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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道揚鑣

  芙蓉客棧。


  黃紙字條上,留了幾句話:師父說過,有問題就去廬山,就此分道揚鑣。


  仙若頹然坐在凳子上,雙眼紅腫,面如死灰,喃喃道:「二十一不要我了,真的不要我了……」


  沈墨洲面色鐵青,將那字條攥進了手心,眸中氤氳著怒氣。


  她這是什麼意思?走?她會放心讓仙若一個人獨行?這字條也沒提名提姓,分明就是要他送仙若過去的意思。


  她還真是好意思!真當他有這麼好的善心?


  「不去!」沈墨洲冷著張臉,道:「我們就在這客棧等著,什麼時候找到人了再說。」


  他將捏成團的字條扔到了地上,轉身出了仙若的屋子。


  門剛一關上,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敲打聲,伴隨著有鴿子在叫。


  仙若扭頭,看到窗戶紙上映著的鳥影,又收回了視線。


  「咚咚咚……咕咕……」窗戶不停地被敲打,鴿子叫個不停,彷彿她不來開窗,它也就不罷休。


  仙若不耐煩了,只好起身,打開窗。


  一陣風吹了進來,只見那黑鴿子站在窗柩上,歪著頭,打量著仙若。


  仙若看了看,卻沒有看到鴿子腳上綁有信條。


  「不是寧道長叫你來的嗎?」仙若愣了愣。


  「咕咕。」鴿子跳了跳,撲棱著翅膀,進了屋,在地上蹦來蹦去,偶爾啄啄地板。


  黑鴿子好像是來找仙若的,此時卻又自顧自地在地面敲來敲去,好像在覓食,又好像在玩耍。最後,它蹦蹦跳跳,跑到了沈墨洲扔在地面上的紙條邊,好奇地啄了啄。


  仙若看到那團黃紙,眼神黯然了下去。


  鴿子扭頭看了看仙若,伸出爪子撓了撓紙條,鳥嘴一伸,從上面扯下來了一小塊碎紙。


  她聞聲,看到紙條上背啄出了一個小洞,眸中頓時帶上了些惱意,幾步上前,抬手驅趕道:「出去、出去!」


  黑鴿子受驚,騰飛起來,在屋內盤旋了一圈兒,然後朝外面飛去。


  仙若撿起地上的字條,將窗戶關上。她靠在窗口,打開字條,看著上面的硃砂字跡,目光落到了最後四個字上:

  分道揚鑣。


  她久久地看著那四個字,腦中一片寂靜,好像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整個人停滯在了那裡。


  終於,她帶著淚意,慘淡地笑了笑,「還好你沒說後面的話,我依舊是你心愛的人對不對?」


  仙若嘴上這樣安慰著自己,腦海中卻全都是那些本應發生而未發生的畫面:

  「心愛之人?那全都是哄你的假話!傻瓜!你還當真了!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啊!……」


  「……但願以後,你在天,我在地,我們互不相識,永不相見!……」


  想起這些,仙若的眼中就空洞了一瞬。


  「不……不對!還沒有發生,我還有機會扭轉這些……」仙若猛地回過神來,轉身打開了窗戶,往外張望。


  本來已經飛走的鴿子,又飛了回來……


  岳州城外,一枚彎月逐漸升起,瑣碎的星辰也出現,一齊在夜空中散發著寒冷的光芒。


  天林交接的視野處,山林黑色的輪廓,被星月的光芒勾勒得起起伏伏,一條曲折的深灰色路劈開這黝黑的森海。


  無聲的森野中,躥出一個比夜色更黑的影子,在深灰色的路上疾馳下山。


  靠近看,這黑色的影子像個手腳並用的人一樣,在地上爬行,只是這速度非常快,不是人類所能達到的。


  森林像黑色的海,恍若有更深暗的黑影,噴涌而出,像浪潮一樣翻滾著朝道路擠壓而去。


  深灰色的道路,最終被從森林中衝出的給吞噬。


  爬行在路上的人影,速度在這場吞噬中,越來越慢,最終變成了一聲哀嚎,那聲音就像是夜貓一樣,凄厲、刺耳如同嬰兒的啼哭。


  吞噬道路的黑影慢慢地朝一點匯聚。


  月色清幽而淡,籠罩著山路上的兩個人影,一個猙獰地在地上掙扎,另一個像死神一樣踩著。


  在上是寧青,在地是鬼仙。


  「想跑?」寧青狠狠地壓制著腳底的掙扎的鬼仙。


  鬼仙哀泣,發出嬰兒一樣的尖叫聲,回蕩在這山林中,讓人膽戰心驚。


  鬼仙仰起臉,對著淡淡的月光,映照出了像被磨皮過的平整面孔,膚色帶著夜的黑,映著月的光。它表情痛苦,血色的眼珠、帶尖牙的嘴湊被這痛苦撐得圓圓的。


  森林中飛出兩個黑衣人,牽著一個袋子快速套上了它的頭,它便立刻安靜了下來。


  「廢物!」寧青暴怒起來,伸手提起一個黑衣人的脖子,毒手一捏,直接將其人首分屍。


  鮮血從屍身上噴湧出來,身體還在地上痙攣抽動。


  「這麼多人看不住這麼一個東西,還讓他給跑了出來!」


  另一個人戰戰兢兢地低著頭,單膝跪在地上,拱著的手舉過頭頂,「教主息怒,屬下都是肉體凡胎,無教主神通。這鬼仙雖被囚困,卻依舊日日厲害,屬下等人壓制不住,才讓它逃脫。」


