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湖畔邂逅

  「接下來是複賽,由.……」


  張敏話沒說完,墨葶便打斷道,「在下退出複賽。」


  眾人一愣,墨葶退出的話,複賽,決賽就都沒有進行的必要了。


  「于越,朕問你,你可有保家衛國,領兵退敵的心愿?」


  鳳擎軒放下酒杯,目光嚴肅。


  「回皇上,這是每一個大楚男兒都有的心愿。」


  于越不顯山不顯水的擋了回去。


  「老幫主進來身體可好啊?」


  鳳擎軒聲音溫和,目光卻是犀利,沒想到這于越嘴巴功夫也是十分厲害。


  「承蒙皇上關心,師父身體硬朗康健,只是年紀十分大了,京城千里迢迢,難以奔波,才派了在下來。」


  于越提起老幫主,神色柔和了許多。


  「你可曾婚配啊?」


  鳳擎軒並不打算放過於越,于越這種可以當良將,但卻不能真正的有實權,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姻,作為駙馬,可以打仗,可以領兵,但就是沒有實權。


  這樣,他也放心。


  「回皇上,已於十五歲時,定親。」


  于越微微皺眉,皇帝這是打算把他綁在皇家嗎?

  「原來如此,在丐幫里,與你不相上下的都有哪些師兄弟呢?」


  鳳擎軒窮追不捨,丐幫人才濟濟,挖牆腳也不錯。


  「回皇上,若是如此,有十來個師兄弟,和在下都是不相上下的。」于越不動聲色道。


  慕容雲看出皇帝的心意,可這于越卻是倔得很。


  「既然如此,那朕修書給老幫主,讓他換一個徒弟當繼承人,你啊,並不屬於丐幫。」


  鳳擎軒話音一轉,語氣不容拒絕。


  「皇上,這不合適,在下出身低賤,不過是從一個要飯的小乞丐走到現在,若沒有師父,在下如何有今日,還望皇上莫要勉強,在下只想好好地照顧師父的晚年。」


  于越不卑不亢,語氣倔強。


  果然……慕容雲揉了揉眉心,這于越什麼都好,就是剛烈耿直,倔強的要命。


  鳳擎軒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這于越真是不知好歹!

  「你是在抗旨不從嗎!」


  于越猛地跪下,挺直了背道,「回皇上,在下不敢,百道以孝為先,在下不能不顧師父二十年的養育培教之恩,還望皇上成全。」


  說完往地上狠狠地磕了幾個頭,毅然決然。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蘅碧汐看不下去了,便開口道,「皇上,依臣妾看啊,這強扭的瓜,不甜呢,何況,兵不厭詐,於少俠這般固執,不知變通,就算上了戰場,恐怕也是常敗將軍。」


  鳳擎軒臉色這才好了些,冷哼道,「看在貴妃為你求情的份上,成全你也無妨,反正你這木頭,上了戰場,恐怕也是讓朕的士兵們白白送死。」


  于越鬆了口氣,感激的看了蘅碧汐一眼。


  「謝皇上,貴妃娘娘。」


  退回坐席,眾人又開始飲酒作樂,仿若方才的插曲並不存在一般。


  岳惠妃心情有些低落,想出去透透氣,便悄悄地離開了坐席。


  走出鶴歸宮,深吸了口氣,岳惠妃放鬆了不少。


  外邊沒有下雪,雖還是十分的冷,但這般清冷卻是讓岳惠妃浮躁紛亂的心,靜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卻是走到了宮內唯一的湖,御心湖邊。


