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幹吧
“……為什麽覺得有冤情……”
“……你想怎麽查這件事……”
“……江南許家早已是一片廢墟……”
“……你查不了,幸存的人再多都抵不過死聊人……”
“……放棄吧……”
放棄吧……
放棄吧……
“不——”白卿安猛地一下坐了起來,細密的汗珠順著她的鬢邊滑落。
夢裏的人是誰?
她明明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勸她放棄?她掌握了什麽?她到底是誰?
門被撞開,闖進來的人臉上還掛著慌亂的神情。
“你醒了?”謝憬淮衝到床前緊緊的看著她,自昨喂藥後她又昏睡了近一一夜,還好這兩日府中無事,他便幹脆賴在了之前休息的房間裏,剛才聽到驚叫便連忙跑過來了。
白卿安的氣息還未平複下來,大口的喘著氣,不過謝憬淮衝進來的動靜倒是讓她平靜了些。
“你怎麽在這?”白卿安氣若遊絲的問道。
“我……”謝憬淮被她問的一愣,竟然一瞬間不知該怎麽解釋。
是啊,為什麽他一大早的就出現在白墮酒坊的後院廂房裏?
等等,“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嗎?”謝憬淮轉身倒了杯茶遞給她。
“我?我……這是哪?”白卿安接過杯子喝了,這才四處打量起來。
這個布置一般的房間,似乎隻有一張掛著舊幔帳的床以及一張圓桌幾個凳子,多餘的事物一件都沒櫻
一覽無餘,就連京郊最便夷客棧也比這看起來華貴得多。
“師妹,吃藥咯~”薑驁離端著藥碗進來,一邊走一邊還用嘴吹著藥。
“殿下也在啊,哎喲,醒了?”薑驁離走近後看著床邊的人微微施禮,一轉頭就看到抱著被子半坐在床上滿臉迷茫的女子。
“正好吹涼了,快喝。”他笑了笑將藥碗遞了過去。
白卿安接過來沒再問什麽,隻幹脆的仰頭喝了,看著薑驁離又遞過來的一顆蜜餞,擺了擺手便放了碗準備下床。
“哎呀,這藥我聞著都苦,你還是吃顆糖果子吧。”薑驁離見她不接便幹脆上手按著她的肩頭,另一隻手捏著蜜餞就往她的嘴裏一送。
甜膩的味道逐漸衝淡了剛才的藥味,也讓從吃藥已經吃到麻木的姑娘心頭一熱。
時候師父也會在她吃完藥後喂一顆蜜餞在她嘴裏,後來漸漸長大了她喝完藥就喝完了,師父也就漸漸不再備下蜜餞了。
師父……
“這是她的最後一服藥了。”
腦子裏突然閃過無比熟悉的聲音以及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已經坐在床邊的白卿安突然間身體前傾噴了一口血,雙膝一軟重重的跪了下來。
“師妹!”
“卿安!”
有兩隻手同時來拉,可白卿安卻覺得自己的身子是從未有過的輕盈鬆快,那種去了沉珂後的舒適,正正應了那句病去如抽絲。
她是娘胎裏帶出的病,師父耗盡心力為她調養了十五年,終於在今她痊愈了。
白卿安抬手阻止了他們要扶她起來的動作,而是自己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拭去嘴角的血跡,看向薑驁離道:“大師兄,這藥方是你開的?”
“不是,是殿下從鬼府帶回來的,對了,你無緣無故怎麽會和鬼府扯上關係?”薑驁離衝著謝憬淮拱了拱手,以青囊聖童絕對的賦看出了她現在隻是剛剛痊愈後的虛弱,然後又問出了大家一直不解的問題。
白卿安沒回答他,心裏隻重複的念著鬼府二字,可有關於那個地方的一切竟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對了,鬼娘娘在你衣裳裏放過一封信,上麵有她想讓你做的事。”謝憬淮看著她,臉上迷茫的神色卻不似作偽,可失蹤那麽久竟然一點記憶都沒了嗎?他想了想便開口提醒道。
白卿安看他一眼,急忙忙的往懷裏摸去。
花箋楷,內容詳盡。
“怎麽?”謝憬淮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上麵寫的內容可事關客幾時能回來啊。
那四個玩意兒雖然是父皇賞賜,但跟著他生死關頭走了這麽多回,早已不是單純地暗衛了。
“她要我在白墮酒坊繼續釀酒賣酒,另外把這裏之前一直耽擱聊可診病泡藥酒的事撿起來。”白卿安快速的看了一遍後對他們道。
白墮酒坊開業時倒是對外過可以診病釀藥酒,但每來買酒的人讓這門麵的酒坊門庭若市,漸漸地所有人包括秦艽和薑驁離也都忘了這茬。
薑驁離不知內情,更猜不透這鬼娘娘的意思,她是要白卿安向世人宣告自己才是那釀酒人嗎?
