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景仁宮險里逃生 2
走入景仁宮,帝后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坐在那龍椅鳳椅之上,左側是端妃、敬妃,右側是菀妃、惠嬪,中間跪著襄嬪,見了我,免不了要抬頭看一看的,胤禛見我如此蓬頭垢面的,不由一驚,身子微微地顫抖一下,想著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說,只聽皇后道:「福嬪,為何如此衣裳不整的來見駕?非要本宮吩咐你才知回宮梳洗么?成何體統?」
「回皇後娘娘的話,嬪妾不敢讓皇上、皇后久等,故此匆匆而來,玷污鳳目,敬請原諒!」我雙腿跪下也不行禮,頗有不甘。
「襄嬪來報說是她命人解開了富察氏的鎖鏈,也是她命人去邀請真妃去昭仁殿觀禮?可是偏偏福嬪你也招供了,你們兩人之中怎有一人是在說謊的,故此把你請來問一問?」
「回皇后,此等事情誰會爭著搶著認?嬪妾自幼嬌生慣養,父兄的掌上明珠,從未受過半點皮肉之苦,入了慎刑司,見了那酷刑,哪裡還有不招的?不進去不知道,一進去雙腿都發軟了,想著若是一死能免除那些皮肉之苦也是值得的,在刀山火海邊,誰還想著什麼身後名,終究不過是黃土一堆罷了,或者一陣青灰而已。」
難怪寧福海還背叛我,那些酷刑能有幾個人熬得過來?那個四個嬤嬤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噁心,也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些?
「福嬪嗓子都啞了,看來昨兒的確是受苦了。」端妃欠了欠身子朝我看了一眼說道,她們都恨不得我就死在裡頭吧!若是我招了,襄嬪又沒出來承認,那我便是死定,舊恨新仇,下場只怕比起富察氏還要凄慘的。
「其中一奴才受不了酷刑死了,另一奴才倒是熬過來了,可見他說的是真話,他說,你帶著你宮裡的百合與小杜子去了別宮,可有此事?」皇后朝胤禛看去,見他無言語也無不悅,只是有些疲憊的撐了撐額頭,便自己做主的詢問起來。
「那慎刑司里招供的未必是真,許是如嬪妾這般膽小怕痛的,也可是受不了酷刑屈打成招的,但是能熬過酷刑依舊不改口的,可見說的是真話了。」安排得恰當啊,那請真妃的事兒,可算是好意,去那別宮便是居心叵測了,死一個留一個,更顯得為真了。
「那你倒是好好說說,為何你要去別宮呢?那是冷宮之地,那兒沒花也沒草,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本宮你去賞花觀景吧!」我故意地不答話,只是一味的流淚,也不發出哭聲來。
「既然都招了,嬪妾也不便說什麼,皇後娘娘就當是嬪妾去放了那瘋婆子,刻意地去永壽宮傷害小阿哥了。」我越辨別,她們便越是會想著法子來推翻,我還不如一口咬定算了,反正有個襄嬪在哪兒頂著,我說言語的都是不做算的,反倒能顯得我內心不平與滿腹委屈。
「是你就是你,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做『當是』?朕在這裡,難道不能為你做主嗎?」胤禛聽了終於忍不住的發話了,指著我叱喝道。
「皇上希望呢?皇上希望是臣妾,便就是臣妾,皇上若不希望是,便就不是了。」
「你?朕、要的是真相!」胤禛有些語塞,他當然不希望是我的,我是他千方百計才保住的,他怎麼捨得我去死呢?他甚至害怕是我?故此紅纓嬤嬤的事情,他選擇相信了我,隨著紅纓嬤嬤的死,而告了落幕。
「臣妾想要個孩子,臣妾求了送子觀音,求了花蕊夫人!臣妾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一年病病怏怏,年紀也一年大過一年,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卻又那麼的不爭氣,沒能保住,聽聞□□當年被明軍追殺,山重水複疑無路時,數之不盡的是烏鴉從天而降將□□的身子團團圍住,幻變了一顆樹形,躲過了追殺,從此帶領家族殘兵,十三副鎧甲起兵,一手創立的大金,這才有了如今的大清鼎盛,臣妾想,那烏鴉必定是神物,許是能如臣妾心愿的。」
「臣妾去了別宮,想著在哪兒焚香祈拜,可惜卻遇見了瘋瘋癲癲的女子,被手臂粗的鐵鏈鎖著,口裡痴痴獃呆的念著『我不要當人|彘,不要砍我的手,不要砍我的腳,不要挖我的眼睛,我不要當活死人……』,臣妾一時慌張,不知何故?派人細細查看,才知道她是延禧宮的富察貴人,因為得了失心瘋被灧嬪關入了別宮,臣妾知道灧嬪是皇上的寵妃,自然不敢得罪,故此匆匆離去了,心中雖然同情,也不敢如何!」
胤禛聽后臉色已變了,菀妃與襄嬪更是面色發青,他若是知道菀妃的心腸是這個樣子的,只怕也不會太待見吧!
