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感慨萬千
又是冗長的沉默。半晌之後,李晟熠才再次開口:「你我兄弟,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生疏了?」
「您是君我是臣,臣不敢捷越。」
「當年我養在葉家,大家真的把我當成葉家的孩子。你也真會把我當兄長,會依賴我,纏著我。有時候我在想,若我真的只是葉伯明,而不是李晟熠,那我現在也還有父母,兄妹。」
「一家人在青州,教的教書,經的經商,日子也過得合合樂樂。」
「皇上……」
說起青州來,葉仲清亦是感慨萬千。當年在青州,雖然會鄰里之間會有些摩擦,但比起來京城之後,動不動就身陷囫圇,家破人亡。那隻能算小打小鬧。
若真的他只是葉伯明,葉家不捲入朝堂之爭。那一家人有吃有穿,閑暇之餘還約上三五個好友一起到莊子上聚聚。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李晟熠覺得好笑,仰頭灌了口酒。
那些迂腐的讀書人,總是念叨著原則,規矩。刻板又無趣,而葉仲清就是典型的讀書人,迂腐!
「還以為你去了邊關,會被磨成一個兵痞,沒想到還是這麼迂腐!沒意思!」
葉仲清輕啐一口,亦提著酒壺灌自己:「你不知道,父親那才叫刻板,我若是丟了原則,又會被他打手心。我一個快二十歲的男人,那樣也太沒面子了。」
李晟熠哈哈大笑。笑完又深以為然,葉思遠那種性子,確確實實是個迂腐的人。當年在青城書院,他也沒少被他打手心。
只有對苑苑,他才萬般縱容。
其實,才到邊關的日子,葉仲清過得實實在在的苦。
在軍中,沒有謙讓和禮儀。連吃飯的時間都是規定的,若是吃不飽就只有餓肚子的份。
起初,他端著貴公子的架子,餓了好多天。也是為了這個,鄭石才會與他針鋒相對。
後來,與鄭石不打不相識,漸漸成了好友,受鄭石影響,他才慢慢放開來。加上他熟讀兵書,又有實戰經驗,才能立下那樣的奇功。
這正是因為他立功,才會招人紅眼,從邊關到京城一直不給他安生。
亦或者,在軍中到處散播流言的人,就是毅王府的。那這樣,毅王府的勢力還真是不容小覷。從軍中到朝廷,掏空大周朝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在宮裡等到半夜,直到子時,她受不了太監對她敷衍,氣沖沖的殺到乾清宮。
才到門外,就聞到一股強烈的酒氣。太后不禁怒從心生。孩子是她的,別人養大也就算了。現在還不跟自己親。
葉仲清被收押了,他心頭很難過嗎?
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太后不管不顧就往裡闖。太監攔不住,匆匆退回殿內。
李晟熠被親侍扶起,歪歪倒倒。「母后,兒臣參見母后。這段日子忙,沒能去給您請安,勞煩您記掛了。這麼晚了還親自過來一趟。」
他不說還好,一說太后的火氣更是「蹭蹭」直冒。
「哀家以為,皇上真的在忙,卻沒想到是在忙著喝酒。看看你這像什麼樣子,酒氣熏熏。哪有一國之君的威嚴。」
「兒子再有威嚴,那也是在外人面前。在母后你面前,我哪有什麼一國之君的威嚴。母后你何時又把我當過皇帝。」
太后心跳漏了一拍,壓抑不住的心慌。皇上不會是發現了什麼。
「這種話也是隨便說的嗎?皇上真是越來越沒譜了!」
李晟熠不在意的笑笑:「既然朕是一國之君,那朕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兒子大了,不用母後來教我怎麼做一個皇帝。若是母后不滿意兒子,可以換一個人來當。」
太后心狂跳,慌亂掩飾不住:「皇上喝醉了,不要胡言亂語。你們照顧好皇上,哀家頭疼就先回去了。」
說著,伸手去按額頭。一眾太監應下,太后逃也是的離了乾清宮。看著她匆匆遠去的背影。李晟熠眼色黯了黯,目光清明,哪有一絲醉態。
耳邊一直回蕩著葉仲清的話。他說,有人能從軍中把手伸進朝堂,定然不會是簡單的角色。他現在要防的不是才有起色的葉家。
葉家如今在榮耀,都是他給的,朝中沒有根基也沒有黨羽。若是葉家真有反心,就算勾結外敵,也是兩敗俱傷。葉思遠是通透之人,不會這樣想不通。
除了葉家,如今勢頭正猛就是駱家和毅王府。
駱家和葉家是一體的,駱老太爺又是先帝的肱骨之臣。駱家被外放,是先帝為他保存實力。
那剩下的只有毅王府。說到毅王府,李晟熠才驚覺,他從來不了解毅王府。
老毅王雖太祖皇帝打江山,立下漢馬功勞。被封異姓王。
興盛了一二十年,往後就慢慢衰落。一直在朝中默默無聞。
可現在,李晟熠堅信這只是表面,若真的不參與朝堂之爭,不為自己爭取。毅王府又怎能屹立幾十年不倒。
葉家和駱家都是先帝留下來輔佐他的,只有毅王府是臨時起意。之前他沒有多想,現在想起來,細思極恐。
