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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玩弄

  第762章玩弄


  天牢陰森。


  當一襲勝洛白衣飄逸踏入時,白若溪已然等候多時。


  他身上的華服早換了囚衣,粗布素麻,穿在他身上竟然也穿出了一種高貴的感覺,那人面前放了一隻算盤,一本賬簿,燈燭螢火下,好像身處的並不是天牢大獄,而是白家正廳——珠光寶氣閣。


  噠噠噠。


  指尖在算盤上撥弄出清脆聲音,單手持筆,勾勒幾分,認真嫻熟的模樣似乎根本不知道這小小牢獄中多了一個人,自言自語道:「今年秋茶怕是要虧了兩分呢……」


  說完,合上賬本,抬眼朝晏君卿一笑:「相爺紆尊降貴,罪臣愧不敢當。」


  晏君卿早已在旁邊看了他許久,便是白若溪這般深不可測,但在晏君卿看來也只能博得他微微輕笑,「本相來此,有事相求。」


  「罪臣已然到了這步田地,還能幫相爺什麼呢。」白若溪指尖彈著一顆一顆算珠,彎起的笑意淡然自若,他容色清俊,雖不及晏君卿那般精緻,倒也頗為素雅,但這一笑,把那三份素雅磨得乾乾淨淨,骨子裡的冷峻躍上眼底。


  見他這般姿態,晏君卿收斂笑意,眼波徒然一動,那雙狹長而優雅的鳳眸眯成一線,泄露了殺機。


  與夜絳洛不同,晏君卿的殺意深之又深,正因埋藏極深,只稍稍露出一點,已然猶如三尺鋒芒抵在對手頸上的危險。


  白若溪抬頭去看晏君卿,渾身一震,只覺得脊背後的冷意森森傳來,聲音緊繃:「相爺這是想殺我嗎?」


  晏君卿冷冷一笑,鳳眸帶出了凌厲的紫芒:「本相保你不死,你卻反手害了陛下,白若溪,你當本相當真不會殺人嗎?」


  「……相爺,要為了陛下大開殺戒?」白若溪指尖輕顫,誰都知道,白衣明相從不枉殺一人,他的手就像那身衣服一樣,乾淨而通透。


  「如果她有了絲毫損傷……」晏君卿走到他面前,彎腰,寒潭秋水的長眸一瞬不瞬看著他,「本相會讓你知道,本相究竟能不能大開殺戒。」


  「……」算盤上的手指已是控制不住的顫抖,白若溪脖頸上無形劍氣似乎要破開肌膚,血濺五步,片刻后,白若溪喃喃道:「如果是歡顏……她抓走了陛下,陛下應該不會有事……」


  晏君卿眼底的厲光閃爍不定:「你知道沈歡顏的真實身份?」


  「知道。」白若溪避開他的眼神,「歡顏她是軒轅鏡的妹妹,軒轅皇朝的公主。」


  「軒轅鏡就是抓走陛下的人。」晏君卿介面道,目色一沉,緩緩問道:「她們把陛下囚在哪裡?」


  「這個……」白若溪閉上眼,「我的不知道,軒轅鏡做事滴水不漏,她能從你手中帶走陛下,就一定有絕對把握你找不到,我想相爺應該已經封閉了杭州城,如果大肆搜查會暴露陛下身份,軒轅鏡大約也想到這一點……」


  說到這裡,他搖搖頭:「我真的不知道她會把陛下帶到哪裡去。」


  晏君卿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也知道他確實儘力在推測,但晏君卿不滿意白若溪的回答。


  定定看著白若溪良久,晏君卿忽然笑了起來。


  他姿容猶如謫仙優雅,此刻唇角傾笑,眼眸無感冰冷,便是墮仙才有的狂妄殺念。


  下一瞬,他以手指在算盤上逐一彈過,所到之處,聲音脆的驚人,而那絕代美貌的容顏漾起如冰如洛微笑,無形鋒芒已然緩慢刺入皮肉之中。


  「沈歡顏要你自盡,本相偏要你死於青天白日之下。」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抓起算盤,如玉的手指猛縮,那算盤根骨盡裂,算珠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白若溪瞪大眼睛,就看見晏君卿一雙黑瞳迸出了幽紫,蒼白的薄唇倏然一抿,一縷鮮血自唇角流出。


  晏君卿容色傾國,卻蒼白茹素,此刻的他,紫眸冷冽,薄唇溢血,那是一種驚悚的美,無論是誰都無法抗拒,強橫兇悍的氣場是這位優雅相爺用儘力氣壓制在心裡——那是屬於大沉皇族該有的狠戾,殺伐決斷,血流千里!

