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比較
看仙若這反應,肯定是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
這麼看來,寧青十有八九還真是寧無情了。
「仙若!」沈墨洲喝道,「寧青不是好人,他原名叫寧無情,是你師父的棄徒!因為心術不正,被你師父逐出師門的呀!」
「是嗎?」仙若笑了笑,有些嘲諷的意味在裡面。她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來,慢慢朝沈墨洲走來。
沈墨洲抬頭看她,竟然覺得她的影子中帶著壓迫感。他不得不扶著牢籠的木柱站了起來,擺脫這種錯覺。
仙若盯著他,表情似笑非笑,「你說這些,不就是想騙我去廬山,好讓自己當好人,取代我在二十一心中的位置嗎?」
沈墨洲心頭一梗,說不出話來。
沒錯,他是有私心,他希望二十一能將他放在心上,不再忽略他。
「你們在馬車裡的話,我都聽到了。」仙若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比之下,顯得她的心事愈發明顯,「沒錯,我希望你和二十一在一起,但我更加希望自己能和二十一在一起。」
「什麼?」沈墨洲沒想到,當時她就在外面偷聽,頓時激動起來,「仙若,即使沒有那些條件,我也是會答應女先生的要求的!」
「為的什麼?只為對二十一好嗎?」
「也是為了你呀!」沈墨洲沒想到仙若居然生了這種荒謬的心思,「這樣對你來說是最好,難道你懷疑女先生的決定嗎?」
「我不懷疑她,但是我了解她。她只是認定了我只有修仙這一條出路而已,並不知道真的還有其他路徑可以供我走。她要是能相信,她也會支持我的。」仙若冷漠地說道。
沈墨洲一陣茫然,「什麼意思?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逆仙,將我變成普通人。」仙若說了一個沈墨洲聽不懂的名詞,「你放心,等我成功后,我就會放你出來的。你要是喜歡你二十一,你依舊可以喜歡,但是……你沒機會取代我在二十一心中的位置。」
「……」沈墨洲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猜測道:「這也是寧青告訴你的?」
仙若不想再多說,轉身留給他一個沉默的背影,緩緩地朝樓梯口走去。
「仙若!仙若!」沈墨洲大喊著她的名字,使勁拍打面前的牢籠,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地窖之中。
她的聲音從上面隱約傳下來,「你們下去,看好他,不要和他多說話。」
隨後,就見兩個黑衣男人從階梯上走了下來。
沈墨洲怎麼也不可能想到,仙若為了二十一,會對他做出囚困這種事來的呀!
問題一定出在寧青身上,他真的是寧無情?到底還有什麼是他給錯過了?
他忽然想起昏迷前,他好像把二十弦的日記放在了袖袋之中,連忙一摸身上:還好,還在。
沈墨洲看了看那兩個黑衣人,站在那裡不過來,對自己不怎麼在意。沈墨洲便背過身去,將東西偷偷地拿了出來,再次找到之前看到的地方,往後翻看。
但始終都沒有看到再提過寧無情,倒是看到了二十一的名字:
一百五十八歲,冬至。
二十弦路過一個荒村,忽然隱約聽見有嬰兒的啼哭聲傳來。
他循聲而去,找到了一棵桃樹,桃樹下竟然有個光溜溜、寸縷不著的女嬰。
女嬰被凍得渾身青紫,哭聲也嘶啞了,奄奄一息,卻又倔強地在哭泣。
但看這左右,哪有人煙。卻有人將孩子丟在這裡,分明就是想要這女嬰的命。
二十弦心疼不已,連忙褪下外衣,將女嬰包起來,裹緊溫暖的懷中。
二十弦看她有眼緣,便掐指一算,嘆道:「天精地靈轉紅塵,恰似故人重歸來。念你和我無弦門有緣,便收下你做二十一弦吧!」
二十弦記事很隨意,收二十一這天,他就寫了幾句話,說他路遇一個荒村,收了一個棄嬰做徒弟。
收下二十一后,他寫的東西才詳細起來,應該是把二十一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久了,感情深了,字裡行間便全是對二十一的疼惜了。
日記時間一跳,直接到了兩個多月以後。
那天剛好是第一場雪,二十弦帶著二十一回到了山上,仙若第一次見到了二十一。