毅王府手握兵權,若是真有反心,完全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也正是因為毅王府手握兵權,才能把手伸進軍隊里去。
也才能把舊事重提,將葉仲清置之死地。
而太后和毅王府走得一直很近。按理來說,她關在冷宮二十年,和毅王妃也不會有多深的交情。
可為何,他登基之後,她就獨獨和毅王妃來往。
毅王府是異姓王,琳琅郡主也不是太后的孫女。她並沒有理由宣她進宮請安。
一連串的疑問,讓他剛才說出了那番話。
果然,太后的反應,驚慌中強裝鎮定,讓他心寒。
毅王府要反,他想得通,畢竟曾經老毅王功高震主子孫不滿於做個王爺也是有的。
可是太后又是為何。兒子當了皇帝,她就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難不成毅王府躲了江山還能讓她做女帝不成。
李晟熠只覺得頭昏腦脹,本就醉酒,一想不通更是難受,倒頭睡了下去。
一群太監手忙腳亂,鋪床的鋪床,擦臉的擦臉。訓練有素的收拾好,伺候他上床。
總管太監揮手,一群人又按部就班的退了出去。
夜裡極靜,李晟熠在床上輾轉。
而此時,受人猜忌的毅王周兆天,正被人軟禁在王府。
老毅王一死,他才明白他的苦心。這女人哪裡是單純善良,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他生性好自由,不喜歡被束縛,同時也不喜歡打理王府的產業以及經營人際關係。
沒了老毅王的壓制,毅王府的兵權和財政大權都落在了那個女人手中。漸漸的,他也看出她的意圖。
毅王府周氏一門忠烈,當年隨先皇打江山,怎麼能到他這一代做了亂臣賊子。
他不去勸說還好,他一去勸說就被她關進了王府內院。以病重之名,隔絕了外界。不讓人探望,也不讓他上朝。十幾年了,他只能偶爾聽送飯得下人談起外面的事情。
李晟熠睡了一覺,醒來突然靈光一閃。對了,毅王。
他在民間長大,對京城不熟,但是他從回京以來,就沒聽說過毅王的消息。
在京中,不管什麼宴會,代表毅王府出席的都只有毅王妃和毅王世子。
「周福海,知道毅王府的事嗎?」
「回皇上,這京中若論起低調的權貴來,毅王府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但是,奴才還是知道一些。」
周福海一邊指揮小太監給皇上更衣,一邊回話。
「哦~都知道些什麼,細細道來。」李晟熠一聽來了興趣,沒準兒,毅王真的能是一個突破口。
周福海聽吩咐,把毅王府這些年的事,大大小小的都說了。
聽到毅王稱病,十多年不見人,他就愈加好奇。
「毅王是得了什麼病,十年來都沒見好轉?」
「這個,奴才不知!只是這些年,毅王的病情確實不見好轉也沒聽見惡化。」
「那朕是不是應該去探望探望。畢竟毅王府一門忠烈,朕總得表示表示!以證明皇室沒有忘記他家曾對大周江山的貢獻。」
「皇上有心,就是毅王府的福氣了。」
皇帝難得展顏,「吩咐下去,讓內務府挑幾件禮物出來,朕要去探望毅王。」
毅王府內,常年緊鎖的大門終於被打開,隨著「吱呀」的門響。毅王妃娉娉婷婷的跨進院子。
毅王神色恍然,時隔多年,她還是那樣美麗。雖然年逾四十,但並不見老態。比起那些年輕人來,更添幾分嫵媚。
「阿瑾!」楊瑾,毅王妃的閨名,時隔多年,他仍舊習慣這樣叫她。一開口,大家都愣住。
「王爺。」
「阿瑾,你是來看我的嗎?」
「不是。」毅王妃答得決絕。毅王內心抽痛,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明明知道她嫁給他只是看上周家的兵權,可他還是忍不住抱著幻想。
「那阿瑾來所為何事呢?」
毅王妃轉頭,有些嫌惡,毅王的心又是一痛。原來她僅不愛他,還那樣厭惡他。
「王爺,宮裡傳來消息,皇上要來看你。等下,你配合一下。」
毅王妃冷漠的交代著,沒有一絲感情。
「皇上來了嗎?」毅王臉色微紅,有些激動。
「是新皇。先帝已經死了,大皇子登基了,已經一年多了,我忘了告訴你一聲。」
「死了?大皇子又是誰?」毅王跌坐在榻上,倍受打擊。他和先帝從小一起長大,雖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可他被楊瑾軟禁,連他死了都不知道。
「大皇子李晟熠,是錦華的孩子。就是當年那個咱們以為死了的孩子。可是他還好好的活著,是費盡心思保下他。唐家造反,被滅門了,我以毅王府的名義出兵。扶植錦華的兒子登上大寶。」
「錦華做了太后!」說起楊錦華,毅王頗為唏噓。當年,楊錦華還只是楊謹的家僕。皇上來毅王府,偶然撞見,便像他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