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監督喝葯
飯桌上極安靜,幾乎聽不到任何響動。兩雙筷子不期然夾到一處,俞雲清很自然地收了筷,卻見荀卓文將菜夾到了她的碗里。俞雲清是做不出什麼受寵若驚的表情的,只是點頭道了聲謝。
荀卓文沒理她,俞雲清也沒盼著荀卓文會理她。食不言,寢不語。她可是記得當初荀卓文教訓阿四時的嚴肅神情,像個老學究一樣!俞雲清想著想著就笑了出來,被荀卓文瞪了一眼,立馬收住了聲兒。
好不容易吃完飯,俞雲清輕聲問道:「殿下前來,可是有要事?」無事就快走吧!
荀卓文平靜地盯著俞雲清,唇角掛著一抹看穿一切的笑意,道:「本王來此,是為免有人因怕苦偷偷而將葯倒掉!」
俞雲清嘴角抽了抽:「怎麼會呢!」
心虛!她是這麼打算的來著!
俞雲清有個壞習慣,就是喝葯的時候喜歡喝一半倒一半,而且一直沒人發現。賞雪發現這件事的時候,俞雲清已經十五歲了。要不說俞雲清自幼體弱多病,稍有點小毛病就幾個月幾個月地吃藥,某種意義上說,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
荀卓文沒揭穿她,端起剛送來的葯遞上來:「如此最好。」
俞雲清猶豫著將葯碗接過來,看著那滿滿一碗褐色的葯汁,心裡一陣嫌棄。
目的被人看穿,俞雲清沒什麼好說的,有賞雪那個大細作在,荀卓文肯定已經將自己摸了個底兒掉。不過,賞雪到底把她這箇舊主子賣到了什麼程度?不會什麼私密的事都說出來了吧?
想到這裡,俞雲清看向荀卓文的目光中便有了幾分異樣。而此時,荀卓文的臉上仍掛著淡笑,心裡卻在嘀咕:舉止怪異,俞雲清今日是抽瘋了嗎?
俞雲清悻悻地收回了目光,看荀卓文那副表情,以後在他面前說話做事還是小心些,鬼知道賞雪都和他說了什麼!能怪誰?只怪她當時年幼無知,識人不清!
嘆氣,閉眼,認命地灌完一整碗的葯,俞雲清整張臉都快苦到一起了卻還是佯裝平靜,慢慢地拈起一粒蜜餞嚼著,還將碗伸到荀卓文面前晃了晃。
俞雲清這小氣的模樣將荀卓文逗樂了:「不錯不錯,比賞雪描述的強上那麼一點兒,看來往後本王得天天來盯著你才行。」
俞雲清笑一笑,說得好像你原本不是這樣打算的似的!
不過說起賞雪,俞雲清便又想起了至今仍沒有下落的聽雨,雖然滿心不樂意,卻還是換了一副討巧的表情:「殿下,聽雨那丫頭可有著落了?」
「並無。」荀卓文搖頭,看俞雲清有些失落,又開口道:「你也莫要太擔心,她若還活著,遲早會找到。賞雪將她當命根子看,必是會找得比旁人盡心。」
「賞雪?她與聽雨……」
賞雪,一個俞雲清很不想提及的人。真的是有多愛就有多狠,她將她當成心腹培養,為了她和聽雨也算是費盡苦心,可是到頭來,那人卻是在自己身邊蟄伏了九年的細作,換做誰都不可能接受!
「我知道你對此事心中膈應,我也承認,當年我派她去你身邊別有目的。可我從未想過害你,也不會幹涉你的事。」看著俞雲清平淡地表情,荀卓文不敢再說下去了。他一直避諱談及賞雪的問題,就是知道她對這件事十分在意。
俞雲清出現這種表情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真的不在乎了,要麼就是記仇記到心裡去了。
賞雪對俞雲清來說非比尋常,她是俞雲清的心腹,可以說是這個世上知道俞雲清的秘密最多的人。如今,她的心腹,一夕之間成了別人的細作!這無疑是在俞雲清的臉上狠狠甩了一耳光,換作一個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俞雲清那樣驕傲的女人!
不在乎?可能嗎?俞雲清恐怕已經在心裡將他記恨死了!被人甩了一巴掌怎麼辦?依俞雲清的性子,自然是狠狠甩回去。可是從三年前到現在,她知曉一切后卻是一點火氣都沒發,他給的人她用得還很順遂。
她一次次的平靜讓荀卓文愈發的心虛,他知道,這平靜背後,醞釀著一場暴風雨,而他,必須讓這場暴風雨胎死腹中!
荀卓文猜得不錯,俞雲清確實想發火,不過,荀卓文的態度也讓俞雲清很是吃驚,他這是在向她解釋?
然而,俞雲清可不會因此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荀卓文這樣的行為,就是打個巴掌給個棗,俞雲清還沒那麼好脾氣。
荀卓文吸了一口氣,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他會對俞雲清動了情。賞雪,真是他這輩子走得最好又最臭的一步棋!