  說起這個湖,卻是大有來歷。


  太上皇年間,一代音律大家,妄心子,曾入宮拜見先皇。


  先皇極愛音律,聽聞妄念子入宮,竟親自在皇宮門口迎接,兩人一路暢聊,走至這裡時,感慨若是有一面湖,該是多麼完美。


  不想,妄念子這句感慨,卻讓先皇記在了心裡,待妄念子離去后,便馬上動工開湖。


  完工後,太上皇便把這面湖定名為,御心湖。


  多少年過去了,隨著這兩代君王對御心湖的修葺,更是精緻完美。


  只是可惜,如今是深冬,卻是領略不到那份精緻的完美。


  嘆息間,岳惠妃想起了一代名曲山海側。


  這曾是邵淑妃最愛的曲子。


  雖然自己一直覺得,山海側終歸是太決絕了些。


  「我所知最老的傳言,在山海之側,水天之間,朱紅礁岩刻繪誓願,人們與歲月,相繼磨滅,似有逆風而來的吟唱,生死和愛戀,溯流而上直到洪荒,穿越三千年林野青蒼,又在山谷間不絕迴響,天色無邊,浪濤席捲,便知哪一個都不容逾越,世代交替,輾轉變遷,總還會記得那份冥頑的妄念。」


  不覺間,心竟是難受不已。


  岳惠妃忍不住蹲下來,捂著心口,蹙眉抿唇。


  眼前出現了一個修長乾淨的手,骨節分明,上面有著許多小小的繭子,雖粗糙卻是十分厚實,雖沒有觸碰,便能察覺到溫暖與安全。


  岳惠妃怔忡間,上頭傳來了和手一樣溫暖厚實的聲音。


  「我所見最美的裁決,是春有飛花,冬有飛雪,困守在岸旁看更迭,千萬種延續,或淡或烈,似有漂浮遊離的吟唱,生死和愛戀,在宿命中各衛其疆,人們遷徙到一方夢鄉,傳說替真相源遠流長,天色無邊,浪濤席捲,原來哪一個都不用逾越,識花認雪,眼底千年,總還會以別樣面目迢迢相見。」


  岳惠妃身體一震,猛地抬起頭,一張溫和的臉,帶著柔和的笑意,用溫暖的目光望著自己,眼底是袒露無疑的熱烈與暖意。


  五官十分端正,雖不是時下稱讚的精緻俊美,卻是十分順眼親切。


  岳惠妃臉一紅,不好意思的自己站了起來,沒有觸碰那隻手。


  畢竟,自己是皇帝的女人啊!


  「姑娘,你沒事吧?」


  他眉目溫和,氣質端正。


  「無妨,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公子也喜歡山海側?」


  岳惠妃不知為何,對眼前的陌生男子感到十分的親切和安心。


  「山海側太過決絕,欣賞,但並不喜歡。」


  他目光放遠,落在結了冰,晶瑩透亮的湖面上。


  「那麼,公子最喜歡的曲是?」


  岳惠妃心中微動,沒想到對方和自己一樣,對山海側的評價如出一轍。


  「採薇曲。」


  收回目光,揚開一抹暖暖的笑,皓齒彎眸。


  岳惠妃的心莫名的動了起來,極其不規律。


  「如此說來,真是有緣分,不僅山海側的觀點一樣,就連喜歡的曲,也是一樣的。」


  他一愣,隨即加深了笑意道,「如此說來,的確十分有緣。」


  岳惠妃怔怔的望著對方的臉,只覺得心裡痒痒的,麻麻的,還.……甜甜的。


  「你……你是……」


  「在下,法號無心。」


  岳惠妃驚住,這才發現對方雖戴著冬帽,卻根本,沒有頭髮。


  「法號無心?大師是哪個寺的,怎會,在此地。」


  無心溫和一笑,眉目清潤,「北少林,是隨師兄無塵來面聖的,只不過,這種場合併不適合我,所以只有師兄去,當然,也包括那晚宴。」


  岳惠妃默,不知為何,這一刻莫名其妙覺得胸口發堵,有一點點的酸,甚至有幾分難言的失落。


  「那麼,你呢?」


  無心聲音輕緩,面容在月光下顯得那樣溫潤美好。


  岳惠妃一噎,她該怎麼介紹自己?