  然後,白若溪看見晏君卿的笑容。


  他勾唇微笑,鮮血在唇角伶仃了一點幽媚,「她的敵人便是本相的敵人,對本相而言,與她作對的,終究一死。」


  說完,他張開手指,已成廢木的算盤掉了一地。


  臨走前,那化身墮仙的絕代男子回頭,朝他淡淡說道:「自我遇到她那天起,晏君卿便不復存在,我是她的臣,是她的盾,也是她的刀。」


  若是盟友,他便臣服之。


  若是臣子,他便防備之。


  若是敵人,他便誅殺之。


  白若溪怔怔坐在椅子上,看著地上粉身碎骨的算盤,整個人像從水裡撈上來一樣,冷汗直流。


  他與晏君卿交情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晏君卿。


  兇狠、冷厲、殘酷、霸道……哪有素日里白衣明相的絕代風采。


  但,不得不說,這樣晏君卿有著令神佛畏懼的姿態。


  如果一定要說,那便是——


  「王者之氣……」白若溪輕輕喃語。


  晏君卿走出天牢的時候,凌子良與花阡陌都在門口,看他緩步走出,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迎上去。


  「大哥,你——」凌子良一看晏君卿唇角的血,立刻驚呼起來。


  花阡陌表情大變,伸手就要去抓他,卻被晏君卿一個巧妙的折手避開,他功力早已被廢,但敏銳的身手猶在。


  避開花阡陌,他站在天牢外,仰天凝目,淡淡說道:「三天後,杭州知州府,處斬白若溪。」


  凌子良一怔,看向晏君卿素白冷峻的面容,「……罪名呢?」


  「大逆不道。」四個字從晏君卿口中吐出,輕飄飄的不帶一絲火氣,直接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陽光透過樹蔭斑駁繪影,晏君卿長長的眼睫在眸底投下一痕暗影,花阡陌認得這個表情,那是當年凌清雅死後,他孤注一擲時出現過的。


  十年過去,晏君卿再次動了殺念,原因只是那個時而抽風的夜絳洛。


  想起驟雨初歇,躲在蕉葉后那眉目如畫的少年,花阡陌心口上倏然密密麻麻刺痛起來。


  ——回不去了,當年的一切都塵埃落定,凌清雅死去,凌清羽死去……甚至連那時的自己,都已經死掉了。


  如今站在這裡的,是南晉丞相,晏君卿。


  只是,晏君卿。


  目送晏君卿離開天牢,花阡陌咬著下唇,手指幾乎要摳破掌心。


  凌子良走到她身邊,沉默地牽起她的手,拉著她默默往前走,花阡陌不說話,獃滯地跟隨著他離開,直到他們走上一座拱橋時,凌子良停住腳步,看向面無表情的花阡陌。


  花阡陌抬起頭,慘淡一笑:「你也發現了,對吧?」


  凌子良眉眼含笑,聞言,開口說道:「早就發現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滯留南晉,我就是想看看大哥為夜絳洛能做到什麼地步……結果嘛,應該說不出所料吧。」


  花阡陌咬著唇,突然說道:「夜絳洛不值得他這樣。」


  「那誰又值得?」凌子良一雙狐狸樣的眼眸彎起月牙,手中玉笛抵唇,微微一笑:「十年了,人生短暫,誰也沒有幾個十年可以揮霍,你、我、大哥、皇上……阡陌,認輸吧,你得不到大哥,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也是如此。」


  花阡陌低下頭,沉默不語。


  「……還是說,」凌子良側頭一笑,慢慢說道:「你還想繼續廢掉大哥的功力,灌了春·毒丟進金碧宮裡讓皇上褻·玩?」


  「……!」花阡陌立刻抬頭,眼前的紅衣男子笑眯眯的模樣,清秀無害,一如十年前,說著喜歡自己,然後心甘情願為自己所利用……就這麼定定看了凌子良許久,她才一字一句說:「就算我得不到,也不會把他讓給夜絳洛。」


