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吃醋,怒極反笑
第730章吃醋,怒極反笑
就在他泛濫的怒氣不可隱藏時,夜絳洛最後補了一刀,「一日為相,終身為相,一日為夫,終身為夫,這就是差距啊~」
轟隆——
相爺腦子裡的某一面牆倒塌,漫天灰塵在他腦子裡翻滾著,半晌后,他……他竟然笑了。
非但笑了,且,笑得傾國傾城,笑得姿容絕代。
「既然如此,那陛下可得謹慎挑選,臣身為丞相,有責任為陛下把關。」
「……」夜絳洛揉了揉手臂,上面唰唰地站起了一溜兒寒慄,都說她笑裡藏刀,與他一比,她其實只是藏了根牙籤吧。
白髮洛衣,廣袖翩躚的絕世美人兒輕勾薄唇,那般的風華優雅。
「所以,臣需要和陛下『好好』細商!」
「……」我不要不要,你……你好嚇人!
「諸位,請退下吧。」相爺眸色一掃,早已經被凍僵在原地的美少年們剎那間感知到危機,連忙向女帝行了個禮,紛紛抓著衣擺風一樣地奔了出去。
一邊跑一邊嚎:好可怕!陛下好可怕!相爺比陛下更可怕啊啊啊!
「相、相爺……」剛剛還得意揮舞著小皮鞭的某女王屁股往後蹭,笑得十分艱難。
她是如願看見了晏君卿氣極了的模樣,那就是傳說中的「怒極反笑」!
而且,根據他生氣程度,笑得也不一樣,比如現在——全然是一個絕色美人兒!
「碧雲,你也先下去。」晏君卿笑著溫聲吩咐。
碧雲看了看白衣絕代的相爺,再看看自家已經慫了的女帝,聰明絕頂的腦袋自動做出選擇,她朝夜絳洛優雅地福身後,從容離開,邊走邊念叨著:不作死就不會死,自己找死神仙無救之類的話……
等碧雲也離開,這御書房裡徹底安靜下來。
迫人的壓力主要來自於晏君卿的眼角眉梢,極致華麗的長眸漫出了冷氣,雖然在笑,卻笑得驚心動魄。
「陛下似乎很開心,恩?」長長的尾音略顯****……啊,是風涼。
夜絳洛咽了咽口水,「還,還行。」
晏君卿繞過案幾,朝龍椅逼去,看著剛剛還囂張偷笑,這會兒已經抖得和篩子一樣的某隻小狐狸,微微笑了起來,溫聲問道:「陛下是覺得他們很好,比臣還好?」
「不好的話,你為啥給我挑來?」她傻乎乎的問。
「……還敢回嘴?」他笑得太柔,太美,以至於靠近時足以令夜絳洛覺得寒毛直豎——這等超出指標的美色,她還無法適應。
「我錯了……」她伸出爪子,以兩根食指在唇上交叉,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帝陛下軟綿綿地認罪。
認罪,不代表服軟,尤其是夜絳洛此等欠抽的女子,好不容易晏君卿眉色漸暖,夜絳洛卻眨眨眼睛,很認真的問:「相爺,我覺得剛剛左手邊第二個很好,一看就很旺妻,右手邊第三個更好,一臉多子相,相爺你覺得呢?」
「……」我覺得,我想掐死你!
