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她的不幸福,拜你所賜
劉詩雨守著一框天窗,沉鬱的等了許久,卻遲遲沒能參透顧南溪離開時落下的話。
直到開庭。
江允正陪同律師一起,對著她點了點頭,以示寬慰。畢竟,他廢了許多心思。
劉詩雨無疑是心情大好,想著即將從高聳的圍欄里走出去就有些激動。
但她卻沒想到,開庭時,原告竟然會是顧南溪。
原本以為的「天琴灣」一案,竟然沒來由的變成了連城當年的懸案—「闌珊苑」,也就是目前的月光半島。
開庭前的半分鐘,顧南溪在Daisy的個人主頁里公布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顧南溪作為法庭的首要證人,她站在證人台上,對著法官莊重的點了點頭,抬頭,目光寒涼地盯著對面被告席上的劉詩雨。
她笑了笑,笑得有些張狂。
轉身,看著旁聽席上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才開口。
「相比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蓮城多年的「闌珊苑」也就是今日的月光半島。」
「五年前,蓮城發生一次特大颱風,「闌珊苑」經受不起,當夜轟然倒塌,當夜留守的施工成員,一共五十餘人,其中十九人身亡,二十七人受傷,四人至今下落不明。」
「蓮城警方參與調查,結論是,一方面,「闌珊苑」的建築設計圖出現嚴重紕漏,另一方面,是建築施工過程中出現偷工減料,以次充好。」
「作為「闌珊苑」的老闆皆主設計師南山,得知噩耗,當場心臟病發死,其夫人顧闌珊,也因為輿論的壓力,最後跳樓自盡。」
「南山,這個當年國內數一數二的建築設計師,因為「闌珊苑」的倒塌,瞬間成為眾矢之的,落成北山上一具寒涼透底的屍骨。」
「這件事,最後是落了案。調查的程序沒有錯,方向沒有錯,但最後卻抓錯了人。」
顧南溪說到這裡,抬眼,目光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劉詩雨。
劉詩雨有些緊張,帶著手銬的雙手緊緊地攥著。
顧南溪對著他笑了笑,抬手,指著劉詩雨,厲聲說道:「今天,我要擺出一切真相,指控當庭被告劉詩雨,她才是當年導致「闌珊苑」倒塌的罪魁禍首。」
劉詩雨立刻震驚,瞪著她,吼了起來,「顧南溪,你信口雌黃!」
法官立刻板著臉,嚴肅地說道:「肅靜!」
經過律師的一番口舌之爭,由顧南溪繼續公開手中的證據。
她呈上美國那邊學校及導師Jeol Sanders的親自認證,公開承認自己Daisy的身份。
於此同時,網頁上前幾日公開理論求證的南山設計圖,不僅連這設計圖,她還動用自己的關係,將那幾大建築派系的當家全數請了過來,將南山的原稿進行最完美的論證。
劉詩雨在被告席上,聽得直牙痒痒,她真是恨不得衝上去撕了顧南溪。早就知道她在Daisy的主頁上公開南山的設計圖,她太過大意,竟放虎歸山,最後居然直接被狠狠的反撲了。
她還真是小瞧了這個女人!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顧南溪看著她一臉的震怒,末了,眉眼又挑起一抹笑意來。
她呈上去的那份稿,加上這全球建築界的權威見證,讓所有的人慨嘆起來。
隨即,那幾分現場施工圖與原設計圖進行的對比,不管從設計的手法還是風格來看,被一眾權威發現出端倪。
設計圖,出現原著布局修改。
顧南溪原本想供出早已身亡的丁洲,卻沒想到,旁邊的律師,竟然說請來了第二證人。
顧南溪當時還在想,難道這整件事里,還有自己不清楚的人物存在?
