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聽天由命
曹嫣昔拿出司南來看了看,又結合著頭頂的太陽,卻還是無法判斷船前行的方向倒底對不對,四周都是水,往那個方向望過去都是一望不到邊際的碧水!
「聽天由命吧!」曹嫣昔把司南收了起來。
順慶下到船底,取了些淡水出來,和曹嫣昔一人一杯,分而飲之,然後又拿了些白米出來做飯。
兩人吃了些飯糰,便躺在船上懶懶地吹著風,風向好象又變了,這次是朝著東南方吹,又把小船往東南方帶去。
夜晚來臨的時候,順慶也沒有做晚飯,曹嫣昔自去船艙里取了些米出來,做成白飯。
只見順慶獃獃地靠在桅杆上,遠望著天邊即將西沉的太陽,突然說:「師傅,我現在突然覺得與其說在船上這樣慢慢地餓死,渴死,還不如被鯊魚一口吞下腹中來得痛快!」
曹嫣昔「啪」一聲打在他的頭上:「說什麼呢!萬一我們能遇到過往的商船呢?又或許我們的船順水而漂,漂到了爪哇國呢?什麼死死死的,多難聽!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她低下頭用力地搓著手裡的白米,心裡對自己一遍一遍地重複:「人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象念咒一般,說得自己深信不疑了,曹嫣昔抬起頭來,生火做飯。
反正都是順水而漂,曹嫣昔吃完飯,索性也不留人守夜,和順慶兩人都退回到船艙里裹被大睡。
夜裡船顛簸和厲害,她醒過來,翻個身便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曹嫣昔被順慶的驚呼聲吵醒。
「師傅!師傅!您快出來看啊!」
「怎麼了?」曹嫣昔懶洋洋地穿好衣衫,走上甲板。
眼前的大海呈現出一種深淺不一的藍綠色,象一張濃墨重彩的水彩畫。順慶正在船頭跺腳大叫,他那副模樣,好象一隻被咬了尾巴的狗仔。
曹嫣昔走過去,低頭一看,只見船下的海面上飄著許多長長的黃綠色的海藻,這些堅韌的植物鋪滿了整個海域,小船的帆鼓滿了風,船身卻紋絲不動,看來被海藻給纏住了。
這樣的情形,曹嫣昔也是第一次遇到,她不知道這片海域被漁民們稱為「船兒墳」意思是,船要是駛了進來,便再也出不去,只能在這片水域里自生自滅,最後變成海藻的肥料。
曹嫣昔查看了一圈,在心裡罵了數十句賊老天,你玩我呢!嘆口氣,心道,老天爺,你玩得真夠狠的!她抬起頭來說:「做飯吧!」
「做飯?」順慶目瞪口呆!「是啊!人是鐵飯是鋼,三頓不吃餓得慌!」曹嫣昔挽起袖子,苦笑:「吃飽了,才有力氣去砍斷這些海藻,難道我們就困死在這裡不成?」
「只要有一口氣在,我就要往爪哇國走!」
順慶聽了曹嫣昔的話,立即便生火做飯,兩人飽飽地吃了一頓,曹嫣昔拿斧頭,順慶拿起長刀,便開始砍那些纏在船底的海藻。
那些海藻原本堅韌,上面還有粘液,滑不留手,長刀也好斧頭也好,砍起來都極為吃力。
兩人從日頭東升砍到日頭當中,也不過砍斷了三分之一的船身上的海藻。
在風帆的作用下,小船挪動了大約幾米的位置,旋即又停了下來。
曹嫣昔抬起頭來,望著四周一望無際的海藻,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滾落下來,有幾滴落進了眼裡,刺得眼睛一陣發痛。
「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曹嫣昔埋下頭去,繼續砍著船身上的海藻。
「咚咚咚咚!」有節奏而單調的聲音在海面上傳得極遠。
曹嫣昔不知道的是在海下這個聲音也傳得極遠,在海底一個幽深的洞穴里,有一個柔軟的身體正攤在地上,好象一張軟軟的煎餅。
「咚咚咚」的聲音響了一整個早上,這隻霸王烏賊被吵醒了好幾次。
現在它已經失去了耐心!
霸王烏賊從自己棲身的洞穴里遊了出來,八隻十來米長的觸角伸展開來,周圍方圓百米內的小動物們紛紛四處逃竄。
它象一張浮在水裡的大毯子,循著聲音發出的方向遊了過來。
發生在海里的這一切,曹嫣昔全然不知,她全神貫注地砍著纏著小船底部的海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走神。
稍微一不小心,斧子便會砍到小船的木板上,如果把小船鑿穿個洞,那是比被海藻纏住更為麻煩的事情。
「咚咚咚!」聲音單調而枯燥,曹嫣昔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她借這個聲音來提醒自己還活著,雖然被困在這一方水域里,卻仍然是個人,雖然死神可能近在咫尺,卻也不能束手就擒。
突然,曹嫣昔一陣恍惚,她好象真的看見了死神,它在水底朝著自己游過來,漆黑的身體,柔軟地穿過海藻森林。
它的眼睛,大而獃滯地望著自己,三角形的嘴一張一合。
曹嫣昔甩甩頭,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她回過頭去,想問順慶有沒有看到什麼,卻發現順慶早就停了手,倚在船舷上痴痴發獃。
想了想曹嫣昔把已到嘴邊的話吞了回來。
她向船外探出頭去,掄起斧頭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工作。
奇怪,曹嫣昔明明記得剛才自己把這一片的海藻已經清理掉了,但是就一回頭的功夫,船邊又長滿了黑色的海藻。而且這些海藻看起來又粗又肥,比剛才清理掉的那些更讓人噁心!
