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圍追堵截
據說玄虎喜歡吃一種特有的動物,叫玄雞。玄雞主要以一種極苦的草為食,長年累月之後,玄雞身上的肉就會變得堅硬無比。
而玄虎對這種肉質堅硬的玄雞很是喜歡,經常將其變成自己的腹中之味。
吃多了后,那種堅硬的肉質就會變成像石頭一樣硬的東西藏在玄虎的肚子里。
不過另一點讓人奇怪的是,肚子里有虎寶的玄虎會自己知道,從此後會更加多食用玄雞,直到臨死前將虎寶託付於它想要交付的人。
曹嫣昔在燈光下一邊觀察著虎寶一邊回想著她曾看到的醫書上的記載。
書上並沒有提到虎寶的用處,只說其甚是珍貴。
不過如此說來,那隻玄虎還是特意找上她,將虎寶託付於她了。曹嫣昔不禁心內泛起點點震撼。
被刨空了內臟,血流一地,被群狼圍追堵截,最後死死硬撐著一口氣倒在了她的陣前,就是為了將自己的東西交付於一個自己願意交付的人。
動物尚且有如此信念,堅守它們的原則,實在是令人敬佩。
曹嫣昔站起來往外走去,龍貓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
那隻玄虎的屍首還靜靜躺在雪地里,滿身都是血,原本乾淨整潔的皮毛被血污黏在了一起。
可是即使是閉著眼沒有呼吸,身上依舊有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它是玄皇寶獸,是天生的王者。
雖然遭受了如此殘虐的對待,可身上的王者之氣沒有退卻。
曹嫣昔回首看一眼龍貓,那隻龍貓向她點點頭,玄虎是寶獸,自然有其歸宿。
一人一貓將那隻虎綁到踏雪的背上向半山腰的峭壁走去,玄虎生於此,死於此,只有肚中有虎寶的玄虎才會流落在外。
他們要將它帶回到它該去的地方。
踏雪與龍貓一路都沒有任何聲響,曹嫣昔牽馬走在前方,龍貓站在馬背上向遠處眺望不停。
那一處峭壁陡峭異常,根本沒有人的蹤跡,只有個別的動物會穿梭於此,曹嫣昔小心翼翼的走著腳下的路。
她心裡一點底都沒有,踏雪即使再熟悉地形,可它終究是馬不會飛,如果發生意外,她只有自保的本事。
可是……曹嫣昔回頭看了一眼那隻貓神情嚴肅,慎重的樣子,不禁放下心中的想法。
這隻貓又懶又饞,還很固執,可它顯然很有靈識,叫它招財貓都不為過,因為每次都能敏感的嗅到寶物。
更難得的是它對那隻明明不同種類的虎竟然有如此情意,這情意來自於惺惺相惜的敬重、佩服。
她作為靈識更高的人類,又怎能躲避?曹嫣昔苦笑一下,真沒想到此次來曹后一路上是動物與她作伴。
前方的路只有一人寬的距離,龍貓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圓滾滾的身子在雪地里飛快的滾過,在前方探路。
曹嫣昔將虎屍緊緊綁在馬背上,在前面小心的拉著踏雪通過。
山路狹窄昏暗,幸虧曹嫣昔帶了用琉璃做好的燈盞,雖然光線不夠,可是風來了也不會被吹滅。
這樣走了一個時辰,幾乎快要到時,踏雪的腳下忽然一滑,曹嫣昔扔出飛天爪的一端向懸崖上方拋去,另一端早已經系在了踏雪的腿上。
可一馬一虎重量不輕,下落的沖勢過大,腳下踏空后直直的往懸崖下掉,最後被飛天爪的一端掉在了路邊上。
兩個不會主動爬上的動物,踏雪雖然是神馬,沒有過分的驚慌掙扎,可是曹嫣昔也無法將它撈上來。
……
懸崖另一頭,一身白衣的陌無塵迎風而立,風將他的衣袍扯得呼呼作響,他一動不動的看著對面那女子定定立在懸崖邊很是躊躇的樣子。
清淡的眉眼間不禁斂起一彎笑意,他曾經迷茫,逃避,相隨六年怎麼就會忽然間喜歡上曹嫣昔這個女人。
可此刻間他比任何時候都清楚,這個看似冷情無所顧忌的女人,在內心深處卻有一根誰都到不了,無法觸碰的弦,或許有一天有人能碰到它。
陌無塵的雙眸輕眯了一下,曹嫣昔獨立,果斷,有時候又大大咧咧,可是她始終是清醒的。
知道什麼是她要做的,什麼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做的。
