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黑雲壓城
114黑雲壓城
開始的時候，陳鴻章並沒有放在心上。他感覺，大唐縣縣委縣政府的調查需要時間，他也要給他們調查的時間。
但反映的多了，陳鴻章坐不住了。就在告狀信不斷的時候，康莊又來反映。陳鴻章再也坐不住了，所以，他要親自過問，而且，他要親赴大唐縣，看看大唐縣的煤礦產業到底存在什麼樣的問題。
陳鴻章是兩天後趕到的大唐縣。他去大唐縣之前沒有通知大唐縣縣委縣政府，而是直接去的礦區，來之前，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叫了康莊和趙大年。在市政府那邊，只是叫了常務副市長吳天成，就連吳作義的招呼都沒打。同時，他順便把牛治國一起叫了過來，因為牛治國是調查組的組長，雖然調查組已經宣布解散，但康莊認為牛治國陪他一起來礦區很有必要，所以建議陳鴻章把牛治國一起叫過來。陳鴻章聽取了康莊的意見，來之前讓康莊專程叫來了牛治國。
到了大唐縣，陳鴻章他們連縣城都沒進，而是直接來到礦區，進了小唐的恆信煤炭公司，在公司逗留不到十分鐘，就讓小唐陪著一起來到了礦井。
陳鴻章剛出小唐的公司的大門，就見大唐縣的縣委書記金大國、縣長武學法，常務副縣長吳濤就匆匆趕了過來，和金大國他們一起來的還有義和軒煤炭公司的總裁兼總經理姜濤以及他的助理秘書。他們一夥接到陳鴻章來到礦區的消息后是立馬就趕過來的。
金大國他們面對陳鴻章的突然襲擊，陣腳並沒有亂，顯然他們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一下車就熱情洋溢的直奔陳鴻章車而來。
「小康，看來是有人通風報信了！」陳鴻章看見金大國后，陰沉著臉說。
「老闆，我早就想到了，你就是微服私訪坐牛車來，他們也會知道的。」趙大年道。
「為什麼他們的神通這麼大？」陳鴻章警覺地問。
「老闆，您可能還不知道，大唐縣的這兩位父母官，可都是吳市長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還有，常務副縣長吳濤又是吳市長的兒子，市裡的信息，對他們來說，不叫秘密，可能我們前腳剛離開沂臨，有人後腳就告訴了吳市長，吳市長知道的事情，他們的部下和兒子自然也就知道了。」康莊一語道破天機。
陳鴻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也更加堅決了他儘快調動人事的決心。同時，他也感覺現在不是他見這些人的時候，於是對司機說道：「繼續去礦井。」
車子從金大國、武學法和姜濤等人面前呼嘯而過，讓金大國、武學法和姜濤有些措手不及，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覺得很沒面子。金大國一揮手，眾人都上了車，一排轎車跟了上去。
在陳鴻章小車的帶領下，後面一排小轎車，成了名副其實的車隊。知道的是陳鴻章書記到大唐縣檢查工作，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中央領導來大唐縣視察呢！
陳鴻章心裡憋了一肚子氣，準備到礦井后追問金大國，到底是誰向他們通的風，報的信。
車隊停到礦井前時，又有一群人拉著紅色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陳鴻章書記蒞臨大唐縣煤礦檢查指導工作！」人員全是姜濤公司的員工以及礦上的中層領導。
陳鴻章下車后，鐵青著臉，就等金大國走上前。
金大國一走到陳鴻章的面前，陳鴻章就劈頭蓋臉地問金大國：「誰讓你來得？」
金大國一怔，但馬上恢復了正常，道：「陳書記蒞臨大唐縣檢查指導工作，我們怎麼能不來呢？」金大國答非所問，避開了陳鴻章的問題，巧妙的把問題避開了。
