,所幸早有預料,儀仗來時配備了足夠多的棉襖,幾乎能人手一件。
習朔君剛剛分配完當值的事項,那邊主管內務的侍衛長便派宮女送上一件白色貂裘來,許是轉移了注意力,此時的她也感受到了冷意,急忙接過穿上。冬天穿錦帽貂裘,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體驗,習朔君輕嘆一口氣,暗道上層果然好享受!吃穿用度皆是最上好的,這貂裘一套上,感覺外面刮骨的冷風如同被鐵皮隔開,再無襲身的可能。
為了保險起見,習朔君還是決定親自去外面探查一番,不知為何,心裡總是惴惴不安。
駐營地是坐落於兩個沙丘間的中部地帶,剛好能夠將風擋去大半。但有一點不利,若是有人在沙丘那方埋伏,這邊的人也是很難發現的。因而,習朔君檢查完其他地方后,特意繞路至沙丘後方,見那邊沒有半個人影方安心離去。
大多半人都在營帳前方圍著篝火玩鬧,習朔君擔心自己會被色膽包天的薩靳強拉過去,索性繞了遠路,從其他營帳前找路。
前方似有幾個黑影說話,習朔君疑惑走近,卻見是侍衛長正和兩個侍衛爭執著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
「大人。」三人驚愕轉身,見是習朔君,連忙恭敬地抱拳行禮,
「發生了何事?」見他們行禮后無人回答自己的問題,習朔君蹙眉,再問一遍。
侍衛長半響上前一步,頗有些為難地道:「是這樣的,先前在儀仗分派時,本該原路返回京城的隊伍失誤,將我們的一車棉襖運回去了。因而,棉襖出現短缺,這兩人沒有分到。」
習朔君望去,果見那兩個小侍衛穿著單薄的外衣,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你把這件穿上。」
習朔君解下貂裘,朝其中凍得面色發紫的小侍衛遞過去,後者不可思議地抬頭,受寵若驚地盯住她,眼睛里噙著淚水。除了伸手去接,他表達出所有激動的反應。身上的餘溫漸漸散去,代替的是刺骨的寒意,讓人一時還難以適應。見小侍衛遲遲不接,她挑眉催促道:「傻了?快接啊!」
「不行,大人的命比卑職的更重要。」小侍衛顫抖著低下頭,堅決地表示拒絕。
「所以你更要接啊!你推辭得越久,就代表我在這片冷風中站得越久。」
「還是不行,大人快穿上……」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也不知他的榆木腦袋裡裝了些什麼?非要在這個關頭髮犟,最無語的,是他比自己還犟!習朔君深知自己若再這般耗下去,恐怕很快便會四肢僵勁不能動。念此,她粗魯地將貂裘硬塞到小侍衛懷中,丟下句你們在這等我便飛速離去。
那抹單薄的身影漸漸融入黑暗,縮著肩膀,成為一抹剪影,她不知道,身後人已是熱淚盈眶,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顧念著赤域軍那邊或許會有多餘的棉襖,習朔君照原路返回,向那邊的篝火走去。
圍著篝火的儘是大老爺們,一個個豪放不羈,大聲說笑玩鬧著,隔很遠都能聽見。那些人中就薩靳身份不同,猴子稱霸王,吩咐每個人說一件事,不論題材。
大夥有說有笑,氣氛倒是很熱鬧,將白天的疲倦驅趕至盡。這會正輪到薩靳,他倒是隨和的很,也不彆扭,揮手讓大夥安靜便開始了。
「今天跟你們說的就是我的王妃。」
眾人一陣唏噓,有些玩得開的,甚至直接打趣薩靳,後者也不在意,一笑置之。
「我跟她第一次相見是在青樓里,她女扮男裝,不計後果地搶人,恣意任性,差點掀了那家青樓的屋頂。當然,後來她被青樓的頭追殺,差點命喪黑巷,然後……嘿嘿!說時遲那時快,我風光出場,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的戲碼。」
「你們知道我為什麼指定她來赤域送親嗎?人在班朝,總得想辦法運回赤域啊!」
薩靳沉浸在自己的喜悅里,全然沒有注意到人群陡然安靜下來,連不正常的咳嗽聲都暫時屏蔽。
「所以說,人難得遇上一個心儀的女人,必須要抓住機會,永不撒手。就像我……」
旁邊的小兵實在看不下去了,斗著膽子伸手拉扯薩靳的貂裘,止住了他後面的話。
「你怎麼了?拉我幹什麼?沒見我說得正歡嗎?」
「你這麼喜歡編排?要不要親自說給我聽聽。」
習朔君突然出現在薩靳身後,居高臨下地俯視下來,笑裡藏刀,眼睛微眯,危險地盯著笑容僵住的薩靳。
「我哪有編排,那全是事實啊!」薩靳站起身來,笑著為自己辯駁。
「我們走吧。」
習朔君狐疑,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道:「去哪裡?」
「不是你說要我親自講給你聽嗎?我答應了,走吧!咱們私底下好好聊聊。」
習朔君已是無語,因而,她直接賞了他一個暴粟,狠狠得為自己出口氣。豈料後者驚呼出聲,「痛」得在原地打轉,可那竊喜的神色,是個人都能夠看出來。習朔君一陣咬牙切齒,不禁懊惱為什麼會和這魔頭打上交道!
一陣嬉笑過後,眾人恢復正經,薩靳忽然注意到習朔君只穿一件單衣,蹙眉道:「你怎麼只穿一件衣服,不冷?」
「冷。」習朔君如時回答,此刻提起來,感覺自己忽然陷入冰窟,她忽然想起此行目的,直奔主題道:「你們那邊還有多餘的棉襖嗎?」
「沒有,我們都是按人數帶的,並沒有準備多餘的。你怎麼沒有分到?看你冷得要命,逞什麼強!我把我的給你!不準不接啊!」
習朔君其實很想說,本姑娘還就等你這句話,絕對不會客氣的!不過想到薩靳恐怕會氣得嘔血,她還是將臨近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薩靳將身上的貂裘脫下,正準備給習朔君披上,豈料後者直接
劈手奪過厚重的衣服,隨意地搭在手臂上,說了句感謝便丟下眾人飛速離去,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全然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靳王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滾,你懂什麼!這叫欲擒故縱,拿走了衣物,本王子還不得跟著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