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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榮枯草

  “想知道什麽呀?”麗娘收回手繞著肩上垂下的一綹發絲,風情萬種的重新坐回鏡子前。


  “我想知道我在鬼府發生的事。”白卿安對這樣心知肚明並開門見山的態度實在很是喜歡,也不再同她虛偽的客氣什麽,直言自己的需求。


  “在鬼府?你是你失蹤的那一次?”麗娘擰著眉反問道,她沒想到過了這許久,竟然會重提舊事。


  “怎麽?”她的態度反倒讓白卿安的心沉了沉,心裏陡然升起些不好的感覺來。


  “哦沒事,”麗娘收起愁容轉頭笑道,“現在時辰尚早,晚些時候我帶你去。”


  去?

  白卿安愣了愣,她隻是想知道發生過什麽事,難道還非得去一趟鬼府不成?

  “我一直守在這兒,鬼府發生的事——尤其是你的事,我覺得你還是直接去問主上要更清楚些。”麗娘順手拿起一把團扇擋在臉前,淺淺的笑著看她。


  但白卿安卻愈發糊塗了,這鬼府到底是什麽樣的組織?麗娘和鬼差有什麽區別?大姐究竟擁有多大的權力?還有她失蹤失憶的那一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問題撲麵而來,腦中被攪得混亂一片的她如同行屍走肉般離開了胭脂痕,一步一步腳步虛浮飄忽的挪回了白墮酒坊。


  身後的胭脂鋪門邊,以扇遮麵的麗娘靠著門框,眼神晦暗不明的打量著她離去的背影。


  不受其他熱鬧所擾的鬼市街,一如往常般走過形形色色的人,兩旁的商販叫賣著自己攤位上的玩意兒,商鋪裏進進出出的客人大都心滿意足的揚著笑臉,還有些對鬼市充滿好奇的外鄉人擠在喧鬧的人群裏,四下驚歎著帝京的繁盛。


  麗娘走在前頭,輕輕打著團扇,豔霞般的衣裳在燈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引得過往來客頻頻側目。


  白卿安青衣在旁,瀟灑自在而行,目視前方,絲毫不在意那些打量的視線。


  “白姑娘,這帝京子弟人才濟濟,除了四皇子和淩家公子外,你可有其他喜歡的?”麗娘笑著應了旁邊走過的一個人,將扇子抬高壓低了聲音掩嘴笑問道。


  白卿安側頭看著她,清冷的麵容上浮起一抹俏皮的笑,“那麗娘心有所屬的人又是怎樣的呢?”


  “我沒有心上人,”麗娘笑了笑,然後轉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是他們的心上人。”


  白卿安不像別人一般笑她,反倒是認認真真的看了看她。


  “嗯,確實。”


  “確實什麽?”麗娘不解的問道。


  “冰肌玉骨霧鬢雲鬟,朱唇榴齒螓首蛾眉。”白卿安抬手在她的下巴挑了一下,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之情。


  “真會話,到了。”麗娘被誇得心花怒放,站在一道黑漆漆的大門前停住了腳。


  白卿安抬眸看去,高高的牌匾上書的鬼府二字也似有霧氣彌漫籠罩一般,融進沉沉的黑夜裏,卻又映著凡間星光點點。


  她的腦海中突然有一閃而過的畫麵,同樣的星光點點,同樣的霧氣圍繞,同樣的她站在了這道門前。


  麗娘見她並無動作,還道她麵對鬼府這森然的大門起了退縮之意,夠著頭觀察了一番她的表情後,忍不住開口問道:“是有何不妥嗎?”


  “沒櫻”白卿安回神搖了搖頭,衝她笑了笑便抬腳進門。


  她低著頭心事重重的往裏走著,也沒看走了多遠,隻聽到身後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響聲驚醒了沉溺的人,回身看去,迷霧重重空無一人。


  “麗娘?”白卿安不太確定的喊了一聲,但她的聲音似是被周遭濃厚的霧吞了一般,四下寂靜令人無賭感到恐懼。


  霧氣似乎越來越濃,其中好像還帶了些許常人難以發覺的味道。


  白卿安吃力的在迷霧中走著,她現在隻能看見自己麵前三步以內的情況了,就連腳下也逐漸被霧氣包圍,就好像下一刻究竟是踩在地上還是踩空掉下懸崖都隻是全憑運氣的事情。


  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月亮的清輝也被阻斷,整個世界都被隔離在外。


  醍醐劍握在手中,可心口卻也開始發悶,雙眼視物困難,呼吸也變得急促沉重。


  這鬼府……究竟是什麽地方?

