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帝王權術,何止一二
第715章帝王權術,何止一二
「江陵王,風寡。雖然不想回答,碧雲還是一本一眼的說出答案。
「不錯,就是風寡。他是前朝皇子,在江南地位極高,又手握重兵……吶,全國人民都知道他要謀·反啊~碧雲,你說若你是朕,防他不防?」
「自然是防。」
「怎麼防?」
「當然是……是……」碧雲腦子裡閃出無數個主意,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只能一一推翻。
「對吧對吧~」夜絳洛托腮,笑眯眯地看著碧云:「其實防無可防,風寡手中握有免死金牌和御賜寶劍,殺是殺不得的。可防,也防不住……帝都國庫空虛,軍權又歸於四大世家的虹家,朕能調動的兵馬只怕還沒有風寡十分之一多。在這種情況下,朕如何防他?」
碧雲愣了一下,在夜絳洛無垢的笑眼裡,再一次捕捉到了剛剛出現過的厲光。而這一次,沒有強盛的殺氣,反而是清睿的謀略——
「朕已經無力防備他,只有請人相助。沈家世代經商,雖然富可敵國,但究竟還是一介商賈。不過,她很會選人,竟然選了白若溪為夫,從一屆商賈成了皇親國戚。可這,還遠遠不夠,朕若不幫幫她,她如何能成為風寡之敵呢?」夜絳洛笑得越發開心,她像狐狸,狡黠得令人無法猜透。
碧雲遲疑瞬間,澀然問道:「陛下是要以四大世家之手,對抗江陵王,相互制約,牽制彼此,最後……殺之?」
是殺江陵王,還是殺四大世家,亦或者,盡除……
「嘛,殺與不殺,為時過早。」狡猾的狐狸笑得那般天真無邪,「碧雲,你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倘若真到了那一天,朕會提前告訴你,讓你有所準備的。」
準備被殺,亦或者,為朕殺人……
看見碧雲眼中的驚詫,夜絳洛踢掉繡鞋,整個人蜷縮在龍椅上,勾著一縷青絲放在唇舌間,咬了咬,「朕,真的不希望有那麼一天啊……」
可她的龍椅旁,怎容得他人酣睡。
碧雲心底生出了透心的涼,她想起楚王夜醉壁的話,也許……不做一代名臣,她真的會變成一代罪婢。楚王無法選擇,必須站在夜絳洛的身後,而自己——是否,也該早做決定。
「碧雲。」夜絳洛輕輕的喚她,「擬好聖旨后,謄寫一份。」
「陛下是想……」
「送去天牢。以後,朕的每道聖旨,每個詔令都送到顏念那去。」夜絳洛彎彎的唇兒,笑出了深深的笑紋:「顏念,朕就是要你看看,朕是怎麼一步步,直上九霄!」
碧雲聽到這句話時,猛然抬眸,她盯著夜絳洛那張狐狸般的笑容,卻可以清楚感覺到猛虎似的氣勢,然後,她牽起裙線,俯首跪拜,「奴婢,遵旨。」
……
「對了。」夜絳洛看著整謄寫聖諭的碧雲,一本正經說:「你欠我二十兩,記得還哦。」
嘎嘣嘎嘣——碧雲咬碎了牙。
生怕碧雲被自己雷的不夠徹底,夜絳洛撓了撓頭,理直氣壯地說:「朕現在很窮,以後等朕有錢了還你嘛。」
呼——碧雲發揮有生以來最大的制止力,默念著,弒君是大罪、弒君是大罪……
「要不然……」沒有危機意識的夜絳洛繼續撓頭,小心翼翼道:「朕先給你打個白條?分期行嗎?」
啪——碧雲手裡的進貢小豪,斷了。
夜絳洛這個人抽風歸抽風,正經起來的樣子也確實夠嚇人的。
但!
請注意!
但,她一天十二個時辰里,至少有十一個半時辰抽風,所以她那偶爾的正經在這種落差下,被徹底無視了。
因此,當她趁夜溜出宮,爬上相府後門的院牆時,碧雲和夜醉壁都在哀嚎:為什麼我會認識這種彪悍的二貨皇帝啊啊啊啊!