仙若開心極了,高興地說道:「既然這樣,那就用這每年的第一場雪當做二十一的生日好了。」
二十弦無奈地笑著搖頭,道:「既是冬至收的她,為何不以冬至做她的生日?」
仙若卻道:「仙若常年獨居在這山上,不知年月,師父又經常下山幾月幾月的不歸,萬一忘了時間怎麼辦?還不如以這雪做日子,讓老天爺來記住這麼一個大好的日子,而且不會錯過,更加不會記錯。」
二十弦哈哈一笑,誇讚道:「還是我們仙若聰明,那就這麼定下來吧!」
而後,就記了二十一一歲半開始學會說話、走路,最先學會的喊的居然是叫仙若作姐姐,然後才是師父。
一些最基本的事,統統都是仙若教的,而那些大道理全都是二十弦教的。
比如二十一摔了一跤,仙若第一反應是親啊、抱啊的哄,而二十弦則告訴她,摔都摔了,哭也沒用了,快點爬起來。
基本上,後來長到三四歲,只要做錯了事,她就躲到仙若身後去。二十弦一個大老爺兒們,真拿她們沒辦法。
四歲二十一就開始跟著二十弦學習了。
入門學的第一件法術便是紙鶴報信,這是很重要的,若有危急必須要有報信能力。
五歲,二十一第一次見鬼,嚇得她一個月不敢出門,天一黑必須要點燭見光,天天要人陪,讓二十弦頭痛不已。
沈墨洲看到這裡,想起同隴那會兒,二十一有提過這事,但他沒想到,二十一經歷這事的時候,居然才四歲。
二十一到了七歲,二十弦第一次帶她去抓鬼。
二十一第一次觀摩,很緊張,不慎被水中精怪拖入水底,驚嚇過度。從小在水邊長大的二十一其實會游泳,但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願意靠近水邊了。
二十弦試著開導她很多次,無果,最終只能由山腳搬到山上去住。
這也是為什麼,二十一在秀水那邊會失手的原因。
其實也就是一些稀鬆平常的小事,交織在了一起,有了現在的二十一。
地窖口傳來了打開的聲響。
沈墨洲回過神來,將手中的東西放進胸前的衣襟中,回過頭往後看——
依舊是仙若。
沈墨洲還想提醒她和寧青有關的事,但單憑二十弦的一本日記又證明不了什麼,說多了仙若肯定不會相信。如果強制性地灌輸她一些,說寧青意圖不軌的話,更會讓仙若以為他在撒謊,是想和她搶二十一,會逼得仙若更加反感。
仙若沒有看他,在凳子上坐下。
沈墨洲轉過身來,端莊地盤坐在地上,此刻陰冷的地牢,襯得他愈發溫潤如玉。
良久,沈墨洲問道:「現在什麼時候?」
仙若抬眸,看著前方的牆壁,緩緩答道:「你昏迷后的第二天中午。」
「其他人呢?」
仙若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茫然,「交給寧道長關起來了。」
沈墨洲手心一緊,心下也知道,怕是那些人性命不保了。他淡淡地看著仙若又問:「為什麼不把我和他們關在一起?」
仙若終於扭頭看他了,認真地說道:「你在家那麼多人都看不住你,我怕你跑掉找二十一通風報信。」
「你就不怕那些人跑掉去報信了?」
這個仙若沒有想過,但她還是說道:「他們有寧道長看著,跑不掉。」
「……」沈墨洲無話可說。
這簡單的言語之間,不僅說明仙若心思單純,也透露出了她對沈墨洲的敵意,更透露了她對寧青的信任了。
沈墨洲低頭想了一會兒,要怎麼將自己被困的消息傳出去。
紙鶴報信——他腦中忽然出現了這四個字眼。
二十弦在日記上有說,這是傳人弟子入門必學的第一件法術,且只能在危急關頭用。
他想起,在同隴的時候,二十一用這個幫喬揚帆傳過信。仙若就說了,紙鶴報信不能隨便用,二十一出來四年一直很思念師父都沒有用這個聯繫過她師父。
按照仙若的性子,她這麼心疼二十一卻沒有偷偷地傳信出去,幫二十一聯繫師父,那就有兩個原因:
一是,她真的很聽話;二是,她根本不會這個。
沈墨洲再仔細往回想,在胡縣令府上,二十一要仙若幫忙畫一張五雷天火符,她也不會。
那麼就很有可能說明,仙若也不會這一招了。
而既然是傳人弟子入門必學,那當初二十弦也將寧無情當做傳人來栽培,那寧無情肯定也會這招了。
要證明寧無情是不是寧青,也簡單了。
於是,他嘆道:「仙若,紙是包不住火的,我走之前和女先生說過,每隔三天就回寫一封信給她,向她報平安,說一下你的狀況。我這走了才一天多,你就把我給綁了,過兩天她收不到信,肯定會覺得不對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