就好比現在她為了一個傳言會冒著風險為一隻玄虎安葬,卻將那個人的屍體遠遠的丟在了一邊。
曹嫣昔心裡一直都知道什麼是她要做,絲毫不畏懼其他人的說法。
此時的曹嫣昔比曾經他追隨了六年的師妹更加真實,充滿活力。
……
曹嫣昔嘆息幾聲,全部重量都到了踏雪的腿上,她要再想不出辦法,踏雪就要毀掉了。
龍貓記得團團轉,在曹嫣昔身邊跳上跳下。
曹嫣昔扯了它一把,將它放在身後。
手掌展開,一朵兩朵的桃花綻開。桃花空她目前只修鍊了去勢,況且要將那麼大的一匹馬和一隻虎拉上來需要深厚的內力,偏偏她內力稀薄。
曹嫣昔將桃花散出,試著往回收,跟著桃花的吸力,空中有雪花慢慢聚起,跟著過來。
曹嫣昔將那雪花在半空中輕輕一捻,似乎無數的雪在桃花空的聚力下形成了一根白色雪花繩子。
曹嫣昔一喜,將桃花試著向踏雪腿上的繩子打去,雪繩與她的蟬絲鏈緊緊連上。
曹嫣昔深吸口氣,桃花空運力耗費的內力很大,她的內力已經所剩無幾,一次如果不能成功,那麼踏雪只能和那隻玄虎陪葬了。
桃花再次朵朵飛出,與雪繩融合,懸崖下的踏雪已經在緩緩的挪動,曹嫣昔心中喜悅層層泛出,並沒有發現雪繩與綁在踏雪腿上的繩子,相接之處越來越稀薄,透明。
快上來的時候,踏雪忽然嘶鳴一聲,曹嫣昔心中忽然閃過不好的預感,可她內力都近了,再也無法控制桃花空。
眼看著踏雪又直直往下掉,曹嫣昔眼裡閃過淚花。這是上官雲軒送給她的,踏雪一路上與她作伴,沒想到會這樣。
曹嫣昔摸一把有點模糊的視線,再看時踏雪忽然間直直的往上走,沒有看到背上的那隻虎屍,就像是有一隻手往上托塔一般。
曹嫣昔柔柔眼睛探頭往下看,有一小點直直的落進了懸崖下,應該是那隻玄虎的屍體。
到了此處也算是將其安葬了,曹嫣昔顧不得多想,踏雪已經上來了,腿上還幫著那根飛天爪的蟬絲鏈。
曹嫣昔趕忙將其撿下,摸了摸踏雪的頭以示安慰。
旁邊的龍貓也很是高興,竄到踏雪的背上來來回回的踩來踩去。
曹嫣昔回頭向黑黝黝的懸崖望去,沒有任何人,可剛才她已經沒有能力將踏雪拉上來,內力枯竭后,踏雪又是怎麼上來的,還將背後的虎屍拋了下去。
曹嫣昔百思不解,可這事也不能去問踏雪。
……
返回玄皇的路上依舊飛雪漫天,一輛通體漆黑的馬車內,上官雲軒靠在軟榻上,身旁案几上有一沓密函。
「曹后俱事隱秘,只知當年選定的嫡女之名為曹嫣昔,可究竟哪個是曹嫣昔一直不為外人所知。」上官雲軒玉白的手指輕捏著這一密函。
曹后選曹府嫡女看似有無數的候選人,可究竟如何來選外人一直不知。
或許根據才藝品德選取曹府嫡女只是一個障眼法?
這一代的曹府嫡女早已選定就叫曹嫣昔,所以原本的曹千音,現在的曹嫣昔才會為了成為皇后,弒殺本來是嫡女的曹嫣昔。
似乎這樣想是對的,可是為何在天下情局裡,他寫的曹嫣昔是對的。
白老翁為天下探知消息,有什麼是能瞞得過他的,況且終南山之局依靠天地之氣,更是做不得假。
那麼現在的曹嫣昔就是原來的曹嫣昔,也就是本來的曹府嫡女,那麼那一場嫡女之爭到底是誤會還是有人故意設的局。
還有虛幻門,一個隱世的門派忽然間出現,那人到底是不是曹千音。
上官雲軒漆黑的眸間掠上一層涼意,薄薄的散開,身上有神秘的蕭殺之氣。
他一身付出的感情極少,所以能得到的人都是親近之人。
他的感情即使只是對他人的信任也不容被謊言玷污,況且這個謊言差一點將他變為仇殺的工具。
……
曹嫣昔牽著踏雪,領著龍貓都雪山上下來,折騰了一晚上已經快要大半夜了。
鑽進帳篷里,關閉了陣門,曹嫣昔抱著暖烘烘的龍貓悶頭大睡,野外生存環境惡劣,她要抓緊一切時間補眠。
這是她曾經在原始叢林間生存累積的經驗。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光大亮,陽光普照,竟然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曹嫣昔起床,洗漱,草草吃了乾糧正要收起帳篷,忽然間掃到門口似乎定定立著一個老頭,神情哀戚,一直在看著陣外那一灘玄虎的血。
曹嫣昔心裡不禁咯噔一下,難道這玄虎有主人,現在看樣子主人知道愛寵被殺,找上門了。
