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留情

  聽見急不得叫自己,二十一這才慢吞吞地從石頭後面出來。


  伏簡看到二十一,一眼就認出了她是白天那個丫鬟。她上下打量二十一,勾起唇角,哂笑道:「急不得,你老師可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教她的時候還是一個道士,怎麼到你這裡就成了郎中了?」她眼波流轉,像藤蔓纏上二十一。


  二十一渾身不舒服,將鞋子慢慢塞入懷中,手在衣兜兒里摸索著,皺著眉頭,道:「伏小姐,你莫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要不是看在急不得是我師弟的份上,我們又怎會再見面!」


  「哦?哈哈哈……」伏簡一陣猖狂地大笑,笑得讓人莫名其妙,笑得讓人以為她已癲狂。但下一秒,她立刻止住笑聲,冷冷地注視著二人,吐出一個字:「滾!」說著,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開口逐客了。


  按照二十一的性子,這個時候她肯定扭頭就走,可是看到急不得深情的樣子,她只想快點解決這件事。她從懷中摸索出掏出一張符,一掌往伏簡後背上拍去。


  伏簡是習武之人,自然察覺背後有風聲,迅速轉身,但符已經貼上了她的身。靈符一碰,伏簡整個冷漠的面孔,像冰一樣裂開,換上一臉茫然地看著四周,看到急不得時,忽然面露驚喜:「急不得!」


  急不得一眼就認出這才是以前的伏簡,欣喜地上前。「簡兒……」


  但沒高興須臾,伏簡身上的符「呼」地燃了起來,攜著火光飄落。伏簡臉色倏然一變,狠厲起來,怒道:「居然敢暗算我!」說話之間,手裡的鞭子像看見獵物的毒蛇一樣,朝二十一撲過來。


  「簡兒,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二十一都沒來得及躲避,急不得立刻轉身,張開雙臂護住了二十一。伏簡看到急不得,想收手時,已經遲了。


  那一鞭子至少有六成力氣全都抽在了急不得肩膀上,「啪」地一聲響亮無比,掀起來的風都吹得二十一臉上涼颼颼的。


  急不得悶哼一聲,右肩上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半個衣袖也裂開了。


  「急不得!」二十一驚呼著。


  「師姐可否受傷?」急不得卻先問她。


  二十一使勁地搖了搖頭。


  「求師姐勿怪,幫幫簡兒可好?」剛剛二十一貼上符的一剎那,已經讓急不得看到希望了。


  「還幫她!……」二十一開口就想罵伏簡,可也就是這一瞬間,二十一瞥見站在那裡的伏簡,七分毒辣的手中握著的鞭子也有著三分微顫。


  她愣了愣,將即將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從屋內傳來:「簡兒,你在和誰說話?」


  二十一扶住急不得,道:「我們先回去再說!被人發現了就麻煩了。」


  伏簡已經恢復了一臉的漠然,淡淡地看了一眼二十一,隨即擺出一臉溫婉的笑容,扔下鞭子,翩然朝屋檐下走,嬌聲喚道:「爹爹,你回來啦!」


  此時也由不得急不得倔強了,只能跟著二十一離開。


  回到客棧二樓,急不得整個右肩已經全是鮮血。


  這剛剛伏簡那一鞭子可真是要取二十一小命來的,要是全力落在了急不得身上,估計這隻右手當場就給廢了。


  二十一一腳踹開房門,喊道:「仙若,快!快拿止血散來!」


  仙若在房中,沒有修鍊,不知道在鼓搗著什麼。看到二十一突然回來,顯然讓她有些慌,手忙腳亂地將什麼東西藏在了被子底下。


  「二、二十一……你回來啦!」


  二十一看到急不得的肩膀還在流血,也沒多想,扶著急不得坐到凳子上,只道:「二十一,快把葯拿來。」


  仙若這才看到急不得整個右手全都是血,也嚇了一跳:「呀!怎麼回事,受傷了?」她連忙從包袱中找出藥瓶,遞給二十一,然後又去樓下打了盆熱水,端了上來。


  二十一將他肩膀上的破碎的衣服撩開,將藥粉隨便往傷口上撒。


  急不得疼得呲牙咧嘴,喊道:「輕點、輕點,二師姐,急不得!急不得!這葯也是要錢買的呀!」


  「痛死你算了!見到美人兒命都不要了!」二十一才不理會他,亂撒一把葯先將血止住。


  二十一將藥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拿起盆中的毛巾,擰半干,為急不得清理傷口附近的血跡,對仙若說道:「仙若,你去樓下掌柜那裡借一件乾淨的衣服過來吧!」