「臣妾該死,只因那富察氏是因臣妾而瘋,見她下場如此凄慘,一時心有不忍,便命人打開了她的鐵鏈,好生關著便好,殊不知惹出這樣的禍事來,臣妾罪該萬死。」襄嬪借口說道。
「富察氏患上失心瘋與你何干?」皇后一聽便起了興緻忙著詢問。
「那是、是、是當年、當年菀妃娘娘與嬪妾講述呂雉將戚夫人做成人|彘的故事,不料給富察氏聽了去,一時受了驚嚇便患上了病,此事雖然是因富察氏膽小的緣故,可終究也是因嬪妾而起,故此……」
「菀妃好好的為何講這個故事啊?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朕聽了都聞風喪膽,何況是洛夜那種弱女子?」胤禛朝菀妃看了一眼,有些覺得不可置信,菀妃正欲要說些什麼?卻聽胤禛道:「罷了,事情清楚就罷了,皇后,真妃的喪事,辦得體面點,瓜爾佳家大小姐母女的事情,想著法子安撫安撫,至於富察氏的事情,不牽連其家族,馬齊是三朝元老,朕不能剝了他的面子。」
交代幾句后,走到我跟前道:「起來吧,手傷成這樣,怕是有要好長時間握不得筆了。」他俯身伸手來扶我,我卻不以理會,閃開他的手自己起身道:「手中的傷兒,假以時日自然會癒合的,心底的傷,怕是好不了了……」
說完也不看他只是俯身道:「臣妾累了,乏了,臣妾告退!」這一刻總算熬過去了,我心裡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一次我又熬過來了,我不知到我邁過景仁宮的門檻后,還會有多少人要被處決與犧牲,也不知道襄嬪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這後宮之中還有多少血腥,我常常想,若是能在後宮之中當一個不理世事的世外桃人,未免不是一種道行,只可惜「身在紅塵里,難免世俗事」,仇也好,恨也好,不服不甘也好,在一天,就得斗一天,直到塵為塵,土為土的那一刻為止。
景仁宮的瓜果之香,如同成千上萬隻的蟲子朝我飛來,看得我眼花繚亂,那扇紅紅的宮門好似關著也好似開著,頌芝不在,清顏不在,百合也不在,我身邊連個扶著的人都沒有,不知道是誰叫喚了一聲「娘娘……」。
我便再也站不住了,再也起不來了,好累,好累,為什麼我嬴了,卻還是這樣的累呢?也許是因為我只是嬴了一部分吧,我不過是保住了這條性命而已,皇後有了七阿哥,菀妃的兒子也好好的,只有我,為了這條命還在費盡心機,依舊是隨隨便便因為他人的幾句話便會被送到暗室、天牢、慎刑司,這紫禁城內到底還有多少命人聞風喪膽的東西我沒有嘗試過呢?
身後空蕩蕩,沒得權利,沒得地位,只能靠著肌膚之痛來博得同情,以此來博得皇上的憐惜,喚起他作為男子、夫君的保護欲,我也不想說謊,我也不想算計,當處處都是朝我攻擊的毒蛇時,我躲之不及,我無可奈何!
皇后刻意地引我入瓮,我防不勝防,身邊的人好不容易培養出來一個,便會被她們殘害一個,長久下去,誰還敢為我辦事呢?唇亡齒寒,當身邊的人都被人殘害了,那我也命不久矣了。
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讓身邊的人跟隨著受苦,最後一次讓自己受這些皮肉之苦,景仁宮的地磚好涼啊?我是真的昏倒了,還是在這裡演戲假裝昏倒而博得皇上的憐憫與疼惜?
藍天白雲,鴻鵠當空,刺眼的光芒讓眼睛也睜不開,看不清了,什麼都看不清了,只是隱隱約約能夠感覺腰間有著暖流襲來,整個身子被人抱起,他說「朕就是喜歡吃梨子的人」,是因為我么?其實這就夠了,他說我是他心愛的女人,這就夠了。
(花蕊夫人是后蜀後主孟昶的費貴妃,后蜀滅亡之後,被宋□□接入宮中為妃,某日□□見花蕊夫人正懸著畫像,點上香燭,叩頭禮拜。便詢問,夫人答「這就是俗傳的張仙像,虔誠供奉可得子嗣。」實際上夫人所供的並不是張仙,而是前夫蜀主孟昶,生怕□□生疑而謊稱張仙。宮裡妃嬪,聽說供奉張仙可以得子,便如法炮製,不久,這張仙送子的畫像,竟從禁中傳出,連民間婦女要想生兒抱子的,也畫一軸張仙,香花頂禮,長久不衰,傳到清朝之時,張仙的畫像逐漸演變成女兒身,世人稱之為花蕊夫人。)