這一刻,只見南晉的丞相——世人說起美人第一個會想到的丞相,被譽為開國百年以來最年輕的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百官之首的丞相,號稱山崩地裂巋然不動的丞相……那張完美無缺的臉,徹僵了。
然後,一言不發,冷冷看著夜絳洛半天——轉身就走。
「吃醋就吃醋,還裝……嘖!」夜絳洛見他消失在宮門口,砸吧砸吧嘴。
晏君卿回了清涼殿,招來暗衛,吩咐著「一定」「務必」看好陛下,不要讓「閑雜人等」接觸到陛下。
暗衛聰明,一點就通,就差沒拍著胸脯說相爺您放心,我們會保護好六位公子的「清白」!……當然,保護陛下的「清白」也很重要對吧。
……晏君卿看著自己一手安排的暗衛,又黑了臉色。
趕走暗衛,晏君卿坐在案幾后,翻看著公文,門口內侍掀簾進來,道:「相爺,太醫來給請脈了。」
「請進來。」他頭也不抬地說。
須臾,太醫院首拎著藥箱走進屋,一見晏君卿還在看公文,立刻皺眉道:「相爺,你病的不輕,不能這麼勞累。」
「無妨。」要君卿淡淡道:「況且,本相沒病,這不是你說的嗎。」
「……那是相爺要下官說的。」太醫院首走過去為他請脈,「相爺的身體不好,現在又是冬天,相爺,您自己也該知道,冬天舊疾容易發作。」
晏君卿單手看著公文,語氣輕緩,彷彿閑談一樣:「這麼多年都不曾發作,太醫多慮了,本相的身體,本相明白。」
「相爺。」診完脈,太醫聲音低沉,施禮道:「您的身子目前為止還沒有大礙,可前些日子吐血……下官不敢告訴陛下實情。一口心頭血,十載年華命,畢竟,這損及根本,況且相爺的身體也確實虧損得太厲害了。」
「這些事情不需要告訴陛下。」晏君卿抬眼看向他,「陛下日理萬機,操心不得,本相的意思你該知道怎麼和陛下說。」
那隻小狐狸,對他比任何人都上心,他身子固然不好,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若是被她知道又不知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更何況,他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過去。
過去。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提起。
那……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是,下官明白,回復陛下一律以相爺素體虛弱為由。」太醫也是明白事由的人,他輕嘆一聲,道:「當年為相爺拔毒時下官就知道相爺會有如今的狀況,相爺不為別人,就算為陛下、為南晉也務必要保重自己才是。」
晏君卿長長舒了一口氣,道:「多謝太醫的照拂,本相自有計較。」
「下官告退。」太醫朝他施禮后,退了出去。
太醫走後許久,晏君卿合上公文,信步走到窗口,將窗子推開半扇。
窗外素白銀裹,花竹映洛,靜的悄無聲息,他憑窗眺望許久,心中一時些微感慨。
到底,這身體還是拖累了他,要死不死,要活難活。
這是當年強逆天命,得到「晏君卿」這個身份該付出的代價——為了南晉,以前,他活著確實為了南晉,而如今……只是為了她。
她對他真心實意,要以他為夫,可這幅身體,那種不堪回首的過去,要怎麼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燦若驕陽的她?
正在惆悵時,院子里走進了一個宮衣女子,素顏溫和,明眸清睿。
晏君卿正了正臉色,宮門應聲而開。
宮衣女子站在門口,朝晏君卿微微福身,「碧雲參見相爺。」
「碧大人不必多禮。」碧雲是四品司墨女官,品級雖然不高,卻是天子近臣,身份非比尋常,縱使晏君卿也得稱呼一句大人,何況她又與自己一樣,都是兩朝元老。
碧雲站起身,看了眼窗欞旁風姿絕然的晏君卿,忽然微笑道:「相爺,陛下不會爬牆的。」
「……」
「當然,除了相爺後門外的那道……說起來,那可是陛下最愛呢。」
「……」
晏君卿臉色一紅,咳了咳,「碧大人好風趣。」他記得碧雲以前服侍夜素時,可是相當嚴肅認真的一個人……說起來,跟在夜絳洛身邊,太嚴肅的人大概會被她逼瘋吧?
「啊,相爺廖贊了,下官不敢當呢。」碧雲以袖掩唇,笑的柔麗。
「……」本相不是再誇你啊喂!
碧雲放下袖子,淡淡一笑:「相爺的身體可好點了嗎?」
「已經好多了。」
「下官很擔心相爺,剛剛在宮門口遇到了太醫長,說相爺素體虛弱,要多多休息。」
「恩,本相已經稱病不朝了。」
「那真是極好,相爺很多年都沒有能安心歇息過。」
「政務繁忙,本相不敢偷懶。」
「果然是相爺,真真的為國為民。」
「碧大人客氣了。」
碧雲和晏君卿你一言、我一語……全數說的都是廢話!
