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宴會
宴會繼續。
有幾個帶頭的,氣氛一下子活絡起來,楊肇攜夫人離去,薛域也再無借口強留,同樣託辭離開。俞雲清依舊自個兒坐在一邊小口綴著果酒,偶爾捏起一粒松仁或一塊糕點,前頭幾個千金互相鬥著舞,賣足了力氣想得荀卓文一個青眼。
這些千金小姐們自然比不上什麼風塵女子的手段,所做的頂了天也就是拿一雙美目直勾勾的盯著荀卓文看,可惜,荀卓文什麼舞沒看過,什麼曲兒沒聽過?對這些根本瞧不上眼,雖沒僵著臉,卻也沒個笑容。
邵瑛看俞雲清四下沒什麼人,才低聲問了一句:「那玉珏是你摔碎的?」
花廳里不算安靜,可也不嘈雜,眾人正玩得盡興,很少有人注意到邵英的舉動的。可是荀卓文、薛遠、楊起、林二,加上林琦娟、邵璉等人,該注意到的一個都沒落下,只是二人所在之處甚為偏遠,像邵璉這等文弱女子與林琦娟這等半吊子功夫,自然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
邵璉心下好奇,邵瑛何時與俞雲清冰釋前嫌?林琦娟則以為邵瑛、邵璉與俞雲清串通好了,合謀要自己出醜,心下便更是怒火難平。
俞雲清斜睨了她一眼:「邵六小姐,說話要有憑證。」
邵瑛輕嗤了一聲:「得了吧,那時在園內我分明瞧見你手裡握著那玉珏,你還想抵賴不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這是承認了,便不怕我宣揚出去?」
俞雲清輕笑,不語。
邵瑛見此也閉了嘴,她自知宣揚出去也沒有人信,反容易讓人說她敗壞俞雲清的名聲,遂撇了撇嘴:「不需猜,也是她故意害你,不過你何時開罪了她?」
俞雲清端起酒杯輕呷了一口,用毫不在意的語氣道:「不清楚,許是覺我態度輕慢,她看不過眼。」
邵瑛給自己倒了一杯果酒:「你這副誰都欠你二百吊錢的脾氣,居然也有自知之明,可真稀奇!」
見俞雲清悶著聲,邵瑛又道:「你何時發現她害你?」
「先前不曾察覺。」俞雲清把玩著酒杯,「只是腰間硌著塊石頭著實難受,想不發現也難。」
「果真是蠢,她就不曉得塞你荷包里!咦,你竟不配荷包!」邵瑛拿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俞雲清渾身上下除了要見那塊玉佩,還真是一件掛飾都沒有!
邵瑛看她又不說話,努嘴說了一句:「無趣。」
「要我說,你也太過婦人之仁,摔了頂什麼事?帶回來擱她那丫頭身上,讓她打自個兒的臉。」
俞雲清聞語放下酒杯:「嘍啰罷了,不值一提。小打小鬧的,又是頭一次,我心情好時從不計教。可誰若將我得罪狠了。……」俞雲清慢慢靠近,臉上掛著溫婉的笑容,一字一句道,「我會活活玩死他,明白嗎?」
邵瑛嚇得臉色發白,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顫顫的咬著下唇,又想起自己先前……她是真的怕這個女人。
「我,我還有事,我先走了。」邵瑛說完頭也不回,轉身飛奔,彷彿身後有什麼可怕的俞西在追。俞雲清看她慌忙逃走的身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此女心狠手辣,和他們薛家不是一路人,少交涉為妙。
荀卓文聞語只是皺了皺眉頭,若是用文的便隨她玩去,若是用武的……那血腥俞西,她一個姑娘家瞎摻和什麼,還是他來為好。
席間,公子哥們要比箭術,由家奴舉著個活靶,活靶上系了根繩,繩下綁個銅錢,那人邊走邊拿著這活靶來回晃動。這是如今盛行的新玩法,難度頗高,許多人都來試,卻無一人成功。
如此玩法,若是個箭術不好的指不定就將箭射到那家奴身上了,然而,這些公子哥兒們又有誰會去理會這些?
俞雲清見楊妍面色有些不好,不由笑了。這楊妍畢竟是個正經八百的閨閣小姐,丁點兒血都不一定見過,哪能接受得了這樣的遊戲?
好在,這些個公子哥兒們雖玩得有些過火,但個個手上都有個準頭,雖射不到那枚銅錢,卻也沒哪個真的射到了那家奴身上,楊妍的面色好轉許多。而俞雲清在一旁看著,也不由看上了興緻。
又一個人失敗,眾人不由有些沮喪,這時卻忽見荀卓文從上面走過來,眾人一見他來,連忙退開,讓出一方天地。
俞雲清愣了愣,隨即又想,人嘛,總是喜歡征服一些有難度的俞西,尤其是男人。
俞雲清沒太往跟前湊,只在稍遠處看著,手中的酒杯,卻也不自覺的放下了,拿一隻手捧著臉細瞧。
那家奴舉著靶子慢慢走著,銅錢隨著繩子在空中慢慢晃過一圈又一圈,有人遞了弓箭近前卻被荀卓文揮退,眾人一時不知他是何意,但也沒人敢出聲。
荀卓文只是立在那裡看著那靶子,忽然,只見荀卓文大手一翻,便見他旁邊桌上一根竹筷直直飛了過去,俞雲清的位置正好在側面,一看那根筷子的方向,心中便暗道不好,偏了!