一旁的姜濤道：「是啊，陳書記、趙主任等各位領導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煤礦檢查指導工作，我們受寵若驚。現在，我代表所有礦主及全體員工熱烈歡迎，對各位領導的關心表示衷心的感謝！」
姜濤熱情洋溢地說完，帶頭鼓起掌來，人群也跟著鼓了起來。
金大國和武學法以及吳濤，陳鴻章都在幹部工作會議上見過，姜濤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於是看了眼跟在身邊的康莊，意思是問康莊：這個人是誰啊？
康莊雖然不屑與姜濤往來，但陳鴻章的問詢，他必須回答，於是介紹道：「這位就是公安局姜局長的公子，鼎鼎大名的義和軒的總裁兼總經理姜濤，我們沂臨著名的企業家。」康莊故意介紹了一大堆的頭銜。
陳鴻章來沂臨后不止一次聽說過四大公子的名頭，但都是聽過，沒見過。現在聽說眼前的年輕人就是名聲在外的四大公子之一的姜濤，不經意間打量起姜濤來。
姜濤雖然平時呼風喚雨，什麼樣的場合都經過，但還是被陳鴻章看得全身打毛，畢竟站在他面前的是新任的市委書記，並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很多問題說不清楚。現在，還有很多人正在告發他，甚至有可能，眼前的市委書記今天來大唐縣的目的就是落實他的，所以，他有些緊張。為了避免讓眾人看出他內心的慌張，他連忙揶揄道：「康秘可真會說笑話，我一個小開煤窯的，怎敢稱為企業家，要說著名企業家，我們這裡倒真有一位，唐兄才是真正的企業家。」姜濤把球踢給了小唐，想把陳鴻章的注意力轉移到小唐的身上。
在陳鴻章以及這麼多領導面前，小唐不能表現出小家子氣，雖然他恨死了姜濤，但也不方便表現出來，只好客氣道：「姜兄客氣了，我可不敢和姜兄比。」
陳鴻章來不是聽他們客套的，他來的目的是到井下看看，搞清楚問題的真相，以便給所有的礦主一個公正的答覆，因此，他道：「我們還是到礦上看看吧。」
但姜濤馬上以陳鴻章的安全為借口，說井下太不安全，陳鴻章貴為市委書記，不能下井。金大國他們也都隨聲附和，堅決不讓陳鴻章下井。
陳鴻章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帶頭向井邊走去。姜濤他們沒有辦法，只好跟著陳鴻章往井邊走去。
在井邊，康莊也開始勸阻陳鴻章道：「陳書記，我看就算了，井下真的不是很安全，有什麼問題，你就在這裡問吧。」康莊的話是真心的，他也擔心陳鴻章到井下后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
陳鴻章沒有領他的情，帶好安全帽后，就向巷道內走去。後邊緊跟著姜濤和金大國他們，康莊他們倒被閃到了後邊。
這是一條近千米的巷道，工作面在地下近百米處，一看就是個管理優良的井，通風良好，設備完善，燈火通明。但是，巷道卻很少有礦工。
陳鴻章走到一半，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問緊隨其後的金大國，道：「怎麼不見礦工？」
金大國吱唔道：「聽安檢部門說，這個井存在安全隱患，所以，被關閉了，正在停改整頓中。」
小唐憋不住了，道：「陳書記，我可以擔保，我的礦井是安全係數最高的一座井，根本不存在安全隱患，但是，但是……。」小唐沒有說下去，因為康莊拽了他一把，讓他別說，康莊之所以讓他別說，是他看到了陳鴻章面部的表情變化，陳鴻章的面部表情很明顯，他對金大國的解釋很不滿意，既然陳鴻章不滿意金大國的解釋，小唐也就不用再多言語，言語多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果然，陳鴻章沒有在說什麼，陰沉著臉，走出了小唐的礦井，來到一家正在作業的井面。剛到井面。還沒等陳鴻章往巷道中走，金大國他們就緊張起來。從金大國緊張的面表表情上，康莊和小唐兩人都讀懂了他緊張的原因，他們在心底都迫切的希望陳鴻章能下這家井看看。
