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喜歡
沈墨洲身上溫暖的氣息,隨著二十一的呼吸,傾入她肺腑。
擁抱的安全感逐漸讓她冷靜下來了。
沈墨洲感受到她不再顫抖的平穩,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下。他鬆了鬆手,不在將她壓制在懷中,輕聲呼喚她,「女先生?」
「嗯……」二十一躲在他胸前,不肯抬頭,她的聲音變了調,像個小孩子一樣,軟軟的,「你不要看我……」
現在開始顧及面子了,讓沈墨洲莫名地想要逗她,「……你哭鼻子了?」
「才沒有!」被他一激,立刻抬起頭來去瞪她。
「嗯,的確沒哭。」沈墨洲眼帶笑意,仔細地看著她臉龐,既沒有了之前了失控,一雙黑眸也恢復了亮晶晶的神彩。
沈墨洲想問她夢到什麼了,讓她這樣害怕,可想起她的恐懼,他也不願讓她再回想了。
沈墨洲牽過她的手,溫柔地說道:「來。」
「……」二十一愣愣地看著那隻被沈墨洲握住的手,帶著安撫人心的溫暖。
二十一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中發酵,但是她又說不出是什麼。
「去哪兒?」她傻乎乎地問。
沈墨洲笑了笑,指了指四周黑黑的叢林,道:「這麼晚了,我還能帶你去哪兒?」
「……也是。」二十一點點頭。
沈墨洲帶她走到馬車前,輕聲道:「仙若在裡面。」
二十一眼眸一抬,連忙爬上馬車轅,掀開車帷一看。
黑黑的車廂里,仙若已經睡去,沒有修鍊。
二十一想起自己的夢境,忽然很想叫醒她起來修鍊。
「很晚了,早點睡吧!」沈墨洲說道。
睡?她哪還敢睡?
二十一動作一僵,又退了出來,低頭、沉默著,又朝篝火那邊走。
「……」沈墨洲只好又跟著她。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一直對坐到了天明。
陽光一照,霧變成了白色,一點一點在樹木上凝聚成水珠,在山林中隱去。林子里大道、小道全都重新出現在眼前,站在山腰,就能看見遠處的村莊。
四個人齊頭並進,進了村子。
進村的道路上,一大幫村民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
走近了才發現,這麼多人都是在向一個人道謝。
什麼人恩澤這麼大,需要這麼多人來道謝?
聚集的村民,錯落開,中間出現一個穿青色道袍的人,五官陰柔,面帶笑,可不就是寧青?
「寧青道長?」沈墨洲微微有些錯愕。
聽到名字的仙若,臉色頓時一白,眼中掠過一抹驚慌。
「唉,真的是誒!」喬揚帆也看清楚了,一下子就高興起來,沖著那邊揮手喊道:「寧青道長!」
寧青聞聲,扭過頭來,看到這幾人,「啊、啊,沈公子,二十一,揚帆……」他打著招呼,大步迎來。
二十一的反應比較冷淡,雖說認識,但二十一第一次見他時候就不喜他了,雖然後面有找他幫忙,但也純粹只是合作關係——恩歸恩,情歸情,兩者不能亂,這點二十一分得很清楚。
她笑著沖寧青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了。
寧青走到馬車前,眼縫微張,看著一旁的仙若,語深意重:「仙若姑娘……」
仙若微驚,低低地應了一聲,視線落在了地上,不敢看人。
「寧道長,你怎麼會在這裡?」二十一問道。
「恰巧路過,剛好這幾個村子的大祠堂鬧上鬼事,所以就盡了一下貧道這做道士職責和本分。」寧青的目光在仙若頭頂掃來掃去,帶著笑意。
「哦。」二十一點了點頭。
寧青收回了視線,「上次一別,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也是個緣分。」
緣分?二十一不說話,實在是這個詞太玄奧了,她不敢用。
緣分天賜,她活了這麼久,真論緣分,也是只有當年被二十弦救回來那一次吧!
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道:「幾位是寧道長的朋友,便也是我們村的恩人了。我看這從這條路進村,翻山要一天一夜,幾位一定累壞了,不如就到我家中小住做一番休整吧!」
沈墨洲看二十一沒反應,立刻禮貌的詢問,「這位是……」
寧青一笑,拂手介紹:「村長。」
「哦,原來是村長,失禮、失禮……」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隨著村長而去。
昨晚一宿沒睡,二十一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有了個房間便倒頭悶在被子里。沈墨洲也困,但睡不著,這屋子太簡陋,味道不是很好,讓他不習慣。
喬揚帆閑不住,出去逛去了,留著沈墨洲一個人在屋。
沈墨洲有些無聊,想著昨夜的一幕一幕,手指完全是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摺扇的扇骨。
倏然,他回過神來,忽然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去見二十一,把沒說完的話說了!
