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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僥倖

  被冷汗浸透的尋常鞭柄。


  胡江河和無憂這廂於擂台兩邊站定,彼此拱手一揖。


  「無憂師妹,得罪了!」言罷,手中馬鞭放若狂龍,只見胡江河奮力一掃,一股劈面疾風,正朝對面女子的小腿襲去!

  無憂頓覺頭皮發麻,下意識地縱身一躍,登時被腳底揚起的塵土迷濛了雙眼。未待她從那煙塵里逃脫出來,緊接著猶如石落靜水般,一迅疾墨點直擊她面門,雖說不費吹灰之力,但一記點鞭,饒是將氣流隔空撕裂!

  一步倒退,一道狹小的傷口。


  胡江河登時愣住,堂皇地盯著無憂左頰上嶄新的一記鞭傷,忙停手詢問道,「師,師妹!真是對不住了,我,我……」滿臉愧疚之色。


  「小丫頭片子!哎哎,我說你怎麼也跟向躍冰一樣來回躲啊,主動出擊啊!!」苗泠泠趴在擂台邊一番悉心鼓舞,忽地眉頭一皺,心說剛剛光顧著看樓心月了,怎的把向躍冰忘了……想罷一把推開身後左擋右擋的晉柳兒,心事重重。


  「哎哎哎,苗大哥,你去哪兒啊!」晉柳兒看著一溜煙消失在人群里的苗泠泠,立在原地似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


  而擂台上失魂落魄的女子,彷彿對一切都置若罔聞。


  滿腦子都是那一對令人艷羨的鴛鴦佳偶……


  悶熱的胸口,酸澀之意越來越甚。


  「無,無憂師妹!」胡江河狐疑地喚道,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簡直不知所措。「師妹你,你怎麼了……我剛才是不是鞭子揮得太狠了傷到你別的地方……」


  無憂怔了怔,方意識到自己還在擂台上和胡江河比試,強自定了定心神笑道,「胡師兄,我沒事,咱們繼續吧,我剛剛,我剛剛……」想不出什麼理由搪塞,轉念一想,兩眼放光道,「師兄得罪了!!」說完使勁甩了甩手中鞭子,一圈又一圈地凌空盤旋,待她一身低喝,舞鞭脫手,徑直甩向對面神色一驚的憨態男子。


  疾風獵獵!!

  只見那憨態男子迎面回擊,無絲毫閃躲之意,當下兩股蠻力交纏到一起,「噼啪」狂響,凌空襲來的鞭子硬生生被男子一擊駁回,隨後掉落。


  無憂一把接過自己的鞭子,驀然喉頭一緊。


  久違的刺痛感。


  彷彿有幾百雙小小的觸手,正一點一點地攀附生長在自己整個咽喉。


  一絲陰寒氣和一絲炙熱之氣如此這般地於她胸腔碰撞。


  周遭所有聲音好像都無盡地小了下去。


  但是好像又時不時地放大,震耳欲聾,滾滾耳鳴。


  「哎哎,你聽說沒啊,樓師兄身邊那個美女,是他的夫人啊!!據說二人早都成親啦……」


  「真的啊!那晉家大小姐怎麼辦哪,兩人不是還訂了婚約嗎……」


  「嚇!一紙婚約還能抵得過郎情妾意?……」


  「哎唷這倒也是,我聽展皓師兄說啊,樓師兄和她表妹秦秀秀青梅竹馬,現在看來啊,樓師兄今日帶回的那個女子,恐怕就是那個讓他念念不忘的秀秀表妹咯……」


  …………


  天旋地轉的腦海。


  一絲苦笑驀地綻開嘴邊。


  原來樓師兄你,早有意中人啊……那你為何,那你為何還要贈我蝕青?那你為何還要對我這樣好……


  戛然落下的兩行淚。


  原以為模糊的五年前竟因為一個人而莫名清晰。


  清晰得可怕。


  喉嚨和臉頰的刺痛跟心口泛濫的酸澀相比,已然微不足道了。


  說時遲那時快,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的胡江河虎軀一跳,褐色長鞭破空呼嘯,有如鐵龍般直挺挺地劈向面色煞白的女子,這果斷一劈,幾乎用盡了全身功力!

  割面冷風,刺得她臉頰愈發疼。


  可仍舊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晉柳兒一聲驚呼,引得稀稀拉拉人影的第十擂台下齊刷刷的好奇目光。


  那個彷彿四肢僵硬、動彈不得的人兒,竟徒手接下了一鞭!