  腳步落下時將霧氣踏散,可在一瞬後又重新聚攏在一處。


  詭異的霧像是把人包進了一個巨大的罩子裏,找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希望。


  終於,在醍醐劍劍尖抵住地麵,劍身也彎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時,拿劍之裙地不醒。


  醍醐劍脫手而出,反彈的劍身輕吟著,似是打破了這一處的僵局。


  “安安——安安——”


  好遠的地方傳來呼喚,可昏迷的人依舊緊閉雙目。


  “安安——安安——”


  前前後後疊著好幾重聲音,伴著紛至遝來的腳步聲,有一女子籠在黑霧內,直直衝了過來。


  “安安!”


  許傾綺跪在白卿安身側,大聲的喊著她的名字,焦急的晃動著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腕將自己的內力傳過去。


  “主上。”


  僅有足尖點地而立的鬼差們站在不遠處,暗自打量著現下發生的情況,在心裏默默琢磨著事態的發展。


  好像這些年來隻有這個女子,接連引發過兩次鬼府的迷霧陣。


  “送她回房,去請神醫。”許傾綺吩咐著,起身卻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重重台階之上,鬼府主殿森然而立。


  麗娘一手搖著團扇,一手扶著欄檻,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主上——”她看著一團霧氣一般的人從麵前掠過,開口喚道。


  本是悶頭向前衝的許傾綺聽到了她聲音,旋即猛地掉頭站到了她麵前。


  “你們今日要來,為何不提前告知於我?”


  麗娘眨了眨眼,沒料到她的火氣竟然如此之大。


  “屬下……”她張了張嘴想解釋點什麽,可卻發現自己竟一時不知從何起。


  “我和你過,她不同於常人,所以在一些拿不準的事情上你必須先報與我知曉才可,而不是冒冒失失的把人帶過來!”


  麗娘一時有些發懵,她知道的隻有主上特意設計引白卿安入鬼府和白卿安出了鬼府後便昏睡不醒並且醒後失憶,但具體在鬼府發生過什麽事,又是什麽原因導致的,她還真不太清楚。


  剛才看著白卿安踏進大門,想著許久未歸了便也跟在後麵進來了,可一眨眼眼前的人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本來以為是有鬼差帶路所以走得快些,可等她好不容易爬到主殿門口時,迎來的卻是主上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等等,異於常人?

  麗娘的心頭跳了跳,隻覺得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包圍住她。


  “主上恕罪,屬下可以做些什麽?”她試探的問道,卻很確定麵前的人不會給她想象中的答案,就好像她自己也明白她會的東西在這裏其實幫不上什麽忙。


  “去找一種藥,叫做榮枯草,此藥稀有,但要盡快。”許傾綺按著眉頭壓下怒氣,冷靜的叮囑麵前的下屬去做力所能及的事。


  “是。”麗娘福禮應了,起身時眼前一片清明,皎潔的月光灑在殿宇,像極了清冷無情的人間。

  白卿安被鬼差安置好後,白隱也匆匆趕到了。


  若是她還清醒,定會疑問師父的突然出現,但現在她隻是一個任人擺布的活死人罷了。


  許傾綺回來時,白卿安已經被白隱紮成了刺蝟。


  她抬手讓明裏暗裏的鬼差們退下,自己則屏住呼吸的走到床邊,看著白隱的動作,適時遞上擦汗的巾帕。


  一盞茶的時間,卻好像熬了一一夜一般。


  疲憊不堪的舅甥倆就靠坐在床邊的腳踏上,身後是蓋著被子均勻呼吸的白卿安。


  “我已經著人去找榮枯草了。”許傾綺看著汗如雨下的白隱也想抬袖擦汗,可手碰到額頭時,才恍然驚覺自己現如今的身體已不似從前,有些悻悻的放下了手。


  至於榮枯草,她當然不會真的隻交給麗娘,鬼府裏大半的鬼差都為這一件東西開始奔走起來了。


  “那就好。”白隱靠著床沿,一手拿著巾帕拭汗,“這樣的事若是再來一次,她這條命可真就撿不回來了。”