尤其是夜醉壁,簡直是追悔莫及,為什麼自己會答應陪夜絳洛這個抽風女紙夜闖相府,你說你一個皇帝,直接穿戴整齊往門口一站,他晏君卿敢不開門么!
「可是阿醉,相爺說了,三天內我都不能出現在他面前。」一朵憂傷的女紙無比憂傷地說。
「那你別出現就好了啊!」
「可是阿醉。」那朵憂傷的女紙繼續憂傷著嘆息:「他說我不能見他,那我只要偷偷瞄一眼就好了。」
所以……別管你是高高在上的南晉女帝,還是尊貴無雙的楚王殿下,亦或者當世的驚才女官,現在都一身黑衣,蹲在相府後門的院牆腳下。
除了躍躍欲試,就差沒伸爪子撓牆的夜絳洛,其餘兩個人都在仰天——無語悔恨到了極點。
「阿醉阿醉,你說我們怎麼才能進得去啊!」夜絳洛興緻勃勃的閃著大眼睛,一牆之隔就是她最愛的相爺了,管他飛天遁地,反正她得想辦法進去才行。
我覺得咱們完全可以換身衣服,光明正大走進去……夜醉壁放棄和她講道理,輕嘆一聲,道:「阿姐,你想進去的可能性,基本為0。」
「0.o為什麼!」夜絳洛瞪眼睛,搞搞清楚,她既然來了,怎麼可能空手而歸,至少要見一眼,就一眼還不行么。
「因為……」夜醉壁再次嘆氣:「因為據我所知,相府除了正門、後門之外,沒有狗洞。」
「……」夜絳洛咬咬牙,決定大人有大量,不去思索夜醉壁這句話的引申含義。
她揚起腦袋,往四周看了看,尋找進入相府的第二條路。突然,她眼前一亮:「有辦法了!」
碧雲和夜醉壁順著她的視線,往旁邊一看,不約而同的站起身就要往回跑。
「站住!」夜絳洛瞪眼睛,雙手掐腰,樣子要有多兇悍,就有多兇悍,簡直就是母夜叉,「別說我不仗義,今天要是見不到相爺,朕就罰你們兩個……」
視線在夜醉壁和碧雲之間轉了半天,冷冷一哼:「罰你們兩個把御花園所有的牡丹都拔出來賣掉。」
說到牡丹,碧雲只能用最溫柔的目色,翻了個屬於她女官大人特有的白眼:夜絳洛大約是窮瘋了,四五月間牡丹華貴,她讓人把御花園裡幾百年留下的絕種拔出來,運到花市上圈錢!
她丟得起這個人,他們丟不起啊。
堂堂楚王殿下,堂堂司墨女官,披頭散髮,滿身污泥,捧著花沿街兜售……噢!只要想想都覺得寒毛直豎。
在丟面子和助紂為虐之間,碧雲和夜醉壁都很聰明地選擇了後者,原因也很簡單,反正跟在夜絳洛身邊,丟人已經丟習慣了……
夜絳洛滿意地看著縮回來腳步的兩個人,指著旁邊一顆巨大榕樹,雄赳赳氣昂昂地說:「咱們爬樹!」
只能說——所謂彪悍的人生,是不需要解釋的。
夜醉壁與碧雲,齊齊嘆息,今晚他們要是能活著離開,他們發誓,以後會初一十五燒香祈福,讓自己這輩子多積德,這樣下輩子,才不會遇見夜絳洛!
相府流雲居的書房中坐著三個人,皆是身姿秀拔的人中之龍。
其中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端起茶杯,看著許久杯中碧茶,終究一聲長嘆,放下了杯盞,「相爺,陛下此舉,怕是對江陵王起了防心。」
燈燭暈黃下,晏君卿清雅的眉目猶如勾畫,他垂下黑蝶羽翅般的長睫,嗓音清淡:「又何止陛下,在南晉誰不對江陵王緊張戒備呢。」
「緊張戒備?」另一個黑衣人勾了勾薄唇:「她倒是很小心,我還以為她會和別人不一樣,沒想到……」
「她確實和別人不一樣。」晏君卿看著桌子上的密函,那是她今晚頒下的聖旨內容,一字一句,細細看過去后,他淡淡微笑,「聲東擊西,到底,她還是容不得皇權受限。」
聲東擊西?