俞雲清心中不禁失望,誰知她還未收眼,便見那筷子直穿而過,那懸著銅錢的細繩頓時斷了,銅錢掉在地磚上,發出「叮」的一聲微響,再看那筷子,竟有半根已沒入那夯實的牆體!
花廳內出現短時的死寂,接著是眾人齊刷刷的掌聲和各種恭維,荀卓文回頭看見俞雲清因尚未回神而睜大的水眸和微張的小嘴,十分滿意。
雖在人前不能暴露他的全部實力,但是只用七分功力他也要某個沒良心的女人知道他有保護她的實力,別今天跑出個青梅竹馬,明天跑出個青梅竹馬,招一堆愛慕者出來弄那麼些有的沒的。
此時的荀卓文並未意識到這兩者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內心正在咕嘟咕嘟冒酸水兒,賞雪離開前去了一趟王府,將那日邵瑛與俞雲清的對話一字不差複述了一遍。
荀卓文先前還氣悶,因為她那一句「你的寶不一定是別人的寶,你的蜜糖於我而言就是砒霜」而惱火了許久,直至今日,楊肇約他下棋,他胸中煩悶便應了下來,不想卻在沐風苑遇上了邵瑛。
看見邵瑛,荀卓文心中頓時透亮,頗有茅塞頓開之感,尤其想到那句「憑你是誰家的小姐,誰家的表妹……」,加之邵瑛先前又同她說了那一番「未來王妃」等說辭,這女人分明是心裡膈應,吃味了!
要說,明景一直說荀卓文在這情愛之事上甚為木訥,倒是也沒錯,否則也不知自個兒憋悶了許久。不過,如今既想明白了,那麼自己這一切行為思想,荀卓文都將它當成是理所當然。
但是關於那句「砒霜」,荀卓文心中還真不是一般的膈應。兩個人又冷戰了許久,一來荀卓文抹不開面子,二來這事俞雲清做得太過,必須她親自低頭解釋清楚,絕無商量的餘地。
被荀卓文掃了一眼,俞雲清立刻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方才的失神,頗有幾分不自在,便連忙別開了眼,耳根微紅。身側有人為她添了一杯果酒,俞雲清沒甚心思地輕綴著,目光又不自覺地轉向方才那個方向。
邵瑛端著兩杯酒,上前遞給荀卓文一杯:「荀表哥,瑛兒敬你。」
荀卓文此時心情不錯,唇角揚起一抹淡笑,與她對飲了一杯,又吩咐道:「你還小,莫要貪杯,仔細回去挨訓。」
邵瑛笑得乖巧:「我曉得。」
邵璉看著邵瑛的笑容,緊捏著手低下頭,掩住眼底肆意瘋長的嫉妒。
邵瑛,終有一日,終有一日,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是我的!所有人的矚目,長輩的疼愛,殿下的真心,所有的一切,都會是我的,我的!
不遠處,俞雲清聽著二人的對話,將二人的笑容看在眼裡,心中莫名的煩躁,只覺得這綠樹成蔭的院內格外憋悶,便放下酒杯離了席間,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去后沒多久,有一人也悄然離席……
楊園與楊宅本是分開的,後來重新修葺才併到一處,可平日里一般也是分著的,楊宅住人,楊園則供府上的主子們夏日乘涼或作宴客之用。
楊園很大,年頭又長,樹多成蔭,進了這裡要比楊園外清涼許多。
俞雲清本是覺得煩悶,便出來走走,誰知越走心裡越煩,心頭彷彿還積壓著火氣,想是方才飲了不少酒,此時身上有些燒熱,眼前有些迷糊,走路時腿也有些發軟,更想多走一走,散散酒氣再回去,不知不覺,越走離花廳越遠。
楊起一路遠遠尾隨著俞雲清,看她越走越遠,心中暗暗冷笑,不由又想起那時的對話。
彼時他宴間出去小解,卻被林琦娟攔住了去路。
「林小姐,這是何意?」
「沒什麼意思。」林琦娟頗有趣味的看著楊起那雙膩著柔光的眸子,心中冷笑,這小子用這雙眼騙了不少人呢!
斂去所有思緒,林琦娟道:「助你成事罷了。」
楊起淡淡一笑:「林小姐說笑了,楊某一介布衣,有何事可成?」
林琦娟牽了牽唇角,有幾分譏誚:「不過是俞氏女罷了,竟也敢瞧不起我。」
楊起的目光射向林琦娟,狠毒,卻難掩慌亂。若是讓俞雲清那個女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因為那樣驕傲的女人,是決不允許有人算計她的。
看見楊起眼中終於有了慌亂,林琦娟笑道:「這話,楊六公子可熟悉?唔……」
林琦娟話還沒說完,就被楊起毫不留情地掐住了脖子。他的唇角挑起,雙眼開始隱隱有些充血,看著林琦娟逐漸漲紅變紫的臉,卻讓他的內心得到前所未有的雀躍,這種掌控他人生死的嗜血般的快感讓楊起為之瘋魔。
林琦娟哪料想不久前自己方才還掐著邵璉的脖子耀武揚威,才一轉眼卻成了他人的刀下魚肉。
眼前的楊起,他的手還無情地掐著自己的脖子,手,還在不斷的地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