  許傾綺也回頭看了一眼現在安然入睡的白卿安,有些後怕的舔了舔唇,“若是……”


  “綺兒,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僥幸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


  白隱打斷了她想要出口的猜測,畢竟當年能在現場逃過滅門慘案的僅她一人,而這十一年來她也無時無刻不在為這份僥幸付出代價。


  “是,舅舅。”許傾綺垂眸應了,默然的往旁邊挪了挪位置,當初在官兵抄家和父親用同歸於盡的毒藥的雙重險境下,她能逃出生確實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而今妹妹身負為許家平反的重擔,那些猜測中的不會發生的事情,又怎能容得下一點點的差池?

  “你這些年……”白隱看到她的動作以及落寞的神情,不免在心中歎了口氣,到底都是女孩子,年紀就站在了危險的最前方,此刻他又有什麽立場指責她的不對呢?


  可有些話不必出口,也不能出口,因為這十一年來,他的身邊養著的隻是白卿安,救下的也隻是秦艽,對於這個大外甥女,他實在不占道理。


  “舅舅放心,我會盡快將陣法撤去,也會盡快找到榮枯草,在這之前,還請舅舅幫忙照顧好安安。”話已至此,許傾綺也待不下去了,起身後了之後的安排便離開了。


  門外,是一臉冰冷的鬼差恭敬地等著匯報事情。


  她沒問,身後跟著的鬼差也就沒開口。


  一直到回了大殿,看到麵向主座的鬼娘娘抬手示意後,一直跟著的鬼差的才開口道:“主上,四皇子求見。”


  “他?來做什麽?”許傾綺皺眉,該這謝憬淮消息太過靈通還是該他太不懂事?

  上一次他的暗衛跟著白卿安進來,恰恰踏入了還未關閉的迷霧陣,人都差點回不去了,這次他本人竟然還敢來?


  “是來送一樣東西。”鬼差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的道。


  “帶他進來吧,注意避開迷霧陣。”許傾綺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見一見,好歹這位四皇子也給過她不少驚喜。


  鬼差應聲去了,避開迷霧陣的最好辦法就是換一道門,而鬼府最簡單的便是換門而入,當然,這一點隻針對鬼娘娘身邊的鬼差,其餘人是沒權利知道的。


  許傾綺翻看著巨大書架上的古籍文本,卻依舊找不到關閉迷霧陣的方法。


  當初她被上一任鬼娘娘救回來後,什麽都還不清楚,隻在睜眼後就成了新的鬼娘娘,並且從此後渾身如處冰窖常年冰涼,周身黑霧迷繞尋常人再看不清麵容。


  她的手裏捧著書卷,眉心緊皺,就連謝憬淮帶著客出現在大殿內都不曾注意到。


  “主上,人已帶到。”鬼差側身稍稍擋住了謝憬淮看向她所在方向的視線,平白無波的聲音回蕩在殿內,將她遊離的神思拉回到現下。


  “下去吧。”許傾綺回神後便吩咐道,但這一次她不再隱於重重幔帳之後,而是走到他們麵前,看著當初與白卿安同樣情況且浪費了她鬼府一株榮枯草的那個暗衛,克製著情緒問道:“不知四皇子殿下駕臨鬼府有何指教?”


  謝憬淮笑了笑,卻隻抬手示意客遞上一個盒子。


  錦盒不大,卻是繁複的雕花和上好的絨布內襯,而那絨布內襯上托著的就是她們想要的榮枯草。


  “這——”許傾綺驚訝於他的迅速,迅速得知消息,迅速準備好東西,迅速帶著同樣服用過榮枯草的暗衛前來。


  若非他的身份,許傾綺覺得自己還是很樂意看見安安多和他相處的。


  “客是訓練出的暗衛,百裏挑十的其中一個,他的心誌與卿安不同,所以榮枯草唯一的副作用——失憶,對他來隻是時間問題。”謝憬淮將盒子又遞凜,簡潔明聊出來意和因果。


  “多謝。”許傾綺接過盒子又看了客一眼,不再多言轉身便往後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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