結果，如康莊和小唐所願，陳鴻章不僅下井看了，而且發現了諸多的安全隱患，特別讓康莊和小唐興奮的是，這家正在作業的礦井正是姜濤的。
再看姜濤，臉上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不僅是姜濤，金大國和武學法，以及吳濤都是一臉的惶恐，小心翼翼的向陳鴻章解釋著。
陳鴻章不聽他們解釋，而是大手一揮，道：「回你們縣委再說。」
回到大唐縣委后，陳鴻章提出了三條建議，一是對那些通風條件好，沒有任何安全隱患的礦井馬上予以開張，絕不能影響到煤炭產業的正常發展。二是對那些存在安全隱患的礦井要堅決關閉，決不能引發安全事故。說到這時，陳鴻章專門看了眼坐在下屬，低頭耷腦的姜濤一眼，言外之意很明顯，這類礦井指的就是姜濤旗下的礦井。陳鴻章提到的第三條建議就是大唐縣縣政府也要向市委做出明確地解釋，為什麼會出現該開的礦井不開，而不該開的礦井卻能照常作業的情況。陳鴻章說的非常嚴肅，幾乎罵娘，他說這是官本位在作怪，是某些幹部的非法操作所致，因此，他要一查到底，查到誰的頭上就處理誰。
姜濤、金大國、武學法以及吳濤都被陳鴻章訓斥的心驚膽戰。康莊和小唐的心情格外舒暢。
回到沂臨后，陳鴻章立刻責令成立核查組，再次開赴大唐縣展開對大唐縣煤礦事件的調查，這次，他對調查組的組成做了調整，除了有市委分管領導、安檢局和公安局的人員之外，又抽調了紀檢的部分工作人員，同時，專門把康莊抽調過去，讓康莊任調查組的副組長，他下決心一定要把蓋在大唐縣煤礦業上邊的黑幕掀開，還大唐縣煤礦礦主一片朗朗乾坤。
陳鴻章這樣安排，有他的深意。他一是想鍛煉康莊，二是準備下一步把康莊放下去，讓他下去鍛煉一下，這個最佳場所就是大唐縣，因為在大唐縣聽了康莊的介紹后，他擔心大唐縣的班子，大唐縣的一、二把手都是吳作義的人，勢必對他以後的工作造成莫大的影響，唯一能改變這種的局面的就是徹底打亂大唐縣的班子，重新組合，而這個合適的人選就是康莊。陳鴻章在回沂臨的路上就想好了，只要時機成熟，就動大唐縣的班子，讓康莊去大唐縣掛職鍛煉。當然，時機沒成熟之前，他不能挑明，就連康莊，陳鴻章都沒有告訴，只是說讓他做調查組的副組長。
對於這個差事，康莊樂此不疲，因為，只要他插手大唐縣煤炭產業，他就能趁機幫小唐打垮姜濤。再說，打垮姜濤也是他自己的意願。
調查組準備第二天開赴大唐縣。
調查組還沒來得及出發，康莊又聽說調查組開赴大唐縣的事受到了吳作義的強烈反對。吳作義反對的理由很充分，那就是大唐縣的問題撲朔迷離，不能因為陳鴻章去了礦區一次，就把大唐縣縣委縣政府的決議給推翻了，把大唐縣縣委縣政府的主動權給剝奪了。如果武斷的剝奪地方政府的權力，勢必引起地方政府的抵觸情緒，造成以後的工作開展很被動。因此，吳作義主張把自主權還給大唐縣縣委縣政府，希望市委收回成命，不能橫加干涉，特別是這個時候派什麼核查小組。
陳鴻章據理力爭，說大唐縣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必須馬上予以解決。只有馬上解決了，才能調動所有礦主的積極性，為沂臨的經濟騰飛增磚添瓦。並且，他說他親自下井看了，問題非常明了，大唐縣縣委縣政府之前簡直是指鹿為馬，已經犯了不小的錯誤，所以，不能一錯再錯，他之所以派調查組，就是幫大唐縣縣委縣政府澄清問題，改正錯誤的。
兩個人爭執到最後是不歡而散。
當天下午，原先那位干涉調查組的省里的重要領導又出面了，讓陳鴻章不要一意孤行，給他點面子，別插手大唐縣煤炭產業中。
這次，陳鴻章沒給那位省領導的面子，把他頂了回去。
當天下午，調查組就開赴到了大唐縣，就等著進駐礦區。
但事情往往是瞬息萬變，並不按照既定的軌道往前走，就在康莊躊躇滿志，準備大幹一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他和市委書記陳鴻章全都始料不及的事。