  突然,她並不想告訴無心,自己是個嬪妃。


  可是……她也知道,她的打扮已經告訴對方,自己是妃子了。


  「岳紫搖,字娉婷。」


  話一出口,岳惠妃就後悔了,自己怎麼能把字說給一個陌生的男子呢,哪怕對方是個出家人,也是十分失禮的事情。


  無心有些意外,隨即和善的笑道,「原來是岳惠妃娘娘,娘娘出身書香世家,難怪在音律詞作方面頗有見地。」


  岳惠妃心下一暖,她知道無心這是看出自己的局促和尷尬,特地為自己解圍的,原來,這世間竟有如此溫暖的男子。


  「無心大師,喚我娉婷可好,這世間任何頭銜都是虛無的。」


  無心一愣,隨即目光含水一般,明晃晃的望著岳惠妃,清澈的瞳仁里,倒映著瀲灧的月光,以及岳惠妃紅了的臉龐。


  「既是如此,喚我無心便可,不需加大師二字。」


  岳惠妃只覺得臉莫名的燙了起來,她甚至不敢摸自己的臉,只是她無論如何,都移不開自己的目光,只能沉淪在無心的瞳仁里。


  「無心。」


  話音剛落,不知為何,岳惠妃的心,卻是微微一扯,疼的有些像被蟲子咬了一口,很輕微,卻十分清晰。


  他怎會有這樣冰冷決絕的法號呢,無心,便是無情嗎?

  可他,並沒有給她一種無心無情的感覺。


  「嗯,娉婷。」


  無心溫暖厚實的聲音,就像柔軟的棉被,還有冬日裡最溫暖的太陽,輕輕地包裹住岳惠妃空蕩而冰涼的心,頓時冒著騰騰的熱氣,暖和的讓人想哭。


  岳惠妃眼圈一紅,不知為何,這一聲叫喚,讓她竟是有了一種,跋涉了千山萬水,吃盡苦頭才抵達的感覺。


  無心定定的望著岳惠妃紅了的眼眶,伸出手指,輕柔的拭去眼角的濕潤,聲音似從遠方嘆息而來,「娉婷為何而哭?」


  「無心,你會在皇宮裡呆多久?」


  岳惠妃這次沒有躲開無心的手,她貪戀他的溫暖,貪戀他的溫柔。


  「可是娉婷,我終究是要離開皇宮的。」


  他目光依然溫暖,聲音依然清潤,可是這句話,卻讓岳惠妃如夢初醒一般,急促的往後退了幾步。


  是啊,他是屬於北少林的,他是高僧大師,她是深宮妃嬪。


  她竟然對他動了心,她竟然把從小學的女訓女誡和羞恥之心全部拋到腦後。


  最可悲的是,她竟然,在孤獨而盲目的為家族成長努力了二十年的歲月後,歡喜上來了一個和尚,一個她永遠都不能擁有的人。


  踉蹌的腳步一如突然而至的熱淚,滾燙了臉上的冰涼,落入唇間,咸澀的讓舌尖顫抖戰慄,無處可逃。


  無心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平靜的望著岳惠妃。


  「娉婷,莫哭。」


  岳惠妃腳步一頓,隨即揚起一抹自嘲的笑,「無心,今夜就當,從未相識過,日後也莫要再相見罷。」


  無心被岳惠妃自嘲的笑容刺得上前一步,「可是娉婷,你忘得了嗎?」


  岳惠妃身體一僵,隨即垂下頭,不再言語,這一刻,她多希望有個洞,自己可以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


  「娉婷,你還年輕,有些東西,你也許還沒想清楚,又或者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去做。」


  無心抬起頭,望著皎潔的月亮,臉上浮起一抹悲憫,「無心不能,趁虛而入,更不能,違背天意。」


  岳惠妃猛地抬起頭時,無心已不見蹤影,只是地上,余留了一串紫檀佛珠。


  顫抖著腳步上前,撿起那一串還殘留著無心手掌溫度的佛珠,岳惠妃攥的死緊,似是想要抓住最後一絲溫度。


  可是,這世間,最留不住的,大概就是,溫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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