  凌子良看著堪比花嬌的女子,抬起手,輕撫玉笛,淡淡說道:「當年你也是這樣說,就算得不到大哥,也不允許大哥離開你的視線……所以,你就下毒廢了他的功力,把他送進地獄中,以為這樣做就會折了他的羽翼,可惜大哥還是逃了出去,在付出慘痛代價后離開大沉。現在呢,你還想怎麼做?告訴皇上,讓皇上以傾國之力抓他回去,還是對夜絳洛下毒,讓夜絳洛死於非命?阡陌,你已經錯了一次,現在還想一錯再錯嗎?」


  花阡陌抬眸,冷笑:「當年的毒是你下的,現在你想贖罪了?」


  「是,我想贖罪了。」凌子良微笑,伸了伸懶腰,讓陽光在紅衣上跳躍光暈:「當年是我對不起大哥,所以我現在要贖罪……哦,雖然那時我被你利用,根本不知道自己害了大哥,但那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我希望大哥活著,就算他選擇了夜絳洛,選擇南晉丞相的身份,只要他覺得幸福,我就會無條件支持。」


  「就算為他隱瞞身份?」花阡陌蹙眉。


  「對。在我看來,他不是大沉皇子,他只是南晉丞相。」凌子良微笑。


  「凌子良,你自己也是大沉皇嗣!」花阡陌怒從心起。


  「沒錯,我是。」凌子良懶洋洋勾唇。


  「你背叛了大沉!」


  「但我沒有背叛自己的心。」


  「你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嗎!」花阡陌低聲怒吼

  「他從來不信任任何人,況且,我對不起他又怎麼樣?」凌子良慢悠悠的輕笑,一臉無賴表情:「這世上我對不起的人已經不少了,多他一個也不多呀~」


  「你——」花阡陌氣得直指他鼻樑,不信一直圍著自己打轉的凌子良會在這個時候與自己作對。


  見她說不出話來,凌子良輕嘆了一聲,悠悠笑道:「我勸你罷手吧,大哥不會回去,他深愛夜絳洛,大哥不是普通男人,他認定夜絳洛,就算是死也不會放手。」


  「是嗎!」


  花阡陌冷冷勾唇,視線落在他手中玉笛上,眯起眼眸,冷聲說道:「我偏不信,大殿下不會愛上夜絳洛,絕不會!」


  順著她的目光,凌子良以拇指指肚揉著溫潤笛身,「阡陌,你陷得太深了……」


  「哼。」花阡陌冷冷一笑:「我們走著瞧!」


  說完,她轉身離開,再沒有留下半寸目光。


  凌子良也不曾抬眼看她,靜靜瞧著手中玉笛,思緒飄忽而起,暖風和煦,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十年前……


  那時的大哥,那時的清雅,那時的阡陌,那時的凌折蕭,以及那時的自己。


  說不準是誰的錯。


  總之,一切都錯了。


  害死了清雅,害死了大哥,也害死了那個令自己深愛入骨的花阡陌。


  一錯再錯。


  阡陌,你已經不能回頭了……


  話說夜絳洛被請走,坐在馬車裡蒙了眼睛,東西南北坐著四個窈窕女子,這種緊迫盯人讓她無比幽怨。


  前後思索之後,夜絳洛淡定點點頭,然後在四個女子驚詫的目光中,回身拍了拍軟榻,掂了掂靠枕,並且砸吧砸吧嘴,似乎此很滿意——於是,她倒頭就睡!


