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有人撐腰
「回去告訴荀斡,他與徐氏為了謀奪我俞氏家財逼死我長姐,又幾次三番謀殺於我,這些帳,我都一筆一筆給他們記著,讓他小心他的項上人頭!」
聽完這一席話,眾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女人也太過囂張,竟敢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大逆不道的話!他究竟是真有本事還是胸無大腦?
眾人不禁將目光投向荀卓文,俞雲清又豈是蠢人,她敢如此說話,自是底氣十足,莫不是有化齊王在背後撐腰?那就是說……化齊王要公然違抗聖旨!聯想如今的天下形式,這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
荀卓文聽著這話,袖子下的拳頭捏得更緊,不須抬頭也知,此時眾人的心思都打在他身上。
荀卓文微垂眼眸,只覺心頭苦澀,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俞雲清向來底氣很足,但,這底氣從不是源自於自己,而是荀巡。無論自己做了多少,都抵不過荀巡與她自幼一同長大的情誼,他們青梅竹馬,他們兩小無猜,他們視彼此為己身,他們……
似乎荀巡真的比自己更適合她,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忍不住這樣想。
自己費盡心機將她帶到了自己身邊,可是兩個人之間卻總有著無數的隔膜,有著無數的分歧,雖然先前一直不說,但其實他們兩個誰都感覺得到,如今相處得越久,這些弊端編一個接著一個暴露出來,讓兩個人不斷傷害著彼此……
若是在從不曾出現在她的生活里,若是她從不曾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或許兩個人現在會更好受一點吧?
先前與她談及婚事,她總是推辭,他知道,其實她在顧忌荀巡。荀卓文知道,始終是自己橫刀奪愛,是自己與她先對不起荀巡,俞雲清心裡不好受,他知道的。
其實,提婚事是他有些急了,但他真的怕荀巡會把她奪走。
荀巡真的很強大,荀卓文甚至知道他其實比自己更適合做一個帝王,他還與俞雲清那般親近,他開始不安,他迫切的需要什麼來給他一點信心。
不知何時,感情已將一個可以逐鹿天下的男人磨得如此驚惶,如此小心翼翼。
他其實很清楚,俞雲清的心,從來都沒有完全對他敞開過,無論何時,她會給予全部信任和依賴的,從來,就只有那個人而已!
逼死我長姐!
這五個字在薛域的腦中炸開,讓他瞬間僵在了原地。
原本,他聽說宣旨太監沒到王府,而是在街市上宣旨,心中便覺情況有些不對勁。怕他們對俞雲清不利,因而急急忙忙便趕了過來,誰料他才趕到這裡,便聽到俞雲清如此一番言辭。
玉兒……是被人逼死的。
薛域站在角落處,周身的氣息忽然一變,隨即跟上前的薛遠見自家兄長這模樣,心中一跳,大哥素來良善,可方才他竟從大哥身上感覺到了濃烈的殺氣!
「大哥?」薛遠喚了一聲。
薛域沒有說話,沉默著轉身離開。
俞雲清看著錯愕的眾人隨即轉身對上荀卓文的眼睛:「想娶我俞雲清,便要在我和這天下女人之間做個抉擇,做不到的,我不稀罕!」
一個人倚在屋脊上,看著那兩列白衣美婢簇擁著一人上了馬車,漸行漸遠……
荀卓文咬牙道了一聲:「瘋女人!」
梁、楊二人相繼躍上屋頂,荀卓文斜眸瞟了一眼,沒有說話。
梁紫霄同樣沒說話,直接往荀卓文身邊一躺,相比之下,楊肇便含蓄許多,只是在兩人身邊坐了下來。
「爺看上了一個女人。」梁紫霄翹著二郎腿,悠悠說道。
楊、荀二人挑眉,同時回過頭來,這世間竟還有女人能讓梁紫霄這個花叢浪子回過頭來?
不簡單!委實不簡單!
兩人沉默著,只等著聽后話。這時,又聽梁紫霄慢悠悠的說道:「這個女人本事大,脾氣比本事更大,囂張、霸道、唯我獨尊、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你說嬌嬌弱弱一個姑娘,卻比誰都能惹事!她能把天給你捅個窟窿,偏你還拿她沒轍,爺這心兒……」
梁紫霄捂著胸口,一副心痛難耐的模樣。
「梁紫霄!」荀卓文咬牙低吼了一聲。如若不是兄弟,他敢立刻把眼前這個混賬踹下去!
楊肇嘴角抽了抽,他就說嘛,這小子怎麼忽然來了這麼一出,還真以為他要收心了呢!原來……這話哪裡是說他,說明是拐彎抹角在說荀卓文和俞雲清。
梁紫霄撇嘴:「連個玩笑都開不得了!」說完他歪過頭來沖荀卓文挑了挑眉,「不過,話說,雲清妹子今日做的真是太厲害了!你那三弟,老子早就看不慣了!」
為了權力弒殺親父,什麼玩意兒!
