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死蠱之祭
南詔的城下，是出雲嶺。而今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方，死的死，逃生的逃生，然而這個南詔王，總算出來管點事情了。還是那樣一個暗黑不見白天的森林，這是上一次放走萬天城主的地方，也是這一次再也不會放過他的根源。
約戰的地方，哪怕萬天城主不來也不可能。夜中，一連傳出幾聲細細的喜鵲叫聲，周圍發出的雜聲，來自黑影。南詔王手一抬，他就安靜了。
直到又過去不知多久，後山的叢林深處傳出一個腳踏的聲音，南詔王此時也正好回頭等著。一把長劍緊緊貼在腿邊，只待一刻，祭出長劍！
有一時，叢林深處的那個影子再次出現，從不改變的萬天城主，奈何這麼久過去，也依然還是這麼個德行。
南詔王也還沒出聲，下意識說話的人，卻是城主。
「南詔王，也真有你的。連狼王這種貨色你也能一併從我的手上帶走，看來一直是我小看你了。」萬天城主走來的時候，南詔王正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正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萬天城主就自個先上來解釋。剛才在西市那一塊，狼王可是直接滅了他萬天城一整支軍隊吶！這樣的話，萬天城的勝算可又要減弱了。
「要麼這樣，戰爭的事情，留給那些小輩去打。我不帶陸芩，你也不帶黑影！南詔王，就咱們兩個決一死戰，您看如何？」這也是時隔不知多久，萬天城主還能好好的喊上南詔王一聲。
南詔王沒理應狼王的事情，萬天城主一邊心想狼王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果然當初不應該相信他的鬼話連篇。反過來他還不是幫了南詔？
萬天城主一不小心分神，這個機會被正好就站在不遠處的南詔王揪住，長劍一挑，幸好萬天城主反應過來，生硬的輕步一動，立馬往後側翻了一步。
南詔王跟上前，便將劍橫著放在了萬天城主的脖子邊上。
脖子邊上，只有瞬間冰涼之意，萬天城主想往邊上一躲，可是劍又一刻斜下來，萬天城主被呵斥的連動也不得動了。
「小心你的命，這劍可是很鋒利的！」他嘴角一彎起。
「南詔王，這樣鬧得你我兩邊都不得安寧。到頭來，你得到好處了嗎？我萬天城從來沒有輸過南詔！」萬天城主前膝跪下，「原來南詔王也有決策失誤的時候，呵呵，你就不該把楊熵將軍弄走。」
「弄走怎麼樣？也許，我只是想讓他活下來呢？」
面前南詔王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衣，高大的個子，還是同當年的他是一副模樣。
自己，如今是真的老了，面前比自己年輕些許的人，那樣的威風凜凜。
南詔王當初打這天下的時候，不過還是個十來歲的孩童，而今即是這樣的把自己壓在腳底。
戰，戰不動了。
軍魂的人一半死，一半傷。所剩下的，只有陸芩能帶領軍隊前去。但願在他死前，陸芩那小子能有點什麼作為。
劍沒從萬天城主的脖子邊拿下。可南詔王也沒先下手，只是隔了很久，南詔王終於還是鬆開了劍，劍身一旋，往旁邊偏了偏。劍甩在萬天城主的脖子邊，南詔王身子輕跪下來。
「這樣就殺了你，可就沒意思了。我可不想讓人覺得，我是靠暗殺取了你的命！拿起你手中的武器，咱倆堂堂正正的一戰。城主，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死！」
長劍一撩，劍聲音律響徹雲霄！
長劍驀然從萬天城主的脖子邊拿開，南詔王一刻還沒來得及退，就被隨後打來的大刀往後一揮。