兩個男人看了晏君卿一眼:「她想除掉的不是江陵王?」
玉髓般的長指慢慢在密函的文字上滑過,晏君卿本就狹長而華麗的鳳眸,慢慢眯起,唇角的微笑上揚了些許。燭火微暗,他這般人物,如此絕色,輕笑而起的時候落盡繁華,傾城姿容。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同時在心底冷哼,難怪夜絳洛那隻狐狸會看上你,晏君卿啊晏君卿,你長成這樣,天下間也只有夜絳洛敢對你下手了。
「她的目標不僅僅是江陵王。」晏君卿看著那些文字,即便沒有親眼看見,他也能想象出那女子是以何種霸決的姿態,頒下了這道她帝君道路上的第一旨。
「你的意思是?」冷峻的黑衣男子沉吟,突然,他瞪目:「四大世家!她想剷除四大世家的百年勢力!」
「四大世家輔佐南晉皇室數百年,盤根錯節,各有千秋,她如果想動手的話,只怕會鬧得天下動搖……」白衣男子輕嘆,他再想想夜絳洛登基時的模樣,雨下的話盡數咽下,絕望地閉上眼。
那樣一個指天霸地的女子,又豈會輕易罷手,她貴為新帝,獨攬江山,哪怕血流成河也絕不會輕易屈服。
因此,這四大世家,只怕……
「你怕了?」晏君卿輕輕的地問。
白衣男人一震,而後,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從四大世家存在的那天起,遲早都會消失,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哪怕功績再高,也不能高過君,否則……這一天就來得更快了。」
尤其是,還遇到了夜絳洛這樣的帝君。
夜絳洛與夜素不同,夜素攘外,夜絳洛安內。夜素為了能擴充帝國版圖,不得不依仗四大世家。
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盛世起,謀臣亡。夜絳洛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手段,一點一點,她會將這個帝國盡數掌控在手。
「朕,南晉女帝,朕,天子之尊!」——這樣的夜絳洛,怎能不成就一代霸主。
「你會幫她嗎?」黑衣男人冷冷地看著晏君卿。
晏君卿黑潤的鳳眸里神采跳動,他慢慢將密函折起,就著身邊的燭台點燃。看著火焰一點點吞噬掉素紙,長指一松,崩開滿地灰燼。
「會。」他說。
黑衣男人冷笑不語,對這個答案並不驚訝,而另一個白衣男子,則是比剛剛更絕望。
如果只有夜絳洛,也許,會有盛世百年。
一旦多了晏君卿,這江山何止興盛……錦繡了山河,埋葬了白骨。
晏君卿送走了兩個身份神秘的男人,又迎來了六部御司,無一例外的,六部御司開始痛訴今天早朝夜絳洛的種種出格行為。
晏君卿脾氣極好,耐心聽完了,又說了幾句違心的話,比如說,女帝陛下剛剛登基,還不習慣,以後會好的(此乃謊話!)。又比如說,女帝陛下還是有治國手段,假以時日定然不負先帝期望(此乃比謊話更謊話的假話!)。
雖然自己都覺得很心虛,也不指望大臣們能相信,好歹也算是為夜絳洛說了幾句好話。好不容易安撫了六部御司,他親自起身,送六位命官出相府。
就在他們一行人剛剛走出流雲居,突然,所有人都頓住……哦,不,應該說,呆住——不,確切的說,是嚇傻了!
相府外的榕樹下,夜醉壁和碧雲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夜絳洛這個四體不勤的笨孩子推上樹,夜絳洛四個爪子划啊划啊的,好不容易才爬上去。她往下一看,立時四個爪子狠抱樹榦,死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