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托盤而出
「原來是這樣,關於這件事兒,你們二位有什麼主意?」俞雲清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了一口,出口問道。凡事先聽他人的意見,這是俞雲清一貫的處事手法。
孫馳越想了想,最終將自己思索兩三天的想法托盤而出:「一個人想要變年輕不容易,但是想變老就容易許多了。當年伍子胥不就是因為一夜白頭而成功越過昭關了,或許咱們也可以故技重施。」
「天真,你不知道魏吳國是易容之鄉嗎?想憑藉白頭就矇混過關,真有點兒白天做夢的份兒。」俞雲清徑直否決道,完全沒有想到要給孫馳越留面子。
經過多天的觀察,赤炎知道俞雲清的說法是正確的。不過對於這個人不留情面的做法,他還是有些擔心。忍不住偷偷瞄了孫馳越一眼,對方一臉平靜,看不出一絲一毫受辱的神色。
「其實我也懷疑這事兒的可行性來著,所以我又想了一個方法-――聲東擊西。我來扮成和赤炎將軍相像的人,然後赤炎將軍又扮成和他十分不相似的人。在守關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住的時候,赤炎將軍就可以迅速過關了。」孫馳越繼續說出了自己第二個想法,心中也不確定這個方法能夠萬無一失。
俞雲清抿嘴一笑,盯著孫馳越道:「哥們兒,你的神經被誰吊走了?赤炎將軍是誰,他是三軍的統帥,我想守關的人很多應該都是與他宮過事兒的人。對於熟人來說,分辨容貌十分相似的雙胞胎都不難,何況是分辨一兩個長的連身高都不一樣的人。」
赤炎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示意俞雲清不要太過分。在他看來,俞雲清真的是太欺負人了。畢竟孫馳越曾經那般照顧她,這個人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否認對方苦心積慮思考的結果吶。
「你說的對啊,那咱們該怎麼辦?」孫馳越依舊不覺有任何異常,反而笑著望向俞雲清。在他看來,俞雲清有這種表現的時候,通常表明了她應該有了什麼想法。
俞雲清轉了轉手中的茶杯,想起剛剛窗外的異常,若有所思的道:「比起這個,你還是先告訴我,為何一向熱鬧繁華的魏吳國,突然變得這般靜悄悄了?全城戒嚴也不該是這樣啊。」
「消息可能不準確,不過好像魏吳國的太皇太後去世了。」孫馳越覺得這事兒並不重要,是以也沒有想著去確認一下。畢竟他們目前的重點兒是如何通過這個關口,而不是關注宮中的爭鬥風雲。
俞雲清眯起眼來,腦袋瓜子快速的運轉起來。忽然,她睜開了眼眸,打開茶蓋,輕輕吹去上面一層紛亂的浮沫,爾後笑道:「雖然利用死人不是什麼好事兒,不過現在情勢緊迫,咱們也只能藉助死人的幫忙了。」
「你是說在太皇太后出殯的時候,咱們混雜進去,然後跟著隊伍偷偷的溜出關去?」孫馳越眼睛一亮,手摸著下巴,快速的籌措起來。
俞雲清搖了搖頭,赤炎也搖了搖頭。孫馳越看著他們二人,不解的道:「你們兩個怎麼了,除了搖頭不會別的動作了嗎?還有赤炎,趕緊想辦法,搖頭又搖不到關外去。」
「孫馳越,雖然我如今尚未想出脫身之策,但我明白你的計策是不可實行的。慢不說咱們的禮儀會與隊伍大多數人有差距,但說那人數都是固定的,你是想殺死幾個呢,還是想敲暈幾個?」赤炎一邊搖頭一邊說道,這不是戰場,他可不想為了自己活命而殺死別人。
俞雲清點點頭,深表贊同的道:「而且,太皇太后是宮中貴胄,人家是要葬在皇陵的,和咱們不是一條線路啊。」
「可是,你剛剛明明說要利用死人做文章的。」孫馳越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兒天真了,或許是因為俞雲清恢復正常了,苦悶許久自己的思維才變得有些異常吧。
赤炎也拿著眼望向俞雲清,他自然曉得正常的俞雲清,那真是天下無敵。可是究竟如何才能闖過此關?自己身為一個利益相關的當局者都想不透,她一個局外人兒,能想的出來嗎?而且用死人做文章,怎麼個利用法呢?
