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天意
齊景縱馬而來，當著杜晞晨的面，豎起兵器。
杜晞晨微笑看他，伸出右手：「請。」
天邊起了風雲，星辰日月飛沙走石，這一刻的戰場上杜晞晨摒卻所有情緒，一身長甲披身，垂落在腦後的黑髮和猩紅的披風在風中搖擺，申請冷凝，肅殺之氣襲來。
那是一種無法忽略的美。
她終於完全適應了這個世界，完全認同了自己的身份。她也終於成為了另外一個她自己。不管齊景和六姐之間有什麼恩怨瓜葛，她現在必須打敗他。
或許因為那個人不是齊逸，所以她不會猶豫。
齊景從馬上躍下，大刀直逼杜晞晨面門，杜晞晨躲開，側面又是一招。他像是在發泄什麼一樣不斷出招，杜晞晨不斷躲避。
杜婧晨心中一緊，握著劍柄的手心出汗，這一場，她希望誰贏？
齊景的目光落在城樓上，看到杜婧晨閃爍的目光，嘴角苦笑。
杜晞晨勾起嘴角，身形矯健的矮身，大刀貼著她的腰側劃過，鎧甲只是颳了一道淺痕，她的劍卻是直直的刺入了齊景的腰腹。
雖然她刻意避開了要害，但是人身體上最軟弱的地方被長劍貫穿，齊景的臉色刷白，看上去有點嚇人。總歸是要受點罪的。
她抽劍，齊景瞬間跪在地上，杜婧晨渾身顫抖，那一剎，渾身血液冰涼，幾近窒息。
齊景抬頭，兩人的視線隔著高高的城牆，他才發現她是在意他的。
似乎所有的痛都值得了，用力想給她一個笑容，張嘴卻吐出一口血。
「五哥！」齊睿縱馬，從馬上跳下來驚慌道：「五哥！」
在戰場上久了，受傷無數，傷到腰腹是最壞的結果！但他查看完齊景的傷勢才發現，傷勢看起來好像很重的樣子，但其實沒有傷到要害。
提起的心這才放下，抬眸看了一眼杜晞晨，抿唇垂首，「五哥，我扶你起來。」
他的目光冷冽複雜，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杜晞晨定定的看著他們走回自己的陣營，一日連敗兩位王爺，大齊雖有十萬將士，士氣卻大大受挫。齊文放開劍柄，冷眸與杜晞晨對視，終是不甘心的吩咐道：「安營紮寨，原地休整！」
杜晞晨抱拳，折身退到牆角，單手拽著繩索，上面的士兵用力將她給拉上來。
眼前這一關過了，但是接下來將會有一場苦戰。杜婧晨依舊站在城樓上，臉色慘白比之齊景好不到哪兒去。
瞧見杜晞晨上來，她目光殷殷，嘴唇哆嗦著張口，話還沒出口。杜晞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住她。
「六姐，他沒事，你不要去。齊景護不住你，萬一……他們拿你做人質……」
戰場無情，歸根結底，還是齊景手中沒有權勢，也不敢公然對抗宣帝。沒有了一個女人，宣帝會賞給他許多女人，端妃娘娘也會給他找許多妻子，正妃側妃，侍妾通房，三妻四妾，在皇室中再平常不過了。
那，齊逸呢……
苦澀之意蔓延，無論以前和以後如何，現在他們站在對立面，他們，是敵人，感情是最大的軟肋，親人是她的把柄。
杜婧晨恍恍惚惚的看著她，杜晞晨擔心她的精神狀態，也怕她想不開，便安慰道，「你信我，那一劍我沒傷到他的要害。但你若是從城樓上下去，便是刺中了我的要害。」
杜婧晨臉色更加白了，良久只聽她沙啞的聲音應承道：「你放心，我不會下去。」
「那就好。」頓了片刻，她望著天邊如奔馬的烏雲，輕聲說道，「我給墨玉帶信，讓他把三姐接回來，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順利回來。」
「長公主護不住三姐嗎？」
杜婧晨追問，若說剛才她只是下意識得答應杜晞晨的話，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恐懼從腳底蔓延，她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如今連三姐的幸福，都要搭進去嗎？
國家大義面前，別說長公主的兒媳了，恐怕就是長公主，宣帝也會眼也不眨的就犧牲掉。不是她不信任長公主，實在是皇權難違，但願宋修承別讓她失望！
入夜，大雨傾盆而至，城門前的護城河夜半發了大水，由於河道乾枯，護城河已經好幾年沒有發過水了，齊文的大軍正駐紮在河道上。大水洶湧而至，因為沒有預料，馬匹糧草被沖走了許多，將士們也多有損失。
齊睿正在照顧齊景，聽到動靜，條件反射的撈起齊景就往帳篷外面跑。
轟隆轟隆，大水如一條狂奔的巨龍，瞬間把整個帳篷都吞沒了。
倉皇逃到安全地帶的眾人看著這一切，不由得想起京城流傳的謠言，說帝王猜忌，賜死救世的靖國侯，會遭天譴。
如今這一場大水……
一時間人心惶惶。
大軍盤踞在城下，杜晞晨不敢睡得太死，她直接和衣睡在城樓上。聽著雨水擊打在瓦片上的聲音她還在想，今夜不知道會不會發大水，如果老天願意相助……
正此時，一道閃電驚過，映出一條門外一條人影。她從床上彈起來喝道：「誰？」
「世子，發大水了，淹沒了整個河道，也將齊文的大軍淹了！」
報信的士兵語氣激動，果真發大水了！
杜晞晨打開房間大步跑到城牆上，原來聽到的轟隆聲不是打雷，是真的發大水了！
她伸手去接依舊不停歇的大雨，頭髮衣服都被淋濕也無所謂，激動道：「好，好。」
天意！從前她不信，沒想到真的有天意！是爹爹在保佑她嗎？這一瞬間她竟委屈的想哭，雨水打在臉上，包容著淚水一同落下，沒有人看到她落淚，只當她是太激動了。
杜婧晨從房間里出來，在她背後注視著這場雨，表情有些失神落魄。不知道他有沒有事。
白浪濤濤，雨沒有要停的架勢，洪水不停在漲，落入水中的戰馬瞬間就被吞噬，更何況是人。齊文抿著唇一言不發，就連齊景的表情也一拍肅穆。
雨水打在身上很疼，也很涼。站了很久，直到齊文覺得渾身上下如心底一樣冰涼的時候他才開口：「統計折損人馬，天亮之前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