但上場的人,卻嚇得她當場愣在原地。
原本在自己面前被兩輛相向而來卡車撞得支離破碎的丁洲,如今竟然突兀地出現在法庭內。
她渾身上下的血液竟是倒流,根本沒弄明白還是怎麼回事。
她坐在下面,耳邊只是傳來「嗡嗡嗡」地聲音,抬頭,目光有些獃滯地看著旁聽席上的盛世,卻見他對著自己點了點頭。
他似乎,知道所有的事。
顧南溪這時才想起來,先前在事故現場,她曾見黑曜出現在那裡,但卻總是想不通,丁洲是怎樣活下來的。
畢竟,「他」是當場被撞的通體爆炸,血液恣意的流。
丁洲畢恭畢敬地坐在原地,律師的問題也是一一回答,未有半點的保留。
他供出當年劉詩雨買通詹禕篡改南山的設計圖,又讓他趁南山照顧夫人疏於管理時,在採購的原料上做了手腳。
他原本反抗不從,但劉詩雨用他的家人作威脅,逼的他不得已而為之。
劉詩雨的貪念,害死了當年參與「闌珊苑」的建築工人。這件事實的真相擺開,令所有人唏噓不已。
沒想到,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江允正忙於「天琴灣」的事,根本無暇顧及這些老黃曆,卻沒想到,顧南溪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盛世安排的律師很有章法,將這些罪,一樁樁,一件件,利落乾脆地釘在劉詩雨身上。
與此同時,他甩出來一通江允正篡改「天琴灣」證據的錄像,再度將劉詩雨推到風口浪尖。
借用「闌珊苑」的餘溫,那金牌律師很是給力,幾乎一針見血,定了劉詩雨一個不擇不扣的死罪。
劉詩雨被定了無期徒刑,餘生將在監獄里度過。
顧南溪翻的這場舊賬,贏得很漂亮。
加上盛世的推波助瀾,真相在全球進行鋪陳,南山得以昭雪,劉詩雨永無天日。
顧南溪平復了許久,才終究是鼓足勇氣去了北山。
帶著法院宣判的結果,帶著那盆勿忘我,沿著台階,一步步,慢慢地走了上去。
那天,天清氣爽,太陽才掛山頭,微光暖暖的灑下來。
她親手,將宣判的結果,就著蠟燭的火,焚寂給南山。
她不言不語,雖替南山昭雪,但去的人,終究是回不來了。
她的心,到底是悔痛難受的。
抬手,輕輕地敲了敲那個石碑,她開口,嗓音嘶啞地說道:「對不起!怪我成長得太慢,沒能在第一時間,救你。」
「南山,我很想你。」
「……」
此時,來時的路上,維明翰拄著拐,拿著一束花,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並未與顧南溪多言,嚴肅著臉,將花放在神龕上,末了,鞠了鞠躬。
顧南溪目光怔怔地盯著墓碑,開口,語氣疏離地說道:「怎麼,就這麼等不及了?」
維明翰並未迴避,反倒是直接說道:「你說過,會告訴我她的下落。」
顧南溪轉身,目光凄冷地盯著他,末了,突然開口,「維董,既然當年已經放棄,如今為什麼又要找?」
維明翰有些愧疚,低著頭,說道:「當年是我對不起她……」
顧南溪看著她,卻突然笑了起來。
眼角,挑起一抹狡黠,抬手,輕柔的指尖指著旁邊的無字碑,開口,淡淡地說道:「你的對不起,對著她說就是了……」
維明翰看著她,開始有些不解,頓了頓,去突然明白過來似的。
拄著拐杖的手,禁不住瘋狂地抖了起來。
他僵著背脊,渾身顫抖不停,末了,這才僵著身,微微地轉過去。
只聽見「哐」地一聲,是拐杖摔到地面的聲音。
他往後退了幾步,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南溪,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顧南溪背對著那個無字碑,看著對面山頭雲捲雲舒,開口,淡淡地說道:「我不清楚她等了是有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我也不清楚,她是在等你的人,還是等你的一聲「對不起」。」
維明翰指著無字碑,嗓音有些顫抖起來,質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顧南溪的眼眶裡掛滿了淚,模模糊糊的,卻始終不肯落下來。
她有些凄然的笑了起來,依舊背對著維明翰,開口,語氣更是寒涼地說道:「因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以侄女的身份,還是以女兒的身份立碑。畢竟,我生來就是有父母的。」
維明翰聞言,整個人更是搖搖欲墜,「……」
沒想到,顧南溪早就身知自己的身世。
顧南溪背對著他,笑得有些凄苦,「她那麼愛美,卻因為你死得那麼凄慘。維明翰,她的不幸福,都是拜你所賜。餘生的苦酒,夠你你慢慢的嘗了!」
維明翰幾乎是整個人癱在那裡的,他設想過很多與南暖相見的場景,卻絕對沒有想過會是這種—天人永隔。
他以為最痛心的,是看到多年後,她被所愛寵溺至深,幸福得將他拋諸腦後。
又或者,不過漠然相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畢竟,她是那麼乾淨洒脫的女子。
維明翰抬手,扶著冰冷的無字碑,整顆心,瞬間如沉入深海般,變得死寂寥落。
這個北城的商界傳說,當日摟著那無字碑,大肆慟哭。
這個初夏最美的北山,風還有些微微的清冷,日光和煦,滿山縈繞,卻是這份挖心掏肺的悔恨哭痛。
顧南溪沿著台階而下,耳邊全是維明翰滔滔的哭聲,眼眶的淚成股流下。
她收拾的Delcan,懲罰了劉詩雨,多是讓他們受些皮肉的苦痛煎熬,對於維明翰,她大抵還是沒能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