南詔王自己既然都撞到刀口上了，也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
一刀一劍磕碰的聲音，逐漸在森林中響起。
一把鋒利的刀被萬天城主握在手裡，眼見大刀要逐漸落下來，南詔王身姿立馬往旁邊一滾，身子未完全起來，抬腳一踢長劍，刻不容緩，直接往萬天城主那邊划入。
趁著這大好時機，南詔王身子一起，大刀正毫不留情的往下砸去，可惜砸了一個空。
南詔王早就踏著輕功跳開，在長劍將近落地的時候，他腳一踢，將劍的方向扭轉回來。南詔王在握劍走回來的瞬間，面色也是那麼如一淡然，然而萬天城主彷彿沒那般想容下南詔王這個人。
在南詔王逐漸接近的時候，大刀又一次甩了過去。
身後有短兵的聲音，南詔王卻連頭也不抬。只是把手輕輕往上一舉，道：「黑影，下去！」
然而，就這麼一聲。短兵的聲音就這麼消失了。
「嗖，嗖！」風沙沙之響，鬧得叢林之中，又多了幾許不寧。
落葉從樹上飄落，兩雙眼睛都在死死的盯著對方，稍有些不注意，這條路便是末！
長劍在飄零的落葉中間，直直豎下一條血紅的線。
一把刀，直接震了過來。最後的力量，全部壓在了亂捲入的落葉里。
大刀刻意劃過來的時候，南詔王直接被震開數尺以外。落葉完全落下，叢林深處的人已經逐漸無了聲息，隨著沉重的大刀最後陷入地底。
那個高大的身影跪在地上，然而周圍逐漸是死意壓上心頭。南詔王連回頭望一眼都已經是不可能。那樣的威風，下一刻提起劍的時候，南詔王的身子也突然不動。
腳下，在顫著。手中的劍也再也握不緊，便是萬天城主剛才那勢大力沉的一擊，讓他已經沒有了還手之力。
「我說過的……最壞的結果，不過你我都死！」
話便這麼乾落了，一把劍劃地三分，南詔王卻連跪也沒有完全跪下去，只是劍一松，閉上了眼。
一聲懦然無靜，一切，就這麼結束了。
如同暗夜的森林之中，黑影才這麼走過來，本身自己並無不救南詔王之意。可他就是不讓自己動手，而今鑄成的這永受輪迴之苦，何必呢？
「以前，王是我的眼睛。現在，我是王的眼睛。」黑影走了過去，抬頭仰望著天，隨後一聲凄涼的話音，「王，放心吧。一年以後，你還會是你……」
……
傾世蓉從南詔逃離以後，便到了後山。她的腳步放慢了些，曾記以前常來此處，那是因為當初有神醫這麼一個人在，可惜現在一切都好像變了一樣。
傾世蓉走前兩步，手觸上石門。可惜自己沒有當初雲兒的那般決絕，石門到底是敲不響，也沒人願意應。旁邊晃蕩了一會，傾世蓉不知哪裡找來了一個粗柱子，抬起來直接往石門上一撞。
一聲一聲的敲響，可是換回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傾世蓉自己也不知道這神醫突然之間就消失匿跡在這江湖這麼些時日，是為什麼。
曾經那個說鬼月人在南詔，自己一定不棄不舍。可是到現在，曾經的話……全然不作數了。
傾世蓉坐在後山的石門邊上等了不知道多久，只是這樣逐漸也入了夜。夜裡安靜，可是凍的發抖，傾世蓉只能生了一堆火，靠在火邊無奈的坐著。
好不容易暖和一些，傾世蓉站起身。衣角的碎片一不小心灼燒上了火堆，傾世蓉沒注意，走到石門邊上，石門上刻著古古怪怪的文字，傾世蓉手一觸上去，透著一股冰冰涼涼之意。
入夜很久，傾世蓉逐漸要躺下睡著，這個時候石門驀然被人打開。走出來的人也不是什麼外人，而是曾經傾世蓉也算是最熟悉的一個，千執！
傾世蓉沒等千執主動開口跟她解釋什麼，就開始自個上前問話。
「千執姑娘不妨跟我解釋解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傾世蓉刻意套好問話，又道，「我見你是從石門裡出來的，這裡面可有什麼秘密？」
「有沒有與你無關。王妃，安心回去吧。」
千執越是這麼說，傾世蓉越是沒走。而且就是要回去，也回不去了。傾世蓉無意之間把想說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可是有一句，傾世蓉沒敢當著千執的面說。
