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人跳河
最先死的那個人,是被河邊船夫給發現的。
那日大雪,船夫去查看自己的船隻,就看到河上飄鼓著一件衣服,便用手中的長竹篙去挑。竹篙頭勾住了衣服,卻沒有挑起來,而且很重的樣子。
船夫又用竹篙戳了戳,然後就看見那衣服往下面沉了一瞬,翻了個邊兒,露出了張死人臉出來了。嚇得他屁滾尿流,將竹篙一扔,連忙往回跑。
到鎮長家中報告了之後,鎮長集結了一群壯實的男人們,浩浩蕩蕩地踏著雪,往河邊走。
一群人合力將屍體撈了上來,一看,唉喲,慘不忍睹。
死人臉被凍得又青又白,兩個眼珠子被摳了下來,只剩了兩個淤黑的眼窩洞。整個屍體在這冷天里,凍得硬邦邦的,沒一個地方能打彎。
屍體沒有親人,便直接被送往了義莊火化了。
當天夜裡,李鎮長的兒子李元良睡得晚。聽見外面風凄凄涼涼地吹著,發出一種嘈雜的聲音,仔細一聽好像縹緲的哭喊聲。
他從小聽著秀水鬼仙故事長大的人,自然會有些好奇心。剛好屋子又是在西邊,窗子對著的方向穿過幾戶人家的門口,就可以看見河邊了。
彼時白雪蓋住了許多雜色,就可以隱約而又確定看見有個黑色的影子在河邊走動。
那影子是個人絕對沒錯,頭、手、腳都看得到在動,但就是線條太明顯,像個沒穿衣服的人。
這麼晚、這麼冷,怎麼會有人不穿衣服在河邊來回走?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感覺那個影子好像回頭往他這邊看來。
這好像很扯,但李元良就是感覺那個影子在看自己。
他莫名地就心發抖。
然後,他就看著那個黑影往河裡跳了下去。「撲通」的水花聲,清晰響亮,絕對不是幻聽!
哎喲!有人跳河,那還得了?
李元良把窗戶一帶,連忙衝出屋大喊:「爹!爹!有人跳河了!」
他也來不及等了,大喊著「有人跳河」了,聲音在街道上回蕩,立刻就驚醒了附近的幾戶人家。
好幾個男人從家裡也沖了出來,舉著火把,左右循聲,問道:「在哪呢?在哪呢!」
李元良呼喊著,帶路,到了河邊。
熊熊的火把舉著對河面一照,果然看到離河岸五六丈的水面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水泡。
這天這麼冷,又下雪的,要是下水救人可真有種會連自己也搭進去的感覺。
但不用操心這個問題,馬上屍體就浮了上來,死者果真沒穿衣服,也是鎮上的人,都是相互認識的。
這人剛死不久,也是眼珠子被摳了下來,一邊臉還有五道長長的抓痕,從眼洞里延伸下來的。
那從眼洞裡帶出的紅色的、不知道是什麼肉,垂在臉上,好像在告訴別人,抓痕是摳眼珠子時太用力在臉上帶了一把留下的。
血混著河水流出來,紅色的皮肉還新鮮的很。
那濕漉漉的臉,又噁心又可怕。
在場人都是李元良喊來的,當即就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元良臉色煞白,兢兢戰戰地說道:「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自己跳下去,然後把自己的眼珠子摳下來?