「別在我面前提她!」
荀卓文冷冷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躍下房梁,駕著輕功飛走了,梁、楊二人對視了一眼,一時語噎。
「這二人此番怕是懸了。」楊肇搖頭點評。
「如此,又當如何?」梁紫霄難得正經。
「命里有時終須有,他們二人的性子想融一處本就不易,如今這局面,亦在意料之中。」楊肇回頭看著梁紫霄,「俞雲清本就是個冷硬的性子,極是不好相處,近年更是愈發行事狠辣、喜怒無常。我及早便提醒過他,他卻執迷不悟,如今這模樣,亦是他自己造的因果。」
「唔,你是說他活該?」
楊肇幽幽看了梁紫霄一眼,轉身走了。
梁紫霄將身子支起來,半坐在房頂上,看了看荀卓文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楊肇離去的方向,「嘖」了一聲,道:「這一個個的,一個太不讓人操心,一個太讓人操心,累喲!」
梁紫霄說完又翹起二郎腿,枕著手躺在了房頂上。
風吹過,揚起他鬢邊未束起的几絲長發,闔上那雙飽含風情的眼眸,俊美的面容平靜安詳,竟顯得清逸之極。
香爐里燃著青蓮香,清涼醒腦的氣息卻不能平息此刻俞雲清心內的煩躁。
香屑一添再添,白煙不斷冒出來,竟將暖閣里弄得仙霧繚繞,惹得俞雲清咳嗽起來。俞雲清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隨手將香料盒扔在了桌案上,打開窗子,讓外面的涼氣鑽進來。
回到楊府,楊起本以為自己迎來的將是一頓家法,最起碼也該訓斥幾句,然而,楊肇什麼都沒說,只是吩咐他準備婚禮事宜,甚至連父親、老太爺對這事也未曾理會,這樣的情形委實反常。
即便是在往日他不曾展露鋒芒之時,若出了這等事,家裡的人也不會不管不問,更何況是如今有身份有地位的自己?不知為何,楊起心中很不安。
「小姐。」尋幽頷首,恭敬道。
俞雲清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坐在了軟榻上,尋幽見狀知道她是不想聽自己說廢話,便開口道:「楊宅在準備婚禮事宜,楊起並無異動,只是林家……林琦娟以死相逼,鬧著要進道觀清修,林家人已將人送出城,可要奴婢安排……」
「不必林。」俞雲清忽然開口,話語中竟有些疲倦和頹廢。
「啊?」尋幽吃驚,一時失了態。
俞雲清的計劃她是全盤知曉的,此時正是打擊二人最好的時機。
楊起看上去是個謙謙君子,實則十分狠辣,若一瞬間從雲端跌到谷底,絕對會誘導出他內心最敏感、最陰暗的一面,到時候只要林琦娟嫁入楊家,就絕對翻不出楊起的手掌心。
失去了一切,再過回從前甚至比從前更不被人重視的生活,到那時。心內有怒卻無處發泄,楊起一定會瘋狂的,那麼林琦娟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林琦娟那種連一個小計謀都玩不轉的女人,能藏住什麼,她又豈會是楊起的對手?楊起早就看穿了林琦娟對他的厭惡,想一想,若是林琦娟才剛剛過門,他一路順風順水的官便突然斷了,那將會是怎樣的景況?
楊起那驕傲自負的性格,必會覺得林琦娟正在心裡瞧不起他,那才是真正的把這兩個人打入地獄,讓他們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按照俞雲清那有仇必報的性子,尋幽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這計劃會在最關鍵的時候中斷,她可不認為俞雲清會突然變得良善了。
「你敢質疑我?」俞雲清雙眸一冷看著尋幽心底發涼,手指也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對於她如此反應,俞雲清十分滿意,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話中卻不帶一絲的笑意,「記住你的身份,出去!」
「是!」尋幽應了一聲,連忙出了門,直到到了門外,她還有些驚魂未定,俞雲清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方才她以為她會殺了她!
畢竟有焚香的例子擺在前面,她不認為俞雲清是會顧念情分之人,至少不會對自己。
對於焚香的死,尋幽確實曾怨過、恨過、惱怒過,因為自己雖然與家人分開多年,對她沒什麼感情,但畢竟焚香是自己在這世上唯一血脈關聯的人。但她也明白,這事要怪也只能怪焚香太蠢。
然而,她既然做了,就要承受自己的作為所帶來的後果。
與這遼歌權貴相比,她們只是小戶人家的孩子,從前還有母家幫襯,雖然不是世家但也在小康之上。那樣的背景,自己這個溫家嫡女尚且只能給白越做妾,她一個庶出,如今又是罪臣之後,能憑什麼去攀附林家?
林二雖是貪戀美色之人,卻絕不糊塗,他想納焚香為妾,也絕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色,這天下,美人何其之多,焚香碎芒誒,但也算不得人間角色,焚香這種姿色的女子,他尋來十個八個也不是問題。
世家裡,即便是妾室,那都是有來頭有背景的,尤其是林二這種打世家未來的掌舵人,妾室的身份大多是小家族、小官的嫡女,或者是大世家、高官家的庶女。即使有婢女出身的妾室,那也是家中長輩千挑萬選出來的通房或妾室,皆長輩賜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