「聽雨是她妹妹。賞雪幼時,也該是個有故事的人。」
「應該?」俞雲清笑笑,「底細不清之人,殿下也敢用?」
被俞雲清灼灼的目光盯得有點不自在,荀卓文輕咳了一聲:「不必看了,是本王說的。此法喚作密室傳音,可將聲音只傳給特定之人,習武之人會此法者不在少數,並非是你幻聽。你若想學,日後本王可教授與你。」
密室傳音?俞雲清是沒聽過這是什麼俞西,不過,相比自己說一句話都要小心翼翼,這人過得簡直是太舒心了!這讓俞雲清再一次感嘆會武功的好處。
不過,她倒是沒有學武功的心思,就自己這小身板,有幾斤幾兩中她自己還是知道的。
「等?」
俞雲清問出了聲,可是,問完她就後悔了。荀卓文這樣的人,敢只身前來就必定還有后招。如今的形勢,已上升到兵力的較量,是荀氏和慕容氏的爭奪,許多內幕,不是她可以過問的。
俞雲清暗怪自己莽撞,然而荀卓文似乎並不介意,輕聲道:「等仲演帶兵來救我們,等涼姬自己來找我。」
俞雲清雖然很好奇涼姬和傳說中的月之靈究竟究竟有何關係,但她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知道太多,不是什麼好事。故而,荀卓文不說,俞雲清是打死也不會開口問的。
「涼姬全名喚作月晚涼,是月之靈一母同胞的妹妹。」
俞雲清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說這些,不過她也沒有多問,只是肯定地「嗯」了一聲表示信任。
之後幾天,俞雲清基本是見不到荀卓文的,因為荀卓文總是和慕容凌尊在一起,似是在商討著什麼事,俞雲清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多問。
這兩個人可以拖過中飯去下一局棋,要不就在樓閣中間的一大塊空地上過過招。至於俞雲清和涼姬,則是在欄前擺上幾樣點心,沏上一壺好茶,看著那兩個人飛來飛去。俞雲清是個門外漢,看熱鬧;涼姬是個內行人,看門道。
等到兩人下棋的時候,涼姬通常是耐不住性子盯著棋盤看著這兩個人半天落下一個子的,通常是看到一半就走了,而且,她自己走還不算,還要拉著俞雲清一起走。
總體來看,日子過得還算平靜順遂,若是忽略俞雲清身上的毒,只讓人以為這四人是多年老友!
除了自己身上的毒只有一件事讓俞雲清很是頭痛,那就是荀卓文每日卡好了飯點兒一樣準時邁進她的房門,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喝完一整碗葯后才會離開。俞雲清心裡叫苦,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兒?
這日,俞雲清午睡才醒,就被一陣敲門聲給弄得心內一陣煩亂,尤其在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時,更是十分無奈。
「俞雲清,你可醒了?」
涼姬!
俞雲清揉揉頭給她開門,不待俞雲清說話,就被涼姬拉出門去:「又在下棋,你可要去瞧瞧?」
俞雲清無奈的看著涼姬,她那日失了不少血,可是,這女子除卻前兩日面色比較蒼白之外,簡直比她這個感染風寒的人還要精神!
俞雲清擺擺手:「回回急著去的是你,急著回來的也是你,從沒看完過一局棋!去與不去,不都是一樣的?」
荀卓文和慕容凌尊的棋藝可謂非同一般,俞雲清雖不是棋痴,但卻是對這方面有不少研究,難得碰上高手過招,回回被涼姬給攪和了!
「還不是他們下得太慢!你們這些人就是磨嘰,要說下棋,我也是懂的!那……大不了這回我自個兒回來!」
涼姬都這麼說了,俞雲清也便應下了。涼姬聞言縱身一躍向著二樓兩人經常下棋的那間小小的斗室飛去,而俞雲清則是直接扭身下了樓梯。
先前涼姬說帶她下樓,俞雲清還以為她要做什麼,結果,這女子竟是直接用紅綾一甩將她甩給了荀卓文,暈得俞雲清七葷八素的。從那之後,俞雲清寧願自己多走幾步路,也絕不讓涼姬再幫忙了。
俞雲清還未進屋,就聞到了濃濃的酒氣。涼姬已經落了坐,是她一貫的坐姿,稍歪著身體,一雙美目直勾勾盯著荀卓文看。
可惜,多少天下來,荀卓文愣是沒正眼瞧過涼姬一眼,連俞雲清都有些驚奇了。涼姬的美貌有目共睹,連她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個男人到底怎麼想的?
不過此時,俞雲清最關注的不是這個,而是桌旁那幾個空酒罈子和兩隻玉杯,這兩個人這是……
這是風月場里傳出來的一種玩法,紈絝公子們給起了個花名叫「美人笑」,偶爾有個清醒的,給取了個貼切的別名叫「胃腸穿」。
這「美人笑」俞雲清從前是有聽聞的,荀巡也曾因好奇和人家這樣玩過。說起來,「美人笑」這種玩法和俞雲清還有點淵源,當然,俞雲清不知道的是,當年荀巡灌倒蒲璟,亦是用的這「美人笑」的玩法。
化齊郡都城遼歌有一家歌舞坊叫做風月坊,當年本是家叫萬花樓的窯館。俞雲清五歲那年上街玩,萬花樓的鴇媽媽誤將俞雲清當普通人家的孩子給拐進了窯子里,結果當晚就被聞訊趕來的俞毅川帶人給砸了。因為這事,俞浩傑還給官面上打點了好大一筆銀子,然而回家后卻直誇俞毅川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