“什麽意思?”白卿安的眉頭一樣緊緊皺著,她現在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亂成了一鍋稀粥,她沒有和這鬼府還有什麽鬼娘娘有關的記憶,但卻又偏偏受人要求。
是啊,她憑什麽要求我?
白卿安輕哼一聲,剛想撕了那花箋,卻被一旁眼疾手快的謝憬淮搶下了。
“客在她那,這件事你做了,她才放人。”
“什麽?”白卿安隻覺得更亂了,客怎麽也牽扯進來了。
她原本的計劃還未清晰,頃刻間便又亂成一團亂麻了。
本想將薑驁離他們摘出去,可現在為了客她也不能不接手酒坊事宜,一旦她接手了,那必然會牽連身邊的人……
一切又陷入了死循環裏。
整個白日裏,謝憬淮因為看到她醒了便告辭回府了,薑驁離為了給她留空間依舊坐去了前堂老位置上看著美人賣酒,秦艽和廝忙到過午後才歇下來得吃一口飯。
白卿安卻在他們各自忙著的時候溜出去隨意找了一家客棧吩咐了熱水準備泡澡,又叫了些茶點以防自己體力不支暈在澡盆裏。
好像從苗疆回來後,她越來越喜歡泡澡了,似乎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將紛亂的腦子靜下來,好好地想想下一步怎麽走。
怎麽走呢?鬼娘娘身份不明,她明顯是被人有意抹去了記憶,但不知是藥是毒,而這些日子昏迷不醒著是沒發生什麽大事,可酒坊的客流量少了大半,客身陷鬼府,他們都前途未卜……
啊,令人心煩氣躁啊!
白卿安抬手擊打水麵,謝憬淮走前特意叮囑過她,這鬼府不是想找就能出現的,所以她並沒有擅自行動。
但一想到那花箋上的內容,她就氣的胸悶,那完全是與她本來的想法背道而馳的方法,而且也很難判斷這鬼娘娘的目的和立場。
她讓她做的事,到底是在幫忙還是在挖坑?
華燈漸起時,白墮酒坊的院上也飄起了嫋嫋炊煙。
“這怎麽還不回來?”秦艽把在門上,腰間還係著圍裙,眼巴巴的看向外麵人來人往的街道。
薑驁離看著她搖了搖頭,又挑了挑桌上的燈芯,將手中的醫案湊得更近些。
“我在這呢。”白卿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將院子和門上的人都嚇了一跳。
秦艽疾步走到她麵前,看著已經開始紅潤的臉色有些驚訝但卻又什麽都沒問。
白卿安泡完澡後就上街溜達了一圈,可越走越煩,再加上昏迷多日身子到底還虛著,就找了個麵攤吃了碗讓人心滿意足的陽春麵後又溜達著回了酒坊的廂房,然後倒頭就睡,一睡就睡到了現在。
“秦艽,我好餓啊。”她慘兮兮的看著秦艽道。
“哎呀,快來快來,飯都做好了,都是你愛吃的。”秦艽心疼的摸了摸她明顯瘦了一圈的圓臉,拉著她的手就帶到了桌邊。
桌上是用盤子倒扣著的菜碗,隨著一個個盤子拿開,碗內精致的吃食便冒著熱氣的露了出來。
梅花湯餅、柳葉韭、燇金煮玉、山海兜……
一如往昔。
“還是跟著師妹有福啊,進京一年多我才又一次吃到了這些美食。”薑驁離著便伸出筷子夾菜,引得身旁的兩個姑娘都笑了起來。
“好像那些時候蹭飯的不是大師兄似的。”秦艽嗔怪道。
白卿安吃著梅花湯餅,直到手裏的勺子都快把那青瓷碗刨出個洞了,才放下碗筷,看著他們道:“我們幹吧。”
秦艽愣了愣,她從早忙到現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薑驁離想著那事算白卿安的事便也沒提前和她打過招呼。
本以為白卿安會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清楚再怎麽做,誰知道一出口就隻剩了四個字。
差點嗆死的大師兄狠狠的白了口無遮攔的師妹一眼,見她瞪著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隻得轉頭和秦艽解釋了一番。
白卿安聽著他的解釋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話有多奇怪,但她真的以為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早上的事才那麽的。
秦艽認真的聽完後便點零頭,看著白卿安道:“安安,你怎麽做就怎麽做,這白墮酒坊本也是你的。”
月已懸在枝頭,桌上的蠟燭搖搖晃晃,卻依舊堅挺的照亮這方寸餐桌,利索的收拾碗筷者,興盡歸家者,以及那伏案奮筆疾書者,都在這一夜感受到了清冷月光下的一絲慰藉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