  「哼!」寧青一揮衣袖,道:「多找些體質純陽的人,用人血泡著它,本座不信它還能逃得了!」


  說著,寧青移開步子,踹了踹地上不能動彈得鬼仙。


  「是。」黑衣人得令,上前提起鬼仙兩隻冰涼滑膩的手,一個轉身一拉,將鬼仙扛上了身。


  鬼仙的頭上套著的布袋上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有粘稠的液體從袋子上緩緩滴落。


  夜空中傳來一陣撲撲地聲響,寧青回過頭,一隻黑鴿子在他頭頂盤旋兩圈。


  他抬起手,鴿子便緩緩地落在了他的手心,吐出了一塊碎紙片。


  寧青另一手捻指,浮現出一團淡藍色的鬼火,照耀了那張碎紙,碎紙上有兩個紅字:

  廬山。


  寧青手心一握,掐滅火焰,冷然笑道:「天生靈女地養成,卻是上下不收,根本不需我多費力,給她一點點執念,她自會送上門。」


  鴿子「咕咕」叫了兩聲,在這夜色中眼睛像兩點紅色像點燃的香頭。


  「先找到寒一梔的仙邸再說,省得到時候靈女願意為我抓地仙了,卻找不到她了!」


  「咕咕。」鴿子抬腿撓了撓身上黑羽,腳上綁著的信條若隱若現。


  寧青將信條拿起,手一托,鴿子便飛向夜空,融入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出了個大晴天。


  這幾天發生了這麼多事,二十一實在是提不起精神。


  一睜開眼,就看到床邊睡了個人——只見楚無痕躺在旁邊,單手撐著腦袋,笑嘻嘻地看著她。


  「妹妹早!」


  「啊!」二十一嚇了一跳,扯著被子裹著自己,往床裡面滾去。


  楚無痕對她跑了一個媚眼,道:「說好的一起泛舟游湖,賞賞風花雪月呢?」


  「你你你這臭流氓!」二十一被他嚇得語無倫次,披著被子光腳跑下床,「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無痕妖嬈地起身,沖她勾勾手指,道:「老闆娘說的呀,你來找哥哥我私奔呀,哥哥不在這裡要在哪裡?」


  「我……」二十一呵斥,「那是她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楚無痕,麻煩你出去偷東西的時候,順便偷個腦子給自己用好嗎?」


  楚無痕風騷地一撩自己額前秀髮,「哥又不會對你做什麼,你這麼緊張幹嘛?再說了,我沈老弟沒少進過你的房間吧,哥哥怎麼就不行了?」


  二十一臉一紅,頓時惱羞成怒,「沈墨洲是沈墨洲,你算個什麼!給我出去!」


  「誒,妹妹可真是偏心~」楚無痕拉長了聲音,慢悠悠地從床上下來,往門口走,邊走邊回頭,「哥哥在外面等你喲!」


  他一出門,二十一立刻衝上去將門反鎖上。


  「這個、這個混蛋!」


  她氣呼呼地將被子扔回床,穿上衣服。


  可是她滿腦子都在回想楚無痕那句話:我沈老弟沒少進過你的房間吧……


  二十一恍然間,好像明白,人嘴裡常掛的那句「男女有別」的真正含義的。


  女孩子的房間還真不是人可以隨便進的,你既然可以進、那他也可以進,那還要不要羞恥心了?

  她捂著臉,燙得厲害。唉,沈墨洲都進過那麼多次了……


  二十一搖了搖頭,翻出梳子打理頭髮。梳齒一嵌入髮絲,往下一拉,就扯得她頭皮一痛。


  昨天頭髮一天沒梳,今天髮絲居然打結,梳不開了!

  好不容易梳清楚了,她又不會盤髮髻,楚無痕又在外面催個不停,急得她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生怕楚無痕沖了進來。


  二十一鼻子一酸,氣惱地將梳子砸到了地上。可憐地木梳,發出一聲悶響,就斷成了兩截。


  她忽然就委屈起來,仙若不在,她連這麼一件小事都做不好,還怎麼讓仙若放心修仙啊!


  「好妹子啊,哥哥都等了快半個時辰了,你還不出來?要吃早飯啦——」楚無痕拉長聲音對著屋裡喊道。


  「你怎麼這麼討厭啊!」


  「……」楚無痕聽見了她埋怨的聲音傳出來,居然還帶著哭腔,頓時愣了愣。


  誒?他從沒把一個姑娘給弄哭過……


  可是他剛剛什麼都沒做啊?

  「咳咳。」這種情況首遭,楚無痕正了正神色,收起一慣的弔兒郎當,走到屋門前,敲了敲房門,用嚴肅地語氣說道:「姑娘,來給哥哥開個門,有話咱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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