「我說的讓死人幫忙,不是說讓她幫咱們逃出去,而是說讓她去促使魏吳國皇帝改變現在的命令。只要魏吳國皇帝不通緝赤炎將軍了,那天下這麼大,還不是任他自由行駛嗎?」俞雲清笑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兩位也頓時浮現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世界就是這樣,即便你在下游圍追堵截各種方法起用,終究還是會按下葫蘆浮起瓢。可是你只需多走幾步,來到上游輕輕的關上宅門兒,世界就能變的和平了。
魏吳國皇上的寢殿,上好的龍檀香已經點燃,只是黃色的帷帳里並無人。放眼望去,一老一少正在靠窗的桌子旁下圍棋呢。
「太傅,朕原本以為你會拋棄朕吶。畢竟朕做了錯誤的決定,不聽你的勸諫,徑直對魏吳國用了兵。如今倒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滿朝文武口出怨言。」魏吳國皇帝頭戴瓔珞,眼裡一片悔恨之色。
壬擎棋嘴邊始終掛著那一抹淡淡的笑容,發現對方盯著自己看后才開口道:「皇上何須自責。畢竟影響戰爭成敗的因素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這一切未必是皇上你的錯。」
「太傅當真這般認為?可是滿朝文武的神色,想必太傅也看得見。」魏吳國皇帝的表情鬆動了幾分,只是思及朝堂上那難掩的沉默,他的心情又瞬間變差了。
壬擎棋將白子放在棋盤一角,這才慢慢的出口道:「你錯了,文武百官對於戰敗一事並無怨言。而且他們也不敢怨言,他們保持沉默就是因為他們再害怕。」
「可是朕之所以給他們薪俸,不是讓他們來畏懼朕的。朕要他們辦事,要他們負責朕與百姓之間的溝通,他們一個個低著頭不說話,那要朕怎麼管理這偌大的魏吳國?」魏吳國皇帝當真覺得頭痛了,以前並沒覺得自家父皇管理這個國家有多麼吃力。怎麼一到自己手裡,就哪哪兒都不對起來。百官用不順手,連這些宮中的奴僕都用著不順心。
聽聞此言,壬擎棋眸色一沉,斂住臉上的笑意,徑直跪拜在地,久久不肯起身。
「太傅,你這是何意啊?太傅,你快起來啊。我雖然是皇上,可你是我的太傅,是親自把我扶到這個位置上的人,你不應該這樣啊。」魏吳國皇帝當真有些急了,其實他就是一個急著證明自己有能力接管國家的孩子。等一遇到事兒了,他就忍不住縮回大人的後面了。
壬擎棋並沒有起身,反而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沉穩的說道:「皇上,臣感覺很欣慰。皇上能知道從百姓這裡思考事情,能知道百官和畏懼你的奴僕是不一樣的,臣真的很高興。」
「太傅,你起來說話吧。」魏吳國皇帝來來回回就這一句,其實他有些開心。畢竟大家都是喜歡聽表揚的人,作為皇帝的他自然也不例外。他生怕自己做的不好,生怕不符合群臣心中的規則,結果他最敬重的人誇他了,他能不高興嗎?
壬擎棋搖搖頭,徑直說道:「正是因為皇上有了這份思維和考量,有些話臣不得不說。如果皇上因為臣這些話怪罪臣,臣也只好認命了。」
「太傅,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是魏吳國皇上不假,我手中的確握著生殺大權不假,可著並不表示我是一個隨時準備砍人腦袋的昏君啊?」
壬擎棋微微的側了側身子,對著身著龍袍的皇上躬身做了一拱,道:「皇上,朝臣們之所以沉默不言,正是因為他們和微臣有同樣的想法。皇上你是為了多方面力量才選擇殺掉赤炎將軍一家,你自有你的考量。可是對於百官們來說,這事兒就不是這麼一會兒事兒了。」
「哦,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怎麼想朕,難道他們認為朕是暴君嗎?」在魏吳國皇帝的意識中,暴君大概是世界上最壞的君主了。其實他哪裡知道比起暴君來,那些昏君更讓人覺得可怕。
壬擎棋搖搖頭,恭恭敬敬的道:「不,他們只是認為皇上你賞罰不明而已。不錯,赤炎將軍確實打了敗仗,按理應該問責。可是咱們也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在戰前赤炎將軍本不欲出戰,是皇上您下令他去戰場的。而且赤炎將軍身患重疾,行動由不得自己,所以被人從戰場上抬離,那也怪不得他啊……」
「夠了,你的意識是我不該處罰他嗎?」魏吳國皇帝臉上顯出了一副不耐煩,什麼時候他連處罰人的權利都沒有了。他是一國之君,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皇上。
壬擎棋搖搖頭,繼續說出自己的話:「不,臣說過赤炎將軍戰敗而歸,確實該罰。」發現皇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好轉,壬擎棋才話鋒一轉:「但是,皇上罰的太重了。赤炎將軍一家老小無罪,皇上何必牽連無辜呢?」
「太傅,我有點兒累了,事兒也好棋局也罷改天再說。」魏吳國皇帝背過身去,不再看壬擎棋。
壬擎棋無聲的行完禮節,徑直走出了皇宮。夜色正好,涼風不寒,想必城牆上那影贏曈曈應該不會太難受。在黑夜中向對方招了招手,壬擎棋才慢慢的離開皇宮。
此時魏吳國皇帝的內寢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服侍他的宮女和內侍都被他趕了出去,偌大的空間此時只有他一個人。魏吳國皇帝望著那盤未下完的棋,思索著壬擎棋的話,眸光如同一潭沉水,靜謐的讓人看不透絲毫思緒。
只是這種靜謐並沒有維持多長時間,男子臉上浮現了一抹痛苦,錯了嗎,他真的錯了嗎?魏吳國皇帝想不清楚了,真的是想不清楚了。先帝在臨崩之前,附在他耳邊說的那句:「小心身邊人,一定要早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