  「哦……」


  「不用了。」急不得忙說道,「我下午的時候也住這裡來了,就出門左手第二間房,東西都在裡面,我待會兒回房自己換上就好!」


  「嗯。」仙若點點頭,乖巧地端了一張凳子給二十一坐下。


  急不得任二十一處理自己的傷口,拿起桌上的藥瓶,聞了聞,問道:「師姐,這是老師走之前留給你們的嗎?快被我用光了。」


  二十一清理乾淨了他身上的血,拿過葯又仔細地給他撒了一遍,回答道:「他走了這麼久,留給我們的早沒了,這是我又另外製出來的新的。」


  急不得笑了笑。「看來老師並不是醫術都沒有教給你們呀!」


  二十一一怔,看著手中的瓶子,笑了起來:「和你比起來,這算什麼!――仙若,拿些乾淨的白布條過來。」


  急不得還有話說,但是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問題在嘴邊轉了好幾圈兒,才問道:「二師姐,你覺得沈公子他們一家人怎麼樣?」


  二十一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地說道:「沈家人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沈墨洲我還是能說上一兩句?」


  「哦?」


  「沈墨洲人不錯,有錢人里算好人了,不恃強凌弱,不強取強奪。」呵!二十一第一次發現自己心中的沈墨洲居然有這麼多優點,她也被自己驚訝到了。二十一莫名的鄙視自己。「呃,我覺得,能養出這樣的兒子的父母,也不會是壞人。欸,你問這個做什麼?」


  「二師姐。」急不得有些嚴肅,道:「我有一事,本應早點說與你聽的,可是考慮到師姐不是江湖中人,知道太多會深受其害,所以一直沒有向師姐坦誠。」


  二十一雙手一頓,她看急不得神色不對,心中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連忙順勢拒絕:「既然如此,那我還是不知道為妙,你還是別向我坦誠了!」


  「……」


  二十一為急不得包紮好傷口,端著水盆往樓下走去。仙若見她去倒水,立刻回到床邊。


  急不得看她偷偷摸摸地將一團紙藏到了襪子之中,有些好奇地問道:「仙若師姐,你在做什麼?」


  「啊、啊?」仙若抬起頭來,眨了眨眼,連忙縮回手,有些局促的回答:「我,藏兩張護身符,保平安的,你,你別讓二十一知道了,不要告訴她。」


  這什麼護身符要藏襪子裡面?


  急不得很是不理解,不過他又不是學抓鬼的,便也沒多問,溫和地笑道:「知道――仙若師姐,我覺得這事還是有必要讓你們知道。」


  「啊?」仙若茫然抬起頭來,問道:「什麼事?很重要嗎?」


  「嗯。」急不得鄭重地點頭。


  「那你說吧,我聽著呢。」仙若坐正身姿,也一本正經。


  「仙若師姐,此事重大,並非師弟我刻意隱瞞,還望師姐諒解。」急不得起身,把門關好,確認隔牆無耳後,才走到仙若面前,低聲說道:「仙若師姐,你可曾想過,伏鏢頭不過是一個壓鏢的,為何能將女兒嫁給沈家這樣的富貴人家嗎?」


  「……不知道。」仙若哪會去想這種問題。「不過,沈公子也曾說過,和他們家門當戶對的人還不曾有過。」


  「唉……」急不得嘆了一口氣,道:「這做鏢局生意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綠林有硬關係;三是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當初知道伏簡能和杭州首富沈家有婚約的時候,我就在奇怪,所以我特地去查了,才發現……伏簡他爹,原來曾是魔教教主寧無情的兩大護法之一,二十年前金盆洗手,改頭換面做起了鏢局生意,才能把生意做得這麼大。」


  「哦。」仙若一臉淡然,道:「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和二十一又不是江湖中人。倒是你呀,伏小姐知道自己爹的身份嗎?」


  急不得搖搖頭,又切切道:「仙若師姐,我不用你擔心,倒是你們……我和你講這些,是因為我還發現,沈老爺原來也是另一魔教護法呀!沈老爺和伏鏢頭同是魔教出來的,交情不淺,所以才有這麼一門親事的。重點是,沈公子知不知道此事?不管他有沒有隱瞞,他這樣和你們走,都會將你們二人置於危險的境地,好嗎?」


  「這樣呀!」仙若低頭想了一會兒,借用二十一的話,回答道:「我覺得沈公子人很好,能養出這樣兒子的父母,也不會是什麼壞人的。急不得你想多了,既然沈公子的爹已經金盆洗手了,那就不要在追究以往了。」


  「……」這種邏輯,急不得也是無言以對。他也不能給仙若灌輸什麼,只能是無奈地提醒:「既然師姐這麼想,我也不便多說什麼,只是希望兩位師姐務必小心。我們,三人都好自為之吧!」他苦笑道。


  仙若也禮貌地點點頭,也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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