怎麼回事?曹嫣昔一邊疑惑一邊舉起了手裡的斧頭,朝著那些海藻砍了下去。
一些鮮紅的液體,從黑色海藻被砍斷的地方迸射出來,風裡依稀傳來一聲低沉的嘶吼。
曹嫣昔呆了一呆,海面上起了風。
「師傅!師傅!船動起來了!船動起來了!」順慶的聲音欣喜若狂,他從另一側撲過來,卻見曹嫣昔目瞪口呆地盯著水下。
一雙巨大的三角形的眼睛,在海藻間憤怒地瞪著船上的兩個人。
居然被船上的人砍斷了自己的一隻腕足,這真是霸王海賊所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雖然說一隻斷掉的腕足很快就能長回來,但是這樣的恥辱橫亘在霸王海賊的心裡,令它氣憤地發狂。
它一時之間痛惱交加,拖著小舟便在海水裡橫衝直撞起來。
小舟彷彿是一葉衝鋒舟,在浪花飛濤間穿行,曹嫣昔和順慶站立不穩,索性趴在船底。
「師傅,是怎麼一回事啊?」順慶啞著聲音問曹嫣昔。
「也許是因為我剛才不小心砍斷了一隻大章魚的腕足!」曹嫣昔有些無奈地說。
「什麼?」順慶的心隨著船身往一沉旋即又被拋了起來:「師傅,你好端端地砍斷它的一隻腕足做什麼?」
「我又不是故意的!」曹嫣昔翻了個白眼,心裡暗道。
這章魚的速度倒還真快,躺在船底仰望天空,只見頭頂的白雲向著身後飛快地掠過,船帆鼓到極限。
曹嫣昔假裝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仰卧在船底,索性什麼也不去想。
一直到天邊擦黑,章魚的速度才慢了下來,小船停了下來,船帆漸漸垂下。
曹嫣昔從船艙爬起來,她探頭向船外望去,只見船底下幾條深黑色的觸手,象巨大的繩索牢牢地捆縛著小舟。
幸好這舟當年是海大壯費盡心思從山上伐來最好評的木料做成的,所以雖然被拖著在海里奔了這麼遠,卻還沒有絲毫裂隙。
而且這隻烏賊在這片海域稱王稱霸習慣了,它還沒有想到應該把這艘小船連同船上的人一併拖到水下,只是憑著一腔子蠻力,拖著小船在水面飛馳。
夜幕降臨,曹嫣昔和順慶也沒有心思做飯,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動。
曹嫣昔心想,困在海藻森林裡的時候,就一門心思想著如何能離開那片海域,現在倒是離開了,又在想著如何能夠擺脫掉在船下的那隻死神!船下吊著這隻巨大的烏賊,小船反而比平時要平穩得多,任憑風吹雨打,小舟自巋然不動。
可是曹嫣昔的心卻象是懸在半空中,一夜半夢半醒在提心弔膽中過去,當天邊露出第一縷晨曦的時候,曹嫣昔和順慶長吁一口氣,探頭去看船底的那個東西是不是還在。
水底一雙三角形的眼睛,隔著冰涼陰暗的海水瞪著曹嫣昔,透出森森死氣。
曹嫣昔倒吸一口涼氣,心裡也隨之涼了半截。
她想起前世看的科普雜誌,據說這烏賊的智商是極高的,而且極記仇,船底的這隻或許沒有見過人類,但是它永遠也會記得是曹嫣昔斬斷了它的一隻腕足。
等到它摸索到對付船上兩人的良法,就會一躍而起,用鸚鵡似的角喙把曹嫣昔拆解入腹,吞得連骨頭渣子也不剩下半點。
「怎麼辦?怎麼辦?」順慶在一旁喃喃自語:「我討厭海,我不想被淹死!」
曹嫣昔沉默地坐在一旁,過了一會兒,她象是想透徹了一般,拿了清水囊出來。
平日里每天每人不過一小杯凈水,今天曹嫣昔彷彿豁出去了一般,把一整囊清水都飲了下去,她又遞了一囊清水給順慶,說:「喝吧!讓我們做個飽死鬼!」
順慶愣了一愣:「師傅,你怎麼了?」
曹嫣昔笑笑,拿起水囊來和順慶手裡的水囊碰了一下:「很高興認識你,收了你做弟子!這句話其實一直想告訴你,但是現在如果不說,也許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師傅!」順慶有些哽咽:「我去做飯,釣條魚來烤來吃!」
「嗯!」曹嫣昔點點頭,一切都無謂了,反正那條死烏賊一直呆在船下,做個飽死鬼總比做個餓死鬼強。
順慶淘了米做了飯,又捏了一小團飯掛在絲線上,拋進水裡去。
曹嫣昔無聊地坐在船頭,海天一色的壯麗景色看了幾天後,也就變得平淡無奇。
曹嫣昔看了一會兒,忽然,前面的天空下方好象出現了一艘帆船的影子,這樣的景象這幾天差不多每天曹嫣昔都會看見一次。她拚命地揉揉眼睛,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然而那個五桅的巨船卻在天邊顯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立體。
「順慶,順慶!你快過來看!」曹嫣昔招呼順慶。
「師傅怎麼了?」
順慶走了過來,順著曹嫣昔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他渾身一顫,大叫一聲,旋即想起在船下潛伏著的那個東西。
順慶又抬起手來,捂住了嘴,和曹嫣昔相視笑了起來。
大船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駛了過來。
曹嫣昔和順慶大聲地叫喊著,無瑕顧忌船下的那隻兇猛的霸王烏賊:「救命啊!救命啊!」
一陣風吹來,方向正是大船的前端,帆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充盈到了極點,但是船卻絲毫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