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迎朝日 下
「唐朝有句: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到了宋代又有:滿酌吳中清若空,共賞池邊半丈紅。」弘曆嘆道:「連李太白和陸務觀,這唐宋兩大文豪都稱讚的酒,值得親自去嘗嘗。」
玹玗一愣,便有些刻意起來,想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酒。
「我還要去烏鎮,聽說那裡在中元節時,夜裡會放河燈,盈盈瀲波光,隨水而流最是漂亮。」以前聽妘娘說起,她就已經嚮往不已了。
「烏鎮三白酒,香甜可口,老少皆宜,據說是以白米、白面、白水成之,要飲新釀的最佳。」弘曆記得在書中看到,此酒還能入葯。
「月盈樓,淚盈眸。覷著紅裀,無計遲留。」紹興沈園留有一段宋代文豪陸務觀的凄絕情意。玹玗笑道:「我還想去感受一番,那關於鳳頭釵的千古凄情。」
「銀甌一枚,貯山陰甜酒。」弘曆像是有心和她逗興子,又說道:「紹興黃酒,南朝時期就已出名,這酒是飲過不少,可酒鄉還未曾有緣一游,且那唐蕙仙乃江南絕色,文才不在陸務觀之下。」
「咦?」玹玗好奇地看著他,還真是每一個地方的酒他都知道。「難怪額娘曾說過,男人離不開的,只有醇酒和美人,這說完了酒,一聽到佳人又讚美起來了不是。」
「讀了那麼多詩書還不明白,千古以來,天下文豪都離不開酒,你想想看那些最是氣概豪邁的句子,多少都和酒有關。」弘曆放下手中的茶杯,氣派地說道:「還有那江西封缸酒,無錫惠泉酒,蘭陵美酒,山東即墨老酒……這些酒鄉要都能去逛一逛,走一走,沉浸一下唐宋大家的風韻才好。」
「大年初一輪到爺說不吉利的話了。」玹玗莞爾一笑,道:「唐宋名家多是廟堂不得志的,富貴王爺何苦去沉浸那些文人墨客的風韻,若只是泡醉了還好,萬一酸了怎麼辦?」
「出生皇家,又能驚才絕艷的也不在少數。」這倒是讓弘曆生出興緻,見時間還早就與她辯了起來。
「可那些都是泡酸了的,文採風流政紀卻不佳。」玹玗頓了一下,又說道:「陳後主陳叔寶、隋煬帝楊廣、玄宗李隆基、南唐後主李煜、和那北宋徽宗趙佶,個個都有驚才風逸之作,可沒哪個下場是好的。」
「小丫頭!」弘曆用手指了指她,假裝沉下臉,反駁道:「你怎麼就不看看唐王李世民,他可是個文採風流,才俊脫拔的賢德明君。且最能名留青史的只有君王和墨客,二者若能合併才是千古獨一人啊。」
這一句話,玹玗明白站在她面前的絕非是個富貴王爺,酒韻文才只是外表的包裹,他有的野心絕不會輸給雍正帝,只是他更懂得如何隱藏,韜光養晦。
「是,他們怎麼能和爺相比。」玹玗吐了吐舌頭,又眨眼笑道:「聽說爺五歲就學便過目成誦,八歲可提筆成文,十歲就已經文武雙全了。」
「這會兒捧我也沒用,今日嚼了這麼多舌頭,不罰你,怕以後更難管教。」弘曆佯裝氣憤,端著一副老夫子的模樣,說道:「就罰你將那兩書架的詩文通讀一遍,把有關酒的詩詞全都抄錄下來。」
「啊!」玹玗故作哀怨地看著他,這種懲罰也太恐怖了吧。「大正月里,咸安宮官學還放假呢。」
「你這是受罰,誰讓你生了一張刁嘴。」弘曆忍笑地看著他。
「罰別的好不好啊?」苦著一張臉,伸出手去,問道:「可不可以改打板子?」
「不可以。」弘曆故作嚴肅地搖搖頭。
「好吧。」玹玗知道是賴不掉了,只能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
看著那模樣,弘曆不自禁的笑出聲,心中卻是滿意的,小姑娘就應該是這樣的性子才對。只是兩人這一聊,從江南美景到醇香名釀,詩詞歌賦到千古君王,不知不覺半個時辰就這麼過去了,直到卯正三刻他才匆匆往太和殿去。
臨走時,弘曆想著重新送她一份年禮,便問她還有什麼想要的。玹玗只是搖頭一笑,說道那一箱子煙花已經是最好的年禮,無需再費這些心思了。
「你是怎麼知道那箱煙花是我送的?」弘曆這才想起來問。
「除了爺還有誰會送東西給我?」玹玗嫣然笑道:「且那木盒上的雕花是芙蓉。」
望著她那比花更嬌俏的笑顏,他彷彿如承諾一般,說道:「還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就拿紙筆記下來,爺日後一處一處帶你玩個痛快。」
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玹玗欠身一謝。
但是在弘曆一轉身後,她那盈盈秀眸就瞬間冰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全部收斂。
當今四阿哥就是雍正帝選中的儲君,這在宮中是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能得弘曆眷顧,她就一定能在這重重宮牆內活下來,也是唯一有可能救回母親的機會,可若是有半點把握失當,那她日後的命運就會變得不堪設想。年事已高的霂颻不可能照顧得了她多少年,就算不為母親著想,她也需要給自己找個靠山。所以第二次在這裡見到他,她才會刻意留下來,像這樣的居高位者,只有在惆悵時才容易靠近,也只有像她這樣的孩子,他才會少一分防備。
可從這小院改建,到今日的一切,她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但是母親說過,在紫禁城只需想法的活下來,別去惦記那些虛無的情意。
忽然,耳邊隱約傳來了鳴鞭聲,中和韶樂也跟著奏響。
深吸了一口氣,她大著膽子走出了擷芳殿,想窺望那太和殿廣場上大朝賀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