  四個女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暗道:「這南晉女帝要麼是冷靜過了頭,要麼……根本就是個不知死活的二百五!」


  一輛馬車載著二百五連夜疾行,等夜絳洛終於睡飽的時候,眼布已經被拿掉了,眼前是一張雕花架子床,轉頭,是一張玳瑁螺紋圓桌,抬眼,是坐在圓桌后的熟面孔。


  異常俊美的少年,一身硃色華服,碧眸,瞳仁猶如天青碧璽,絢爛奪目。


  軒轅鏡見她醒了,微微一笑,「你醒了。」


  夜絳洛點點頭,老實且誠實的回答:「床太硬,枕頭太松,被子太重,不然我應該還能多睡半個時辰。」


  軒轅鏡笑出聲來,她穿著男裝,又英姿颯爽,這樣一笑,碧眸流轉,骨子裡的嬌柔瞬然展露,夜絳洛看著她的臉,視線慢慢往下挪,在胸脯上轉了一圈,然後笨手笨腳從床上爬下來,啪嗒啪嗒小步跑到軒轅鏡面前,一雙明媚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我可以摸摸你的胸嗎?」


  「……」軒轅鏡一怔,臉色的笑容就此定格。


  夜絳洛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把人家被雷住的表情當成默認,伸出小狼爪,在軒轅鏡胸上抓了一把,然後明媚憂傷地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軒轅鏡倏然被襲胸,雷上加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摸完了人家,夜絳洛低頭看看自己的,唉唉嘆息:「比我的還大,比阿醉的也大……人比人,氣死人啊。」


  「……」軒轅鏡唇角抽搐,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化石,一扒拉碎一地。


  耍完****,夜絳洛坐在她旁邊,小眼神在人家胸口上徘徊不定,心想她是不是塞了包子進去……嘛,要裝男人也得有點技巧,這麼「雄偉」的男人,一看就是個「假仙」。


  軒轅鏡深深呼吸幾次,確定自己的手還在桌子上,而不是某人的脖頸后,她抬頭,努力讓自己笑起來,「閣下還真是不拘小節。」


  「啊,好說好說。」夜絳洛擺擺爪子,笑眯眯道:「我這個人啊,就是這麼的隨遇而安。」


  所以才能在被綁架后還睡得心安理得,順便****「綁匪」,成功把人家雷成渣滓——某人的二百五行為已經讓軒轅鏡找不到任何辭彙能夠形容!


  看著夜絳洛那張清秀笑臉,軒轅鏡忽然覺得有趣起來,她勾了勾唇角,輕笑道:「請閣下來此,實屬無奈,望請諒解。」


  夜絳洛沒說話,眼睛眨巴兩下,漆黑的瞳眸盈滿笑意,那樣子全然就是不解世事少女姿態,軒轅鏡看著她的模樣,爽朗一笑:「閣下是南晉女帝陛下?」


  「不是!」夜絳洛否認,乾淨利落。


  「……」軒轅鏡對她這種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感到無語,然後,便看見對面的少女扯開白痴一樣的笑容,嘿嘿傻笑:「你是綁匪對吧,我娘說過,對綁匪不能說實話!」


  ——其實,她果真是個二百五吧?

  軒轅鏡唇角不由得再次抽搐,對夜絳洛有一種無力感,「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請陛下前來,只是有事相商。」


  夜絳洛單手托著下巴,晃了晃狐狸頭,思索片刻后,對上那雙碧眸,「你是軒轅皇族的人?」


  「軒轅鏡。」她簡單回答。


  「哦~」夜絳洛恍然大悟,再次以全新的眼光上下打量她,口中嘖嘖稱奇。


  就在軒轅鏡報以微笑時,夜絳洛慎重地點頭:「恩,我確定不認識你。」


  「……」軒轅鏡再次內心崩潰:不認識你看個毛啊啊啊!!


  下一秒,夜絳洛抬眼,笑眯眯地勾唇:「所以,你請我來,是為了什麼呢?」


  軒轅鏡自問是個穩重的人,她生在軒轅皇族,是皇族嫡系中的長女,縱使心裡恨不得把夜絳洛拖出去砍上幾百遍,表面上依舊笑的明媚端莊。


  比尋常女子更加修長的身子優雅一折,貼近夜絳洛,笑吟吟的碧眸落在夜絳洛臉上,柔聲說道:「我想與陛下做一個交易呀。」


  「交易?」夜絳洛笑眯眯的黑瞳慢慢彎成弧線,與軒轅鏡對視了片刻,才驀然一笑,眼睫下的目光流轉,清冷與算計盤踞在眼底,不易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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