「我只想見見神醫！」傾世蓉咬下這話。可是被千執拒絕的斷然。
現在的五仙教，已經不是想見就見的！千執轉身直接走了，白骨扇微光一掃，傾世蓉被攔在了石門之外。
「千執，輕辰和葉姬都已離去，你真就不想管么？」
傾世蓉話完全落，只剩下千執涼透的心。
輕辰……
「輕辰哥哥……」千執嘴角邊來來去去都只低念著這一句。
只留下兩邊各站著一人，發著呆。
傾世蓉大概還是說的葉姬在沐陽江水之戰上的一事，那次是被自己拚死給救下，可是輕辰……
千執也明白傾世蓉沒必要拿一句話來搪塞她。於是陷入猶豫之中。直到半響過去以後，千執扇子一甩，石門入口處的氣牆被解除，傾世蓉往裡跨了一步，然而石門裡面，早已沒有人。
「五仙教的人，已經全部走光了。雖然你沒有五仙教的東西，但是我猜你曾經跟教主走的很近，以至於她一定在你這裡留過什麼東西。」千執白骨扇一打，然後石門已經合上。千執人動神不動，冰冷回道，「南詔那邊，怎麼了。」
「萬天城將戰爭帶起，我想即日便會攻打。我怕鬼月和芥還有什麼意外，這南詔就真的毀了。」
「也許，鬼月那傢伙寧可死也不會讓南詔而亡的。不過這事我說了不算，放心……我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
千執兩手一劃，前面已是一片林子，千執手一對，見傾世蓉沒想往前，就自己先走了一步。跨進深林之後，傾世蓉再回頭，後面已經只擺放著一個祭壇。
但是緊隨著，傾世蓉的目光就落在了一個男子身上，滿頭白髮。權杖好像也詮釋了什麼，傾世蓉想走過去，可是手被千執捏的死死。
「他是輕洛。」千執頭也沒回，便道，「我們走吧！」
深林里，一層一層的台階。傾世蓉一心想別的事情，已經不知道跟著千執踏了多少步。兩個人，終於在一處停了下來。傾世蓉驀然抬頭，發現自己前腳還是剛好踏上一個階梯。
「曲瑤，你又私自帶外人來五仙教了……！」
千執往後一退，根本無心回應紫攸的話，紫攸一抬頭，猛然之間發現自己旁邊的人，竟然是傾世蓉。本來想刻意打個招呼，才發現這樣一來，根本回不到從前。
「紫攸，要不要考慮一下，帶她去見神醫。」
千執這話落，紫攸渾身一寒顫，只是不斷的給曲瑤使眼色，想讓她帶著傾世蓉離開，可是無論怎麼樣都打不消二人的意念。紫攸兜不住，只好讓開一條道，讓身後的人接近。
雖然沒再有神醫的身份，可是對這麼一個人的模樣，傾世蓉至少還是認識的。
「怎麼？」神醫乾乾脆脆的問了一句。
傾世蓉有一會沒說話，千執在傾世蓉面前把她想說的，全部在神醫面前解釋了清楚，才突然閉上嘴。
「救……救人！」
「你說救人，我就救人。我若什麼人都能救的話，那我五仙教豈不是隨意聽從人指揮了？你們南詔有南詔的規矩，我五仙教，也有五仙教的規矩。」她一皺眉頭，「何況人之死，我不是不救，是救不了！」
「可是，鬼月也還沒死！」
神醫不知怎的，那心還是動了！
「蓉兒剛來南詔的時候，沒有什麼朋友。南詔給了我恩，這個國家我不忍它亡，神醫，現在只有你能救活鬼月了！她雖是女子，卻是女中豪傑。這樣的人，怎能在戰場之中就生命枯竭？」傾世蓉恭敬一作揖，隨後只多念道，「如果神醫一定要一個人命來換的話，就用我的！」
「好，那你的命，我收下了！」
神醫這話反而也淡然，轉過身來連眼也不眨，直接一個獻祭落在傾世蓉的身上。傾世蓉的身子，就這樣倒下在神醫的腳邊，神醫手一劃，傾世蓉的軀體變化成一隻鳳凰，緩緩深入藍天！
然而，她沒言過後悔……
神醫其實更想問的是，為什麼明明知道了鬼月的身份，卻不恨她，反要幫她？
原來這樣，不過一死。
「曲瑤，隨我一起！」
然而過了半響，神醫的身影逐漸遠離，千執才默默跟了上去。
「生死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