曹嫣昔搖搖頭,振作一下精神,上前將陣散開。
她功力尚欠,結的陣只能擋猛獸,像曹后的高手進入肯定是如履平地,就像昨晚那個人一樣。
不過此人不知是何時來的,一直盯著血跡期期艾艾,不進去找她算賬,倒很是奇怪。
曹嫣昔站在那老頭身旁,那老頭曲著身子,身上堆了厚厚的一層雪,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
看似已經站了好久,長長的鬍子掛滿了雪花,雪水融化又將鬍子凍成了厚厚的一捧,就像一束冰花。
曹嫣昔眸光不禁閃過一絲驚異,這老頭難道死了?看那一動不動僵持的姿勢,尋常人這個姿勢哪能僵持這麼久。
除非他已經死了,被凍成了冰人。
這個想法一閃而來,曹嫣昔想伸手探探到底是個死人還是活人。
手伸過去,沒有一點溫熱的氣息,就像要碰到一塊冰一樣,冒著森森寒氣。
手到了口鼻之間依然沒有任何氣息,曹嫣昔正要將手收回來,忽然間一聲響亮的「阿嚏」,響聲洪亮震天,那老頭完全的彎下身去,舒舒服服的打了一個噴嚏,將鼻涕口水噴了曹嫣昔一手。
曹嫣昔皺眉趕緊收回手去,掏出帕子在手上反反覆復的擦了幾遍,無語的看著這老頭,難道他一直曲著身子就是為了打噴嚏?
好吧,既然是老人,怎麼著也得尊老愛幼,是她自己倒霉心虛誤以為是玄虎的主人找上門了,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現在也怪不得別人。
曹嫣昔不說話轉身要回去,那老頭打完了噴嚏,渾身一陣舒服,抖了抖身上的積雪,看曹嫣昔要走,忽然上前一把將曹嫣昔拉住。
臉伸到曹嫣昔跟前使勁兒的聞了聞,兩道白眉皺了皺,曹嫣昔身子往後撤了撤,難道還是玄虎的主人?
正在猜測間,那老頭卻是眉開眼笑的說道,「姑娘手上有青玉盤?」
曹嫣昔一怔,這青玉盤是青玉棋盤,白玉子,是從原主曹嫣昔在曹后的閨房暗格里找到的。
因為販毒與走私歷來密不可分,所以她對文物的識別很是強悍,一眼就看出這青玉盤不是普通之物。
不過她雖然棋藝極通,卻是不喜歡附庸風雅,在衚衕里與老頭們切磋一盤棋藝會很是自在。
拿著這樣的棋子來下棋,會擾亂她的正常思維,所以曹嫣昔將其捲來準備賄賂曹后的老太君。
老人嘛,一般都喜歡收集這些唯一無二的東西,反正她要為原主收拾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拿走了毫不理虧。
現在這老頭,竟然聞出了她有青玉盤?那麼那個味道更重的肯定也聞了出來。
曹嫣昔回頭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那老頭,白眉白髮,眉眼柔和含笑,面色紅潤,臉上皺紋不多,雙眼炯炯有神。
現在直著身子,搖桿挺直,再看其腳下,曹嫣昔不由得深吸口氣,腳下一尺厚的雪。
那老頭硬是沒有站出一點痕迹,也就是說他在雪上漂著。
見曹嫣昔上上下下的將他看了一遍,那老頭又繼續問了一遍,「姑娘,你是否有青玉盤?」聲音有些急切,似乎他就是奔青玉盤而來。
曹嫣昔眸光閃過一絲狡黠,平靜的問道,「那老人家是否有虎寶?」
那老頭似被口水嗆了一下,咳嗽了幾聲,柔和的目光中極快的閃過一絲精光,被曹嫣昔抓個正著。
曹嫣昔不由得笑意盈盈的看著那老頭,拐來拐去這人還是玄虎的主人,不過好像現在看上了她的青玉盤,所以決口不提虎寶的事。
那老頭看了半響才搖著頭堅決的說道,「沒有,即使有現在也沒了。
那東西是禍害,我洛先生下了一輩子棋,好不容易得了一副好棋盤,可那盜賊可惡,為了得到那虎寶,將我的棋盤都摔碎了。」
曹嫣昔不禁咋舌,這老頭原來就是在曹后以棋聞名的洛先生。
可是洛先生怎麼也算是風雅之人,雖然比不上凡先生的俊逸丰神,可應也算是風流自在。
現在看這樣邋遢老頭的樣子,鬍子被凍成了一個冰坨子,白髮亂七八槽的,她都有點不相信他是洛先生。
不過這老頭要比凡先生狡猾多了,明知道虎寶在她身上卻是不來找她要,偏偏扯上青玉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