從第一句開始,不過是彼此試探而已,互相吹捧關心了半天后,晏君卿依舊風度翩翩,碧雲卻眯了眯眼眸,笑得更淡了些。
「那麼,相爺,您果真是素體虛弱嗎?」
「……不然呢,碧大人以為本相病入膏肓了嗎?」他抬眸朝她看去,瀲灧著雅緻的長眸波瀾不驚。
碧雲溫和地回以微笑,「十年前相爺為先帝所救,而下官,是十四年前開始跟隨先帝的。」
「……」晏君卿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挑動薄唇,似笑非笑。
「說起來,相爺當年被救時,發色並不是銀白,下官記得,眸色似乎也不是純黑。」碧雲眨眨眼,「幽州是南晉與大沉的邊城,下官聽說大沉偏遠北地,與塞外聯姻,許多人的眸色都和中原所有不同,相爺見識非凡,這傳聞,應該是真的吧?」
晏君卿側頭,鳳眸一派溫然,「碧大人想知道的到底是什麼?」
碧雲非常柔和的微笑,「哎,這不是下官想知道,而是陛下想知道的。相爺該明白,如今的陛下可不是當年那位囂張跋扈的長皇女殿下,如今的陛下手段之高,只怕相爺都望塵莫及呢……她若開始懷疑相爺的身份,相爺以為自己還能隱藏多久。」
「……這麼說,陛下開始懷疑本相了?」鳳眸斂成一線,晏君卿問得輕柔。
「不是懷疑,而是疑惑。」碧雲糾正他,想起夜絳洛的模樣,不由得笑容微頓,「陛下對相爺情根深種,她懷疑世間所有人,都不會懷疑相爺你。當然,這一切都必須在『相爺不是她的敵人』這種前提下,相爺比下官更了解陛下,倘若有一天陛下知道相爺的真實身份,相爺說,外面的天還會是這般顏色嗎?」
威脅人也威脅的毫無火氣,碧雲一臉笑容,晏君卿面色從容,無論是威脅者還是被威脅者似乎都沒有在意……當真不在意嗎?碧雲看著晏君卿,微微一笑,這天下間最冷靜的男人,也只有涉及到夜絳洛時,才有有慌亂的時候,眼下,他臉上雖然沉穩,心卻早已亂了吧。
晏君卿低下頭,一痕銀髮滑過肩膀,斜飛的長睫卷舒不定,眼底流光婉轉,因為碧雲的話而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唇角微揚,笑開了絕代風雅,「碧大人如果真的知道本相身份,何必對陛下隱瞞,這可是欺君大罪。」
「……下官自然有下官的理由。」
「既然碧大人隱瞞了,又何必來威脅本相,這可不像碧大人的作風。」
碧雲嫣然一笑,「那相爺覺得,下官該是什麼作風?」
「碧大人難道不為自己打算嗎,身為碧家唯一在朝的人,碧大人的身份今時不同往事。」淡淡地看著碧雲有些失神的臉,晏君卿忽然地笑了起來,極致優雅的眉眼略顯深邃,卻也如花似水,「你想知道碧霄的下落,不惜鋌而走險來威脅本相,碧雲,你該知道,本相從不受人脅迫。」
碧雲臉色一白,適才的強勢被晏君卿一句話打回原形。
皓白的長指輕輕捻起窗欞上一點冷霜,在指尖慢慢捻著,晏君卿絕代的容色溫然淡然,清淡的雅韻融冰化洛,「陛下特赦免了碧霄一死,本相瞞天過海留了他的性命,將他送到了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碧雲,天下間除了本相,再無人可知碧霄如今身在何方,你來找本相無非是為了他,也許你好言相求,本相會告訴你也說不定,但你卻用了本相最討厭的手段啊……」
碧雲柔嫩的紅唇血色盡褪,垂目靜了片刻,她忽然跪下身子。
輔佐兩朝的名門之後,南晉最有才華的女官一跪在地,聲音懇切低緩:「相爺,下官不敢有違陛下聖意,更不敢詢問家兄身在何方,下官只求相爺能保家兄安全無憂,讓他永遠就這麼隱姓埋名地生活下去,這是下官這輩子唯一的心愿。」