誰聽了都不會信。
河中忽然傳來「噼啪」的拍水聲,像是有條大魚出了水一樣,聲音響亮又近。
幾個火把又一照,頓時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十丈開外的清澈幽深河水之下,飄著一人,陰惻惻地沖著岸上的人在笑,慢慢地揮了兩下手。
揮手的同時,水被攪得嘩啦、嘩啦啦在響。
接著,面目就隨著河水蕩漾猙獰扭曲,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同樣詭異,垂下搖晃的手,在那裡瞪著岸上的人。
這一前一後,就是白天死的那個傻子變成了現在岸上躺著的死人。
一群男人嚇得魂不附體,全都慘叫一聲,四散奔逃。
第二天,昨夜死者的家人哭的撕心裂肺。
他老婆說,昨夜睡得迷糊時,隱約聽見有人在和自己男人說話。
鎮長立刻召開大會,告訴所有人河邊有水鬼在找替身,白天晚上都不要接近河邊,晚上不要出門。
十個人里說信了九個,總有一個喜歡作死的。
婦人還好,大多天生膽小各種八卦,不管真假瞎扯到自己都信,便也不敢靠近河邊。
作死的就是一些愛吹牛的男人不信邪,還有調皮的小孩子不聽管教。
李鎮長都這麼警告了,第三天又從河中撈出來屍體,一個大的、兩個小的,不管大小都沒了眼珠子,極為殘忍。
鎮上人心惶惶之時,又傳有人在後山見了鬼。許多人又在白天往後山結伴而去,這才發現山神廟被雪壓塌了。
於是,鎮長就派了自己兒子李元良帶上幾個人,去城裡轉轉,找些個道法或者佛法高強的人回來解決這事。
二十一本來還猶豫著要不要回去,遇上這幾人,便順水推舟,硬跟著他們走了。
李元良是沒打算請二十一的,請了兩個道士,二十一死活跟著,他們也沒辦法。
晚上回到鎮上,後山的遊魂來了街上,直接把那兩個道士給嚇傻了,最後還是二十一出的手。
最後把道士送走,留下了二十一。
前天晚上,二十一作法清理街道,好多鎮民來觀看,都佩服得不得了,誰家都想把二十一請回家住,鎮宅子。
只是源頭在後山,作法也是治標不治本。
後山的陣法,二十一去看過,她的打算是一點點將鎮壓的鬼魂釋放出來,分批給收了,永絕後患。
但是那河裡的水鬼,二十一暫時沒有去解決,只是畫了一大堆符每家每戶都發了,因為——
她是真的很怕水。
回去的路上,二十一遙遙地走在前面。身後的沈墨洲讓她如芒在背,越走越快。
「女先生……」
沈墨洲喊她幾次,都不見她有反應,頓時讓他心惱起來。
他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明知故問道:「你這麼急做什麼?」
「啊……」二十一低呼起來,抬眼一看他,臉又開始紅了起來,連忙掙扎著,緊張地說道:「快放放放手。」
她越是掙扎,沈墨洲越是抓得緊。
「你回答我問題。」
「問題?」為什麼走這麼急?還是因為昨晚的夢……
她羞得滿臉通紅,又怎麼可能坦白。如果是真的,她還有理去找麻煩。
可沈墨洲讓她覺得只是自己做了夢,還這麼羞恥,她都快瘋了,實在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出來。
「你你你先……別碰我。」二十一使勁甩手,想掙脫他。現在沈墨洲理她太近,她都會胡思亂想,更何況還是碰到手。
「不就是……」沈墨洲被他氣得差點脫口而出說出了實話,瞬間改口道:「碰個手而已,你又不是沒碰過!」
碰手可以啊,二十一算命這麼多年各種手都摸過。只是有了昨晚那一遭,不敢碰的也就只有沈墨洲了。
二十一又羞又惱,急得在原地直蹦躂,軟聲哀求道:「有話好好說,我、我知道了,快放手。」
「那你告訴我,說好三天的,你為什麼沒有回來,失信是次要的,仙若你不打算要了?」
仙若……
二十一微微愣神,沒有掙扎了。
「你一個消息也沒有,跑這麼遠,不知道別人會擔心你的嗎?」
二十一咬起一半下唇,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
「仙若已經告訴你在地仙那裡看到什麼了,她也下定決心要繼續修鍊下去,你又在慪什麼?」
決定了?
二十一腦子裡又開始飛速旋轉了,天雷底下仙若的模樣在腦中揮之不去。
逼著仙若選了個死法,哈哈哈。
她又想笑,又想哭,抬起頭,眸中水色盈盈,輕聲問道:「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沈墨洲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只不過是一些沒發生的事提前被知曉了而已,她自責什麼?
他放軟了聲音,不在咄咄逼人,「不是還沒有發生,有機會來糾正嗎?」
二十一隻是濕了睫毛,並沒有哭下來。她重重地點頭,說道:「只要她努力修鍊,還是有機會的。」
如果不修鍊,就是一點爭取的機會都沒有,註定要永生永世靈魂受困了。
二十一又害怕應了寒一梔給她看的畫面,又存著僥倖心理,安慰自己仙若一定會成功。
人心就在這確定、不確定、自我安慰、自我否定中浮浮沉沉。
她知道這條路是最正確的,只是她太軟弱、太無恥,為了逃避責任,讓仙若來做這些決定。
「等我把這裡事解決了,我們就馬上回去吧!」二十一牽起嘴角勉強地笑道。
沈墨洲沉沉地點點頭。
二十一抬手,將眼睛在衣袖上壓了壓,咕噥道:「現在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
沈墨洲這才鬆開了手。
二十一不再像之前那樣抗拒他了,拖著步子走在他身邊。
「問你個事……」沈墨洲又說道。
「……」二十一情緒稍微好了一點,他一說話記憶就莫名退回到那個吻上面。
完全就是驚弓之鳥的狀態。
「我爹說見過你,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