就在核查組開始要進駐大唐縣的時候，作為核查組組長的副市長左沛東突然宣稱自己得了急性闌尾炎，必須住院治療，讓陳鴻章重新確定核查組的組長人選。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左沛東是裝病，他不可能偏偏在這個時候有病。當然，更多的人都說左沛東裝病的確是明智之舉，一邊是市委書記陳鴻章，一邊是市長吳作義，而且是在沂臨根深蒂固能把持半邊天的市長。左沛東的確誰也得罪不起，討好了陳鴻章，勢必得罪吳作義，討好了吳作義，勢必得罪陳鴻章。他也看出來，核查組表面上是核查大唐縣煤礦，事實上是兩股力量在做殊死拚殺。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裝病躲過去。但他也忘記了一點，蝙蝠看起來聰明，但最終獸類不要，鳥類罵他是叛徒，害的蝙蝠只能在黑夜中出沒。
既然左沛東病了，核查組不能沒有組長，組長要重新任命。本來，左沛東稱病請假后，陳鴻章很看好牛治國，認為牛治國老實持誠，又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準備讓牛治國直接出任核查組組長一職。命令還沒下，那邊省公安廳來了個明傳電報，說省里有個重要案子需要牛治國配合，並且只能牛治國配合，所以，牛治國只好去了省城。這樣，核查組的副組長就只剩下兩個人了，一個是從市委抽調出來的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康莊，另一個是市安檢局事故調查科的科長老胡，因為老胡的級別低於康莊，康莊又是代表著市委，所以，康莊臨危受命，成了核查組的代理組長，負責核查組在大唐縣的所有工作。
核查組剛到大唐縣的縣委招待所，還沒有把所有的生活問題安排妥當，大唐縣縣委書記金大國就趕了過來，說自己已經在大唐縣最好的酒家大唐食府安排好了歡迎宴席，盛情邀請康莊，讓康莊一定要賞光參加他們的歡迎宴席。
康莊預感，金大國安排的宴席並不是純粹的歡迎宴，無疑是一場鴻門宴，但他還必須參加，因為對方是大唐縣的縣委書記，從情理上講他一個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不能駁了人家的情面。再說，核查組不僅他一個人，他康莊不喜歡地方政府的宴請，並不代表核查組所有的人都不喜歡地方政府的宴請，現在都興這個，核查組名義上是核查，要單獨行動。但事實上，不管是哪級核查組，到了哪裡核查，他們都不能單獨行動，都要取得地方政府的支持，都要和地方政府保持高度一致，甚至按照地方政府制定的路子走下去。如果不這樣，你就別想在人家地盤呆下去，甚至，問題沒落實清楚，核查組就出了問題，被人家清除出境。
當然，康莊是不會按照金大國的路子走下去。但金大國的招待，他不打算推辭，他要赴約，而且他必須赴約，金大國想從他身上探聽情況，他也想給金大國下個套，通過晚上的招待宴席探一下虛實，也看一下金大國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金大國的招待宴席很隆重，規格很高，定的和招待市委領導沒什麼區別，可見他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出席招待宴席的除了金大國，還有大唐縣縣長武學法，常務副縣長吳濤以及另外一位副書記，縣委縣政府的要員只要在家全部出席了。此外，都是些煤炭業的知名人士。
讓康莊沒想到的是，作為大唐縣煤礦業的龍頭老大姜濤卻沒有露面，不僅姜濤沒露面，小唐也沒有在宴席中出現，這樣讓參加招待宴席的人都感覺到非常意外。特別是那些應邀參加招待宴席的礦主代表更是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