這麼想著,他就起身出了門,往另一方向的客房走去。
剛走到拐角處,他就看見寧青站在二十一的房門前,等著仙若出來,然後兩個人慢慢地朝不遠處的一塊土坪上走。寧青帶著友善的笑,和仙若在說話,仙若則是低著頭,視線一直往下,似是帶著怯意。
沈墨洲頓了頓,隱約聽見寧青問了一句:
「姑娘有沒有去問過……?」
寧青的聲音聽著微弱,仙若講話就更加聽不見了。
沈墨洲看著畫面,怎麼都有些不舒服,不是覺得寧青有什麼問題,而是覺得仙若那個模樣實在是不對,像個接受訓斥的小姑娘一樣。
他正想走過去,那邊的寧青也看到了沈墨洲。
寧青沖沈墨洲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仙若扭頭,看到了沈墨洲,神色慌張,眼中有如驚鹿。
這個表情,沈墨洲識得——那次七百兩的事,沈墨洲也是撞到了仙若這幅模樣。
仙若和二十一,不虧是師姐妹,都不擅長掩飾自己的內心,特別是心虛。
沈墨洲下意識地蹙眉,想要往前,卻聽見屋裡傳來二十一打噴嚏的聲音。於是,沈墨洲又收回了步子,也沖那兩人笑了笑,提步走到了二十一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門沒鎖。」二十一懶懶地聲音從裡面傳來。
沈墨洲推門進了屋,屋裡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再次皺眉。
這小地方,有個住的地方也只是勉強能遮風擋雨了。
他看到二十一躺在床上,裹著被子,鞋子和衣服隨意地扔在了塌下。
仙若怎麼也任她將這些東西亂放?
沈墨洲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二十一轉過身來,垂著眼瞼看到了自己,他也就沒多想,上前撿拾好那些東西。
「你怎麼來了?」二十一有氣無力地問道。
沈墨洲端著凳子,在床邊坐下,注視著她,眼眸一瞬不瞬,「我在屋外聽見你打噴嚏了?你這是著涼了?」
「沒,可能是有人在想我吧!」二十一揉了揉鼻子,蜷縮在被子里回望他。
「呵,你確定不是在罵你?」
二十一笑了笑,手指從被子邊上的小洞中伸出,指了指沈墨洲手中,道:「你不是不喜歡嗎?」
「什麼?」沈墨洲一愣,低頭看自己的手中——只拿著她送的摺扇。他自己都沒注意,一直拿在手中。
沈墨洲的手指緊了緊,「我有說過我不喜歡?」
二十一眼珠子一轉,「好像沒有!嘿嘿,我看我送你之後你都沒有拿出來過,我以為你不喜歡呢!」
其實上次爭吵之時,他也拿著過,但是她當時也沒注意過。
「唔……」沈墨洲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我喜歡。」
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二十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一些其他的話,結果卻只說了這麼三個字來。「好吧……」二十一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好吧?
這是個什麼反應?
沈墨洲略有不滿,繼續說道:「你這扇子,容易壞,少拿出來就不會這麼容易壞了。」
「呃……」所以呢?「紙做的,當然容易壞呀!」
「……」沈墨洲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可知道這民間送扇子是個什麼意思?」
扇子可以作為吉祥物辟邪,但也能用以定情、示愛。
「……」二十一細細一想,默默地將拉著被子蓋上了半張臉,悶聲在被子中說道:「我沒過這麼多。」
沈墨洲要看的可不是這個反應,眉頭就擰了起來,「扇子上的題字,女先生怎麼看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這話,源自佛經,用以警示世人,在一生中可能會遇到很多美好的東西,但只需要用心好好把握住其中的一樣就足夠了。
二十一沒多想,「挺好的。」
挺?好?的?
她就這麼三個字。
沈墨洲對著這麼一個榆木腦袋,實在是有些頭痛。
若是直接和她說穿,還不知道她會怎麼給你回答吧!
「呼……」沈墨洲吐出了一口濁氣,饒是他在杭州城風流慣了,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二十一了。
也是,這兩天這樣找她「吵」過,也抱過,一般女子都會顧及名節之類的。她倒好,一如既往,沒有多出半分男女之情的心思,直接說出來還不知道又是個什麼反應。
都這麼直接的接觸了,她是怎麼做到這還是什麼都不懂得模樣呢!
沈墨洲有些煩惱,真的是煩,真的是惱!
「女先生!」沈墨洲的表情嚴肅起來。
「嗯?」
「你也這個年紀了,怎麼看這男婚女嫁之事的?」沈墨洲綳著張臉,彷彿只有這樣,別人才看不出他內心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