晏君卿溫潤的長指反手緊了緊肩頭的白狐裘,這等名貴披風自然不是他所有,是夜絳洛知道他畏寒,軟磨硬泡給他披上的,他素體虛脫,有了這件衣服,到確實舒心不少。
那半指長的柔緩貂毛襯著他清雅絕代容貌,當真如華貴的謫仙一般,只是神色微冷,太過鋒利。
碧雲心知晏君卿說一不二的性格,只好聲音壓低,敘敘說道:「並非下官有意要威脅相爺,是陛下對相爺的身份起了疑惑,下官不敢欺騙陛下,只能告訴她當年相爺被救的經過,陛下對相爺向來關心,她如今既然知道了那些事,一定會追查下去,相爺不可不防啊。陛下為人相爺是知道的,一旦她將相爺的底掀開,恐怕……相爺,下官受命先帝,能為相爺打算一定會為相爺打算,至於家兄……是碧雲糊塗了,碧雲不該自作聰明惹怒相爺,請相爺責罰。」
她拉下身段,叩拜在地,以名門之後的身份對白衣明相恭敬至極,可晏君卿只是彎彎唇角,淡雅的聲音流瀉而出,「本相的身份不需要碧大人關心,陛下若查便讓她去查,本相無愧,因而無畏。
「是。」碧雲低下頭,心裡的躁動因為晏君卿淺淡的聲音而平緩下來。
這男人,太乾淨,太純粹,就連他施展手段都能光明正大……夜絳洛愛的,應該就是他這一點吧。總覺得和他在一起,天塌地陷也無妨,因為這個男人會以病羼的素體,撐起萬鈞之重,山崩地裂,巋然不動。
白衣明相,天下皆知,公子如玉,陌上無雙。
夜絳洛不錯,晏君卿也不錯,這世上合該就是這麼兩個人存在,一明一暗,一光一影,有夜絳洛的嗜血鬼謀,就該有晏君卿的睿智穩重。
四大世家,六部御司,在他們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碧家之亡,亡的不冤。
不冤。
想到這裡,碧雲嘆了一聲,「今日是下官魯莽,下官告退。」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憑窗玉立,白衣廣袖的絕代男子,不知是感慨還是艷羨,就當她馬上要踏出清涼殿時,一點素雅飄忽而出,「碧霄,安然無虞。」
「……多謝相爺。」她轉過身來,對著晏君卿,再次一拜,「碧雲,感激不盡。」
在碧雲離開許久許久后,晏君卿才抬手解開肩頭的披風。
將那名貴的白狐裘抱在懷裡,低下頭,把整張臉埋進狐裘里,低低的喃語,「不能再深了……陷得深,傷的深……不能再深了……」
鼻尖是那女子的味道——像極了某種花,也許,是他所沒見過的,紅艷、明媚、燦爛奪目……她像那種花,這是她獨有的味道。
就是因為她的朝氣才擊潰了他的理智,讓他心動而情動,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忘記了自己與她之間逾越不過的鴻溝。
現如今,已經不能再裝作看不見了,她的身份,以及,他的身份。
腦海里那個女子張牙舞爪,無賴兮兮地朝他身上撲——她想努力靠近他,再靠近他。
可他,卻不能擁有。
絕對不能。
「來人。」
「相爺。」
「出宮,回相府。」
「……是。」
碧雲抱著狐裘來通知夜絳洛的時候,她正趴在美人榻上,左手一個美少年……捧著茶盞,右手一個美少年……端著葡萄,身後兩個美少年,捶著肩膀……身前兩個美少年,一人奏琴,一人吹簫。
——碧雲看著擁這美男,樂得露出八顆牙齒的夜絳洛,突然同情起了牢里的顏念,他沒有說錯啊,陛下您實在是荒yin無度!!
左擁右抱、左遷右引……這、這完全就是一個後宮啊啊啊!
碧雲抬頭看了看天,吐出一口氣后,她走到夜絳洛身邊,「陛下,相爺……」「走了嗎?」夜絳洛爪子撓過一顆葡萄,大門牙卡茲卡茲地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