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燒衣
沈墨洲自然是看到了她眼底的黯然,但他也不可能知道二十一心中想的是什麼呀!
「你先起來吧!」他嘆了一口氣。「這地上涼。」
「我累。」二十一有力無心,坐在那裡不動。
「嘖!」沈墨洲只好動手去拉她,卻摸到她的手冰涼一片。「你看你……」話說一半,沈墨洲臉色凜然,想起她剛剛出了汗。
他一把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一探她額頭,冰得有些嚇人。
「你不冷嗎?」沈墨洲皺著眉頭,問她。
沈墨洲的手還貼在她額頭上,熱乎乎的手碰上冷冰冰的額頭,更加凸顯出他手上溫度的醉人。
二十一連忙伸出一隻手,壓住他的手在額頭,「哇,你的手好舒服啊!」
「……」沈墨洲本來還有些緊張,現在只剩了無奈了。
他抽回手,將燈籠放在地上,褪下自己的外袍,抖了抖,披在了二十一的身上。
「誒……」二十一有些發愣了。
「別著涼了。」
二十一仰臉看著他,萌生出一陣感動。眼中的沈墨洲怎麼看,就怎麼順眼,看得她都有些痴了。
沈墨洲被她看得一陣不自在,「蠢貨,你看什麼?」
二十一歪著頭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沈墨洲,你可真好看!」
「……」沈墨洲倒沒想到她會這麼開口,而且還一臉真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二十一注視著他,眼裡帶著專註,「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三對我好的人。」
這樣就算對她好了?她可真容易知足!
沈墨洲擰著眉頭看她,問道:「前面有個仙若我知道,還有一個是誰?」他下意識地看了喬揚帆一眼。
「我師父啊!」二十一揚起眉頭。
「……啊,對,忘了你還有個師父了。」他心中鬆了一口,又得意起來:「你現在才知道本公子對你好,你不覺得晚了一些嗎?」
「唔……是有些晚。」二十一忖度道。
沈墨洲微微有些愕然。
「對我好的人,我不嫌少,要是能早一點認識你的就好了,那這樣豈不是能多佔你一段時間的好?」說罷,她眉開眼笑,好像真的佔到便宜一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沈墨洲也低眉輕語:「是呀……」早生個四十多年,那就更好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夜也越來越冷。
二十一看了看手中的鏡子,依舊沒有反應。
二十一冷得都在原地蹦了,沈墨洲還是靜靜地站在旁邊,像座雕像。
「還要多久?」沈墨洲低頭問她。
二十一圍著沈墨洲跳來跳去,道:「快了吧!——誒,你不冷嗎?」
「冷。」他淡淡地回答。
「那你也蹦蹦,會暖和一點。」
「有失風度。」
「……你還真是要風度不要溫度啊!」
正蹦躂著,忽看見喬揚帆身上彩光一閃,接著二十一懷中的鏡子也跟著發光了。
「有了、有了。」二十一連忙擦了擦鏡子,將鏡子與沈墨洲共看,鏡子里逐漸出現一個畫面來——
只見喬揚帆驚慌地穿過人群,好像有人在後面瘋狂的追趕他一樣。
剛好二十一穿著一身道袍從一邊的街道走出來,剛好走到一家喬揚帆看見了,連忙揮著手,嘴一張一合的形狀,是在大聲喊著「師父」二字。
二十一看到鏡子里的自己,應該是聽見了喬揚帆的呼喊,隨即停下步子,轉過身來,循聲望去。
她皺著眉頭,應該是在呵斥喬揚帆。
喬揚帆精疲力盡地險些摔倒在二十一面前,被二十一扶住,眼睛瞪得老大,指著身後在說些什麼。
二十一臉色變得很難看,用力想去扶起他。
喬揚帆剛站直,身後就是一團黑影迅速襲來。喬揚帆渾身猛地一抖,從嘴裡噴出一片猩紅色,全都噴到了二十一的臉上。
二十一滿臉都是血,去抱緩緩倒下喬揚帆。
喬揚帆嘴唇動了動,誰都看得清楚他吐出的四個字的嘴型:師……父,快……跑!
「啊!」二十一看到這裡,嚇得鏡子都扔了出去,整張臉面無血色。
「女先生。」沈墨洲目光一沉,接住了鏡子。
沈墨洲再翻開鏡子一看,只看到了最後畫面中,喬揚帆逐漸失去生機的眼神注視著一個角落,角落裡有一團黑影在慢慢化為無形散去。
沒了。
剛好錯過那一個畫面了嗎?