  於是原本好奇的目光盡皆轉變成了驚恐。


  擂台之上,憨厚男子大驚失色地連連倒退,一個踉蹌跌坐在地,難以置通道,「師,師妹,你怎麼,你怎麼不躲……」


  霎時陰寒的眼眸,冷冷地盯著男子堂皇的臉色。


  一雙彷彿要將他看穿的眼眸。


  胡江河不禁打了個寒顫,滿頭大汗,支吾不清說,「無憂,無憂師妹,你接了我一鞭還一點兒事都沒有,我,我認輸……」說罷一個骨碌連滾帶爬地下了擂台。


  手中接下的鞭子亦隨憨態男子消失的身影掉落在地。


  出奇地無聲無息。


  十二夜宮,黃昏。


  寂靜的宮殿內。


  寂靜的人兒。


  莫同憶瞟了一眼高坐殿中的樓嘯天,又瞟了一眼跪地不語的一男一女,乾咳了幾聲,道,「心月,回來都回來了,快起來,別跪在地上。」說完起身去扶那二人,笑說,「一晃眼秀秀都長這麼大了,長得比你娘還要標緻呢……」


  霎時打破的寂靜重又落回無邊的壓抑里。


  那一襲粗麻布衣的男子下巴冒著淡青的鬍渣,感激地看著莫同憶,沉聲道,「師叔,還請師叔幫我勸勸爹……」


  不肯起。


  「這……」莫同憶神色尷尬,很是為難的樣子,深嘆了口氣,嗔道,「你們這對父子啊,真是一個比一個倔……」擺了擺手,說,「秀秀跟我走,別的我就不管了。」話音一落,便去拉那跪在男子身旁的嬌弱女子。


  「心月……」那女子眼底閃過了一絲害怕猶豫,下意識地攥緊了他樓心月的手。


  「秀秀,你同莫師叔去吧,反正你回來,肯定得找個地方住下。」樓心月輕撫了撫她的臉,暗示別怕,轉臉對莫同憶道,「有勞莫師叔了!」深深一揖。


  一剎分開的兩隻手。


  空落落的。


  隨著「吱呀」的關門聲,方涌泄的烈陽被狠狠擋在了門外。


  莫同憶眉頭緊蹙地看著少年的背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夾縫,暗自無奈地搖了搖頭,目光憐愛地看著身旁微微有些怯生的女子,平和道,「你和心月從小一塊長大,不必這麼拘謹。況且……」頓了頓,嘆道,「況且你和心月既成了夫妻,絕無再把你們分開之理。」


  秦秀秀猛然抬頭,喜不自勝,道,「真的嗎莫師叔……」眼眸流轉,顧盼生姿。


  莫同憶怔了怔,心說怪不得心月這麼喜歡,生得如此嬌弱柔美……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頓覺時光荏苒。


  一絲黯然。


  「莫師叔,寒水門裡……有女弟子嗎?」秦秀秀語氣似遲疑,彷彿疑惑良久。


  莫同憶登時回神,粲然一笑,拉著她一邊走一邊說道,「五年前收了三個女弟子。問這個作什麼?」一副和藹表情。


  秦秀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恍然道,「原來是真的啊……」


  莫同憶舒展的眉頭一皺,疑惑道,「什麼真的?」


  秦秀秀赧然笑了笑,低頭說,「我和心月被一個戴著面具的人一路追殺,逃到了一處怪林,恰巧碰見了心月的師妹。」


  「師妹?」莫同憶忙不迭反問道,「哪個師妹?」


  「叫什麼,小憂……」女子苦思良久說。


  殊不知身旁美貌婦人滿面驚愕,似聽到了什麼天崩地裂的大事。


  談及天崩地裂。


  現今僵立浣溪亭中的女子,心中一派天崩地裂后的斷壁殘垣。


  「小憂,我跟你說話怎麼不理我?方才比試完還沒宣布結果呢,你倒是走得快……」晉柳兒氣鼓鼓地道,見無憂仍不作聲,輕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難過。樓心月也真是,居然偷偷成了親……」


  「我沒事。」無憂笑了笑,繼續說,「樓師兄也沒什麼錯。」


  晉柳兒睨了她一眼,嗤道,「你呀,你就嘴硬吧,明明心裡難過,那你說,方才擂台上失魂落魄的人是誰啊?鬼啊?」


  無憂一怔,佯翻一記白眼,若無其事道,「我那是在想怎麼贏了胡師兄行吧……」說罷突然回憶起喉頭詭異的刺痛,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哎哎,你不說還好,」晉柳兒像是開了話匣子,一股腦問道,「你怎麼就不能躲一下呢?剛才你接了胡師兄那一鞭,我差點被你嚇死!你手疼不疼啊?話說回來,你是不是暗地裡怎麼著胡師兄了?他怎麼就連滾帶爬地跑了呢!你快回答我啊,不回答我今天明天后天大後天一直纏著你……」


  無憂趕忙捂住了晉柳兒的嘴,嘆道,「哎唷我的大小姐,你怎麼這麼多問題跟苗大哥一樣啊……」


  晉柳兒順勢抓了無憂的手掰開一看,瞠目結舌,吃吃道,「一,一點兒傷都沒有……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狐疑的眼神。


  無憂一把縮回自己的手,別在身後,辯解道,「什麼我厲害,那是胡師兄讓著我。我猜他沒使幾分力氣,這一輪啊,算我僥倖,日後還得好好謝謝他呢。」


  晉柳兒一臉半信半疑。


  「你別再盯著我了啊!」無憂邁開幾步,眼底滑過一絲黯然,隨即消逝,淡淡道,「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兒……」


  與此同時,忽然推開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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