沈墨洲眸光森冷,想起了之前楚無痕說的話:「兄弟,我是真的不知道一個人是怎麼憑空消失的,難道這世上有人的輕功比我的還好?」
他當時擔心揚帆所以沒有細想,現在想來,世上哪有憑空消失的人,除非是撞鬼了。
而那轉移注意力泄露了目標既不是自己也不是揚帆,那就只能是仙若和二十一了。
再加上鏡中喬揚帆說的……
二十一連連後退,不敢相信。「怎麼、怎麼會?」
她腦子裡飛速旋轉著剛剛的畫面,疑問團團,讓她巴不得有暫停時間的能力,永遠不走向以後。
沈墨洲朝她走了一步,不敢靠太近,怕會嚇到她。
「女先生?」
二十一回過神來,呼吸都帶著哆嗦。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奪過沈墨洲手中的琉璃鏡,用凌亂的語氣說道:「我、我先帶喬揚帆回來。」
沈墨洲沉沉地點點頭。
二十一一手拿著鏡子,過一會兒又換另一隻手,思緒凌亂,半天才想起手裡的鏡子已經沒用了。她又將鏡子交給了沈墨洲,從懷裡摸出一張黃符,雙手有力的結印,要將符扔出去。
「等等。」沈墨洲忽然壓住她的手。
「……」二十一扭頭,目光遊離,看著他。
沈墨洲溫和地看著她,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這一問,二十一都要哭了。
沈墨洲沉默半晌,問道:「剛剛那個不是算命,對嗎?」
二十一鼻子酸痛得厲害,聲音中帶著顫抖,「不算。他、他的命我算不出,因為、因為最近和我走太近了,和我牽扯得太多……道行低的人,算不出自己的未來的……」
說著、說著,二十一蹲到地上哭了起來,沖著沈墨洲吼了起來:
「要是算命能解決一切,還過個狗屁日子,我也不用在仙若的事上為難了!別逼我了好不好!」
「……」沈墨洲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場面,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
「師父你個老不死的!死在外面別回來了!我和仙若一起死掉算了!」二十一乾脆像個小孩子一樣,坐到地上,對著夜空大罵了起來。
「……女先生……」
「喊什麼!死了!」二十一扭頭又沖沈墨洲吼了一句,從地上站起來,一抹眼淚,重新結印用符文解開陣法,將喬揚帆喚醒。
苦大仇深的二十一憤憤地在地上的符陣上踢來踢去,毀了自己辛辛苦苦畫出來的傑作。
「師父……」喬揚帆坐在那裡整個人都僵了,睜眼就看到氣急敗壞地二十一,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給我滾犢子!」二十一上前一腳,將喬揚帆踢倒在地,重重地跺著腳,往回走。
「……」喬揚帆滿臉的無辜,扭頭問沈墨洲,「哥,師父她這是怎麼了?」
沈墨洲愣神回來,上前扶起喬揚帆。「沒什麼,她就這脾氣。你呢,你怎麼樣了?」
「我呀,我挺好的啊!」喬揚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這一個多時辰的事毫無印象,「就是有些冷,好像凍了很久的樣子。」
沈墨洲抿著唇點點頭,道:「沒事就好,我們先回去吧。」
縱然是在心裡有再大的委屈,二十一回到客棧,也要在仙若面前收斂起憤怒。
二十一悶聲回到房。
「二十一,你回來啦!」仙若看到她就高興。
二十一點點頭,脫下身上的衣服往凳子上一扔,才發現這件衣服是沈墨洲的。她皺著眉頭,繼續脫下自己的道袍,摘下帽子。
「仙若,把我另外那件道袍拿來。」
仙若看到她開口說話,也沒多問,欣然將衣服拿來。
披頭散髮的二十一煩躁地將兩件道袍衣服團在一起,看到桌上的盆里還盛著熱水,便端著水從窗戶口倒了下去。
「誒……」仙若有些愣了,訥訥地說道:「那個,那個是留著給你洗臉的。」
二十一沒有理她,「哐當」一聲,將鐵盆扔到了地上,又將衣服扔到了盆里。
「……」仙若眼中掠過一絲慌亂,抿著薄唇,還是什麼都沒說。
只見二十一端著燈,將盆里的衣服點燃了。黑煙升起,屋裡立刻瀰漫著一股燒焦味。
「呀!」仙若驚了一聲,上前兩步想要滅火,「這是為什麼呀!」
「不要了!」二十一抓住了仙若的手,眼中帶著厭惡,道:「我以後不會再穿了。」
仙若怔了怔,不解地看著二十一,又問:「為什麼?二十一你這是怎麼了?」
二十一表情冷峻,沒有回答,眼中閃耀的是盆中的熊熊火光。
仙若也心煩了,轉身捧著二十一的臉,面向自己,道:「二十一,告訴我,今天在那個地仙那裡你看到了什麼?」
提起這個,二十一就緊緊地握住了雙拳,拿下仙若的手,轉身走到了床邊坐下。
仙若越是看她這幅模樣,越是想知道,跟著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來,注視著二十一滿臉煩愁的臉,又說道:「是不是……我失敗了?」
失敗。
聽到這兩個字,二十一的目光就一瞬間地失神。
「沒有!你不可能失敗!」二十一立刻堅定起來,否認了仙若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